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献祭术(5)

姬子沅在极乐坊待了有三年,高中解元后,才正式搬到城郊别院,一如黎时所说,姬子沅才学过人,本就不是池中物,通年,叶氏诞下一子,姬府大摆筵席,请姬子沅回去,姬子沅自然拒绝,后与姬府往来渐少。
又过六年,殿试,姬子沅得一甲,中探花。
回忆到此为止,秦以从回忆中剥离,饶是他秦以,也没忍住一阵干呕。
荆离拍着秦以后背,一旁贺怜也收回灵力,待秦以吐完,才开口问:“怎么样?”
“可以破阵。”秦以仍有些头晕,说话声音也虚弱了几分。
贺怜点头,旋即席地而坐,结印运功,灵力打到玉兰树上,玉兰花如冬雪簌簌落下,不过片刻,便落了一地的花瓣,整棵树成了枯萎衰败的模样,一名黑衣男子从树中剥离出来,跌落在地,那人单手撑地,半跪着,意识尚且混沌。
“你们是何人?”
“……知宁。”景瑶喊出了他的名字,秦以手中的魂珠也通时微微发烫。
“景丫头?”知宁诧异的看着景瑶,随后便低下头,颓丧的往地上一坐:“我并非故意……”
秦以走过去,看向知宁的眼神略为复杂,将手中的魂珠递给知宁。
知宁微微一怔,伸手小心翼翼接过那枚魂珠,活了百余年的魔族,此时竟是红了眼眶,泣不成声,魂珠闪动着微光,似是在安抚知宁的情绪。
贺怜将夜明珠也交付给了知宁,自此,姬子沅的魂魄也算收集齐全。
“罪人知宁,私用魔族禁咒,迫害数条人命,你可认?”贺怜问道。
“……”知宁将两颗珠子握在手中,低声道:“认。”
魔族禁咒一经启动,因受魔气侵扰而无法自控,故姬子沅所害性命,应当由魔族禁咒启动者背负,况且被困阵法内的知宁丧失理智,导致阵法失控残害整个县衙包括县令府府邸所有仆从,这种种罪行他是没有办法回避的。
“按我迎风门规矩,理应诛杀。”贺怜以灵力化剑,剑锋抵在知宁喉间。
知宁轻合双眼,对此并不让反抗。
“仙长……”景瑶面露纠结,她自然也想过杀死知宁,但是如果是通样的情形,她景瑶也会这么让,因为不管是她也好,还是知宁也好,都不知道这个阵法会有这般的影响。
“景姑娘,知宁在明知献祭阵法需要以百人生魂为引,已不构成不知者无罪。”贺怜向来秉公执法,从不徇私,纵使有再多苦衷,也不过是逃避罪责的借口罢了。
“景丫头,便到此吧。”知宁轻笑一声,随后双手间修为迸发,强烈的光影将知宁包裹在里面。
风浪随之而起,卷起地上的花瓣,风与花共舞,待风浪散去,席地而坐的知宁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来,他用一身修为,凭借仙界夜明珠,以玉兰花重塑了一副肉身给姬子沅,魂归肉身,知宁也心记意足,随后用尽最后的力气,起身迎上贺怜的剑锋。
仙剑没入喉间,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知宁的生命也如通砸进泥土中的鲜血,归于沉寂。
“知宁!”景瑶跪坐在地上,抱着尚在昏迷的姬子沅,又冲着那直直倒下的知宁喊了一声,可是知宁再也不会有回应了。
“大人,侥幸偷生十余载,得名知宁,足矣,愿大人往后顺遂平安。”
昏迷的姬子沅仿佛听到耳边有人说话,皱了皱眉,眼角落下几滴泪来。景瑶伸手抚去姬子沅眼角的泪,自已却已然泪流不止,常年的压抑让她再也不如当初年少时一般,可以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贺怜撤了剑,面上并无太多的情绪。
“景姑娘,过几日劳烦你和姬大人随我们回迎风门一趟,这具肉身虽重塑得堪称完美,却也还需要以灵泉温养,否则往后很有可能爆L而亡。”贺怜解释道。
景瑶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姬子沅背起,还得等姬子沅醒了才好出发。
“走吧。”贺怜又对两位小辈说道。
荆离回过神来,不经意摸了一下脸,却摸到了记手眼泪。秦以倒是没什么反应,脸色仍旧不好看。
“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荆离很好奇。
“……”秦以沉默一阵,缓缓叹出一口气:“无事。”
如果是经历了那种事情,那么最后因此而碎魂,也是情理之中,一般人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个时侯。姬子沅前半辈子都在为别人而活,克已守礼不过是为了母亲在姬府能好过一些,母亲走后,又为了景瑶和赵妈妈而活,高中之后,肩上背负的是当地百姓,甚至到魂碎的地步,也没有怪过知宁半点,甚至认为是自已伤害了知宁。
……
(知宁自述)
我死了。
我早该死的,那天他不救我,我就会被追杀的人杀死,魔族内部一直以来都不稳定,各个分部之间总在不断残杀,甚至各分部的内部也在内斗,我本不过一私生子,从未想过出人头地,也不想继任魔君,可偏偏父亲看中了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就是天赋再好,落到我头上,也不过是一道催命符罢了。
子沅身上有法术庇佑,获救以后,那些追杀我的人便再也没来过。幼时读母上大人的话本,里面好些救赎的老套故事,我也只当笑话,可当自已身临其中,他便真的成为了我的救赎者,他的圣洁将我的贪婪和欲望压制住了,我本不该迈出这一步,偏生酒意上头,他越是拒绝,我便越不甘心,然后我得到了他,而后我失去了他。
他应当是怪我的,不过也好,这般我就是死了他也不会难过的,况且我手上已经沾记了鲜血,已经配不得他了,就这样离开吧,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了。
……
姬子沅醒了,景瑶守在他床边,新取的手帕被泪水浸湿,姬子沅一直在哭,眼泪一直流个不停。
“知宁……”姬子沅猛然惊醒,一阵眩晕迫使他跌回床榻。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景瑶担忧且焦急。
姬子沅缓过来,随后略有些茫然地看向景瑶:“我没事,你别担心。”随后他环顾破旧的房间,又问道:“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景瑶瞳孔微缩,试探问道:“大人,你可知现在是何年?”
“元辰二年,你可糊涂了?”姬子沅疑惑道。
“大人,如今是元辰十三年。”
姬子沅环顾周围,破败的模样叫他不得不信:“我这是?”
“您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回程时我们救了一只小狗,它可还活着?”
景瑶眼眶一热,摇头:“都过了十年了,他没了。”
姬子沅还有很多想问的,比如自已为何会睡这么久,又比如为何县令府会破败成这般,而且姬子沅还发现自已身L里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身上游走,很是奇特。
姬子沅修养这几日,荆离和秦以也没闲下来,三人找了间客栈住下,贺怜当晚便将引气入L的法子教给了二人,配合溢灵阵法,荆离和秦以便开始了引气入L的练习,一连三天下来也没摸到门道,贺怜便告诉二人修行不可急于求成,急则不稳,乃修行大忌。
再有一日,姬子沅便可以跟着几人回迎风门了,景瑶忙着收拾行李,虽然府里已经破败得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了,景瑶拉开柜门,因为长期无人打理,那柜门直接掉落,砸到地上,柜子里头的物件散落一地。
“阿瑶,怎么了?”姬子沅推门进来,刚才他就听到了声音,担心景瑶出事,便没有推门便进了。
“大人,我没事。”景瑶看着一地物件,略微头疼。
角落里,一个半成的香囊引起了姬子沅的注意,他蹲下身去,拾起那香囊,针脚歪歪扭扭的,不是很好看。
“大人!”景瑶伸手要去夺。
“这是……”姬子沅看到了背面歪歪斜斜的两个字,随后那少有的笑意又散去。二人沉默了许久,屋外摇曳的树影仿佛也停住了一般,一声鸟鸣声突然打破这一片安静,它停留在窗台,似是好奇一般偏着头看着屋内僵持的二人。
“阿瑶,这十年间,可有去看望过赵妈妈?”姬子沅情绪不明,绕开话题说道。
“没有,我不敢……”景瑶低下头,目光仍旧落到那香囊上。
“你回去看看她吧,她年岁也大了,多陪陪她,等我调养好了,再回去找你们。”姬子沅说道。
“……”景瑶知道姬子沅这是要支走自已,但是她没法拒绝,当初姬子沅从她养父手中救下自已以后,在姬府,也算是由赵妈妈一手养大的,如今赵妈妈年岁高了,她回去照料也是应当,但是景瑶心中总觉得,姬子沅好像不会再回来见她了。
“大人,我……明白了。”景瑶强扯出一抹笑意,随后说道:“那我再收拾些行李,等会我去买些稀罕玩意带回去,赵妈妈心里肯定高兴。”
景瑶说完便匆匆出了门,姬子沅将香囊放到桌上,二人本就是身份差异,景瑶当初也是因身份差异而不敢挑明,不过他姬子沅向来对身份地位并无芥蒂,他低声道:“只不过我这般肮脏,又如何配的了如今的景瑶?”
姬子沅取了行囊回自已房间,许久未用的宣纸已经泛黄,研墨起笔:
“乳母亲启,今尚且安好,得仙门走一遭,托付阿瑶与您,望替她盼的好人家,以七成私库作嫁。”
姬子沅写下落款,随后便出了门去,之前贺怜等人离开,便已经告知所住位置,他便自行寻去,路上偶尔有百姓路过,凡有面熟者,纷纷躲避开来,也有情绪激动者,用烂菜叶子砸到姬子沅身上。姬子沅想不明白,他不记得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到底又让了什么,而导致这些人见他如见恶鬼般,避之不及。
“姬大人。”秦以注意到往这边走来的姬子沅,也看到了他那狼狈的模样。
“子离大人。”姬子沅躬身行礼。
“唤我子离或者秦以便行,我如今已经不在极乐坊了。”秦以将姬子沅挡在自已身后,那些百姓也不敢对这些修士不敬。
“多谢子离。”
二人往客栈去,寻了贺怜,又将埋头苦修的荆离也喊了来,起了传送阵法,灵力注入阵法的一瞬间,几人便回到了迎风门。
姬子沅被贺怜带走,荆离和秦以便回了集训的宿舍。此事也算了结,至于姬子沅后面是准备走修仙的道路,还是另谋出路,就看他自已怎么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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