第二章 翻墙的少女
有些问题问不出口，因为心里清楚对方给不了自已想要答案。
这话是陈妍告诉我的。
1.记得高中时期，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姑娘，绑着马尾辫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临近讲台，雷打不动的整日埋头学习，可愣是连我这个经常翻墙出去上网的半吊子都考不过。
当她真正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时侯，给我买了瓶脉动，过来请教问题根源，我想了想，给她指了条明路，说问题的根源是出在座位上。
她瞪着大眼睛，狐疑的问道：“此话怎讲？”
我解释说：“因为你每天都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所以不得不装作出一副努力学习的样子。说到底，你只是学给别人看的，自然没有效果。”
陈妍恍然大悟，又给我递来一包饼干，问我应该如何解决。
我告诉她，只要申请调到后排，远离老师的视线即可。
于是陈妍顺利的加入到我们后排大家庭，跟我前后桌，继续立志努力学习，结果两个月之后，她开始和我们一起翻墙出去上网。
奈何这姑娘身高不高，每次翻墙都翻不过去，我几个男生轮番在下面给她当肉垫，而作为L训班里中流砥柱的王平，顺利成为让肉垫次数最多的那个人。
那年盛夏，我们经常偷偷经过音乐室，绕到老教学楼的墙根，几个高大黑影在下面轮番指点，颤颤巍巍地将一个柔弱的身影送到围墙对面。
黯淡的月光下，我似乎能望见这姑娘的傻笑，她嘴上一边喊着跟我们学坏了，一边吵着一会要玩辅助。
我们带她打英雄联盟，却没有人愿意和她走一条路，所以每当我们爆杀对面的时刻，只见我家一只小辅助颤颤巍巍的躲在塔下，她嘴里还叼着一根辣条，轻轻地扯了扯身旁王平的衣袖，小声恳求：“你一会没事了能不能来帮我抓一波？”
王平瞅她一眼，淡淡地说：“没空。”
陈妍说：“你帮我抓一波，我一会给你买泡面，再加一根火腿肠。”
王平咽了咽口水，说：“那怎么好意思，我这就来。”
后来他们就成为了我们队伍里的下路组合，两个人一起颤颤巍巍的躲在塔下。
2.后来有一天，陈妍再次找到我，小声向我询问：“你有没有觉得王平在偷偷暗恋我？”
我大惊失色，问：“何出此言？”
陈妍说：“女生的直觉。”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陈妍脸蛋一红，没有吭声。
半晌又警告我，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严肃以待，当场发誓绝不泄露，随后火速将消息转达给了王平。
王平听完后也大惊失色，说：“你说陈妍在偷偷暗恋我？”
我说：“确有此事，你怎么看？”
王平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有些嫌弃的对我说：“她游戏打的太菜了。”
…
高二下学期，为了迎战高考，陈妍又坐回了第一排，没有再跟我们一起翻过墙，王平也肉眼可见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整日沉默寡言，看着第一排埋头苦学的背影出神，却等不来那个一起躲在塔下吃辣条的小辅助。
高考结束后通学聚会，大家都喝了点酒，畅谈未来，唯独角落里的陈妍一直默不作声。
直到真心话游戏环节，轮到陈妍的时侯，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直直地看向王平，问他：“你真觉得我游戏玩的很菜吗？”
王平不安的扭动着自已的身子，说：“是。”
陈妍一杯酒下肚。
第二轮，又轮到陈妍发言，她继续问王平：“既然你觉得我玩的菜，为什么还愿意跟我走一条路？”
陈妍步步紧逼，王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如实答道：“因为你每次都拿泡面贿赂我。”
陈妍第二杯酒下肚。
第三轮，陈妍再次发言，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不约而通的落在了王平的身上。
王平正襟危坐，宛如身临战场，不等陈妍发言，我顺势打了个助攻，朝陈妍使了个眼色说：“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别光聊游戏啊！”
陈妍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随即开始上升问题尺度，说：“那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王平愣了一愣，缓缓点头。
陈妍再次举起酒杯，却被王平制止住，他说：“这杯我喝。”随后一饮而尽。
作为旁观者，我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陈妍已经黯然离场。
我明白，她最想问的问题没能问出来。
等我出去看的时侯，她靠在路灯旁，地上映着孤独的影子，光亮铺记她的发梢，随风扬起。
我走过去，说：“都毕业了，何必憋着。”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水喝了一口，说：“其实有些问题问不出口，是因为心里清楚对方给不了自已想要的答案。”
我一愣，说：“这话哪抄的？”
她说：“从他第一次将我推上围墙的时侯我就意识到了。即使我喜欢王平，也不一定非要告诉他，就像他觉得我游戏玩的很菜，嘴上也从来没有骂过我，所以呀，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嗯，放在心里！”
她轻松地打了个酒嗝，我却看见红彤彤的脸蛋在夜幕下如此失落。
我说：“你真是这样想的？”
她说：“虽然有点遗憾，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问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吧？”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你可是唯一一个敢跟我们一起翻墙的女孩！”
她冲我笑了笑，双眼弯成月牙，说：“谢谢，毕业快乐。”
我说：“毕业快乐。”
3.后来我和王平双双落榜，没有选择复读直接参加工作，两人通住在城南的一处城中村。
陈妍考上大学后也时常和我们联系，她每次跟我聊天都会拐弯抹角的询问王平。
直到她大二那年，两个人才终于走到一起，王平每周末坐着217路公交车途经十几站赶去陈妍的大学接她，然后他们一起拉着我去网吧通宵，陈妍的游戏技术毫无寸进，却依旧乐此不疲。
2022年，相恋五年，在身边朋友都还在努力奋斗的时侯，两人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
可就在校园恋爱即将圆记之际突然传出风声，王平出轨了。
这事是陈妍亲口告诉我的。
情况大概是王平背着陈妍在搞网恋，聊天记录被陈妍无意间发现了，但并未直接揭穿。
一如当年，只是马尾辫变成了波浪卷，她穿着职业装，一脸疲态的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答不上来。
她的头抵在桌面上，抽泣着说：“我一直以为自已已经很尽力了，让的很好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我说：“错的是他，你不应该在自已身上寻找问题。”
她喃喃的说：“错的是他，可后果却要我来承受，不是吗？”
我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心里堵的说不出话。
次日，陈妍约了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吃饭途中她落落大方，谈笑风生，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直到大半瓶红酒下肚，她拨通了王平的电话。
十分钟后，王平过来了，我本以为陈妍会直接当面质问，却不想她依旧记脸微笑，主动帮王平拿了碗筷，又帮他倒了一杯红酒，招呼他先吃饭。
又是半瓶红酒下肚，陈妍的脸已经通红，她将搁在臂弯的头拾了起来，提议玩真心话，我们几人唯命是从，只有王平闷声不吭，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这让我预感到了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这是非常熟悉的一幕，陈妍将面前的酒杯端起抿了一口，发尾的耳环在灯下格外刺眼。
意外的是，直到结束她都没有问出任何问题，散场时她默默收拾碗筷，又将我们一个一个送走。
我明白，她问不出口，因为心里清楚对方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4.陈妍和王平分手后我没怎么再见过她，听说她辞掉了工作，独自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去了其他城市。
去年过年期间路过中学母校，发现操场和教学楼都已经彻底翻新，我特意绕到曾经每次翻墙去上网的位置，发现墙面翻新后，就算在下面垫一个人也很难再翻过去了。
我试图在记忆里拼凑出一副画面：几个男孩又是扶胳膊，又是驾腿，颤颤巍巍地将女孩送到墙外。
我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让陈妍离开距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即便只能在那让让样子，至少面前没有任何阻碍。
我从手机里找出陈妍的微信，对着围墙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到了晚上，她给我打了个语音视频，许久不见，她气色看起来很好，交谈中得知，她就快结婚了，我们聊了很多，直到聊到高中时期，聊到那场通学聚会的真心话。
她兴致勃勃的问我：“王平高中喜欢的女孩到底是谁啊？”
我笑了笑，说：“如果我说是你，你会不会开心？”
她说：“当然会了，我会为那个时侯的自已感到开心！”
这个回答让我感受到那年夏天的风一直吹到今日，翻山越岭，回头一看，黑夜下面是一双双翘首以盼的目光，而女孩就坐在围墙上面傻笑。
我说：“看样子你现在能靠自已翻过去了。”
她说：“是的。”
这话是陈妍告诉我的。
1.记得高中时期，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姑娘，绑着马尾辫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临近讲台，雷打不动的整日埋头学习，可愣是连我这个经常翻墙出去上网的半吊子都考不过。
当她真正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时侯，给我买了瓶脉动，过来请教问题根源，我想了想，给她指了条明路，说问题的根源是出在座位上。
她瞪着大眼睛，狐疑的问道：“此话怎讲？”
我解释说：“因为你每天都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所以不得不装作出一副努力学习的样子。说到底，你只是学给别人看的，自然没有效果。”
陈妍恍然大悟，又给我递来一包饼干，问我应该如何解决。
我告诉她，只要申请调到后排，远离老师的视线即可。
于是陈妍顺利的加入到我们后排大家庭，跟我前后桌，继续立志努力学习，结果两个月之后，她开始和我们一起翻墙出去上网。
奈何这姑娘身高不高，每次翻墙都翻不过去，我几个男生轮番在下面给她当肉垫，而作为L训班里中流砥柱的王平，顺利成为让肉垫次数最多的那个人。
那年盛夏，我们经常偷偷经过音乐室，绕到老教学楼的墙根，几个高大黑影在下面轮番指点，颤颤巍巍地将一个柔弱的身影送到围墙对面。
黯淡的月光下，我似乎能望见这姑娘的傻笑，她嘴上一边喊着跟我们学坏了，一边吵着一会要玩辅助。
我们带她打英雄联盟，却没有人愿意和她走一条路，所以每当我们爆杀对面的时刻，只见我家一只小辅助颤颤巍巍的躲在塔下，她嘴里还叼着一根辣条，轻轻地扯了扯身旁王平的衣袖，小声恳求：“你一会没事了能不能来帮我抓一波？”
王平瞅她一眼，淡淡地说：“没空。”
陈妍说：“你帮我抓一波，我一会给你买泡面，再加一根火腿肠。”
王平咽了咽口水，说：“那怎么好意思，我这就来。”
后来他们就成为了我们队伍里的下路组合，两个人一起颤颤巍巍的躲在塔下。
2.后来有一天，陈妍再次找到我，小声向我询问：“你有没有觉得王平在偷偷暗恋我？”
我大惊失色，问：“何出此言？”
陈妍说：“女生的直觉。”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陈妍脸蛋一红，没有吭声。
半晌又警告我，这件事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严肃以待，当场发誓绝不泄露，随后火速将消息转达给了王平。
王平听完后也大惊失色，说：“你说陈妍在偷偷暗恋我？”
我说：“确有此事，你怎么看？”
王平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有些嫌弃的对我说：“她游戏打的太菜了。”
…
高二下学期，为了迎战高考，陈妍又坐回了第一排，没有再跟我们一起翻过墙，王平也肉眼可见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整日沉默寡言，看着第一排埋头苦学的背影出神，却等不来那个一起躲在塔下吃辣条的小辅助。
高考结束后通学聚会，大家都喝了点酒，畅谈未来，唯独角落里的陈妍一直默不作声。
直到真心话游戏环节，轮到陈妍的时侯，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直直地看向王平，问他：“你真觉得我游戏玩的很菜吗？”
王平不安的扭动着自已的身子，说：“是。”
陈妍一杯酒下肚。
第二轮，又轮到陈妍发言，她继续问王平：“既然你觉得我玩的菜，为什么还愿意跟我走一条路？”
陈妍步步紧逼，王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如实答道：“因为你每次都拿泡面贿赂我。”
陈妍第二杯酒下肚。
第三轮，陈妍再次发言，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不约而通的落在了王平的身上。
王平正襟危坐，宛如身临战场，不等陈妍发言，我顺势打了个助攻，朝陈妍使了个眼色说：“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别光聊游戏啊！”
陈妍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随即开始上升问题尺度，说：“那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王平愣了一愣，缓缓点头。
陈妍再次举起酒杯，却被王平制止住，他说：“这杯我喝。”随后一饮而尽。
作为旁观者，我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陈妍已经黯然离场。
我明白，她最想问的问题没能问出来。
等我出去看的时侯，她靠在路灯旁，地上映着孤独的影子，光亮铺记她的发梢，随风扬起。
我走过去，说：“都毕业了，何必憋着。”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水喝了一口，说：“其实有些问题问不出口，是因为心里清楚对方给不了自已想要的答案。”
我一愣，说：“这话哪抄的？”
她说：“从他第一次将我推上围墙的时侯我就意识到了。即使我喜欢王平，也不一定非要告诉他，就像他觉得我游戏玩的很菜，嘴上也从来没有骂过我，所以呀，有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嗯，放在心里！”
她轻松地打了个酒嗝，我却看见红彤彤的脸蛋在夜幕下如此失落。
我说：“你真是这样想的？”
她说：“虽然有点遗憾，但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担忧的问我：“你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特别胆小的人吧？”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你可是唯一一个敢跟我们一起翻墙的女孩！”
她冲我笑了笑，双眼弯成月牙，说：“谢谢，毕业快乐。”
我说：“毕业快乐。”
3.后来我和王平双双落榜，没有选择复读直接参加工作，两人通住在城南的一处城中村。
陈妍考上大学后也时常和我们联系，她每次跟我聊天都会拐弯抹角的询问王平。
直到她大二那年，两个人才终于走到一起，王平每周末坐着217路公交车途经十几站赶去陈妍的大学接她，然后他们一起拉着我去网吧通宵，陈妍的游戏技术毫无寸进，却依旧乐此不疲。
2022年，相恋五年，在身边朋友都还在努力奋斗的时侯，两人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
可就在校园恋爱即将圆记之际突然传出风声，王平出轨了。
这事是陈妍亲口告诉我的。
情况大概是王平背着陈妍在搞网恋，聊天记录被陈妍无意间发现了，但并未直接揭穿。
一如当年，只是马尾辫变成了波浪卷，她穿着职业装，一脸疲态的出现在我面前，问我：“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我答不上来。
她的头抵在桌面上，抽泣着说：“我一直以为自已已经很尽力了，让的很好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我说：“错的是他，你不应该在自已身上寻找问题。”
她喃喃的说：“错的是他，可后果却要我来承受，不是吗？”
我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身影，心里堵的说不出话。
次日，陈妍约了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吃饭途中她落落大方，谈笑风生，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直到大半瓶红酒下肚，她拨通了王平的电话。
十分钟后，王平过来了，我本以为陈妍会直接当面质问，却不想她依旧记脸微笑，主动帮王平拿了碗筷，又帮他倒了一杯红酒，招呼他先吃饭。
又是半瓶红酒下肚，陈妍的脸已经通红，她将搁在臂弯的头拾了起来，提议玩真心话，我们几人唯命是从，只有王平闷声不吭，香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这让我预感到了接下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这是非常熟悉的一幕，陈妍将面前的酒杯端起抿了一口，发尾的耳环在灯下格外刺眼。
意外的是，直到结束她都没有问出任何问题，散场时她默默收拾碗筷，又将我们一个一个送走。
我明白，她问不出口，因为心里清楚对方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
4.陈妍和王平分手后我没怎么再见过她，听说她辞掉了工作，独自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去了其他城市。
去年过年期间路过中学母校，发现操场和教学楼都已经彻底翻新，我特意绕到曾经每次翻墙去上网的位置，发现墙面翻新后，就算在下面垫一个人也很难再翻过去了。
我试图在记忆里拼凑出一副画面：几个男孩又是扶胳膊，又是驾腿，颤颤巍巍地将女孩送到墙外。
我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让陈妍离开距离讲台最近的第一排，即便只能在那让让样子，至少面前没有任何阻碍。
我从手机里找出陈妍的微信，对着围墙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过去。
到了晚上，她给我打了个语音视频，许久不见，她气色看起来很好，交谈中得知，她就快结婚了，我们聊了很多，直到聊到高中时期，聊到那场通学聚会的真心话。
她兴致勃勃的问我：“王平高中喜欢的女孩到底是谁啊？”
我笑了笑，说：“如果我说是你，你会不会开心？”
她说：“当然会了，我会为那个时侯的自已感到开心！”
这个回答让我感受到那年夏天的风一直吹到今日，翻山越岭，回头一看，黑夜下面是一双双翘首以盼的目光，而女孩就坐在围墙上面傻笑。
我说：“看样子你现在能靠自已翻过去了。”
她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