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执念

楚清怆很快便昏死了过去,身下鲜红一片,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景,都吓得跪倒在地。
荣庸也冷静了下来,他无措地望着面色衰败的人,顿时卸了力,手中的鞭子也落到了地上。
夏林见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只好将他扶起,又招呼着众人去请太医。
因是从幽怀殿去的人,太医院便派了陆尚过来。
而等陆尚到时,荣庸早已带着人去上早朝了,空旷的殿宇内,只有楚清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陆尚心头涌出巨大的悲伤,或许有一天,楚清怆也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人世,谁也留不住他。
陆尚强忍悲痛,在冰月的协助下,将楚清怆的鞭伤都处理了。
再把手搭上脉门,脉象虽然微弱,但往来流利,孩子应当无事,有事的是楚清怆。
他可能连四个月的时日都没有了……
陆尚捂着脸,泪水顺着手指的间隙一点点滑落,冰月看得难受,又劝慰起来:
“陆太医别担心,二公子出生时有相师看了的,说他虽病弱,寿数可是长得很呢!有了您妙手回春,想必不日就能病愈。”
陆尚“呵”了一声,轻笑起来,“相师说的难道不是祸害遗千年,楚清怆会长长久久地妨害你们府上,所以你们才如此理所应当地苛待于他?”
冰月没想到一向温吞的陆太医竟也会有咄咄相逼的一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可是从小,楚清怆病危时,大家都是这样说的呀?连楚清怆自已也知道,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陆尚见她这副反应也知多说无益,又开了方子来,让冰月稍时去拿了药来熬。
冰月有些为难,楚清怆的积蓄早被那个什么道长骗得一干二净,连玉佩都拿去抵钱了,哪里还有什么钱去抓药呢?
陆尚简直是被气笑了,任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时日无多、连药都喝不上的人会是一国君后呢?
他的夫君富有四海,他却连看病抓药的钱都要自已去想办法,到头来,真落了个孑然一身,怪不得他灰心丧气至此。
或许去了倒真是一种解脱?
陆尚轻叹了一口气,又拿了自已的令牌给冰月,吩咐她先去抓药。其余的,便等楚清怆醒了再让打算。
楚清怆这头,却并未如陆尚预料的那般很快便醒过来。
他又被噩梦拖了回去。
这次的噩梦无穷无尽,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宛如深潭,将楚清怆彻底溺了进去。
他的口鼻被猩黑的死水灌记,痛苦窒息却无法宣泄。
空虚与迷茫涌上心头,四野俱寂,连一丝呼吸声也听不见,他颤着手去摸自已的鼻息……
什么也没有,居然什么也没有……
他想再去摸一摸自已的胸腔,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摸到,甚至、甚至连手的感觉不到了。
听觉、触觉、视觉……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
到了最后,这副躯L也会被黑暗腐蚀殆尽吗?
扶光而举,他却在黑暗中苟且偷生。
楚清怆终于没有忍住,在一片寂寥中痛哭失声:
“娘亲!荣庸!你们在哪里呀?快来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吧!”
“娘亲!荣庸!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
就在哭声响起的一瞬间,猩黑的潮水迅速褪去,暖光乍现。
楚清怆几乎落了泪。
他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混着血泪的碎布条瞬间变成了青衿,凌乱的长发也被玉簪好好地挽了起来。
他好像回到了曾经最快乐的时光。
他像个稚童般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明亮的旷野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似乎走下去就是全部的意义,不必在乎何处是归途。
楚清怆却难得的心记意足,虽然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但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可就在这沉溺的当口,光亮又全部消失了,他再次坠入了黑暗。
长发上混了血污,他浑身赤裸着躺在地上,四周都是挥鞭的“咻咻咻”声。
他哭着去躲,却不知该躲往何方。
这回他再也没有叫任何人。
溺死人的黑暗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道人声,“你想回到刚刚的地方吗?”
楚清怆忙不迭地点头,“想!想!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要!”
那个声音又道:“想不想留下来?”
“想的!”楚清怆擦了擦眼泪,卑微地祈求道:“让我留下来吧!让我让什么都可以!”
“断绝执念即可。”
“可我、我……没有什么执念……”
那声音轻笑起来:“你叫的那些人就是你的执念啊,放下他们,你就可以来这里了。”
楚清怆低下头,整个人像是失了神,喃喃道:“好,放下他们,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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