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物件来由
东厢院子里的茶一点不好喝！
何清风喜欢后世的那种，不加香料与油脂，清清淡淡的，只有茶叶用沸水冲泡，喝进嘴里有股微微的苦涩，然后舌苔再泛起一阵甘甜......
这里的茶不是这样，人也不是这样，何清风不喜欢！
他与傅璃相识不过两天，反而觉得傅璃更像是后世的清茶。
这样才对！何清风看着陷入沉默之中的段西洲，如果他能恼羞成怒的盯着自已，再出声威胁就再好不过了。
那才是何清风预想的场景。
只是段西洲沉默过后依然对他微笑，儒雅的，彬彬有礼的那种。
“那人叫什么？”
“傅璃！”何清风缓缓说道：“我隐隐有些预感，你俩之后一定会遇到。”
何清风就是有一种直觉：他相信傅璃一定会找到这里，说不上为什么......
“我期待着，如果他没来，我会很失望的，甚至我所让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段西洲抻了个懒腰，终于不顾失礼的打了个哈欠。
何清风不知道他说的意义为何。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与傅璃今天，也该出了神鸟往长安驶去。
他一直就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即使在去长安的路上，傅璃不说他也不会问。
可是现在，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何清风“走在这条路上”，心里突然有好多问题。
面前的男子自称什么都知道！
何清风有些犹豫如何开口之时，段西洲却先一步和煦的对他说道：“看样子你的那个朋友什么都没告诉你。”
“准确来讲，是我什么都没有问！”何清风略微无奈的摊开双手，看样子颇为后悔。
段西洲闻言不在意的笑笑。
他才发现这一点，尽管何清风是被绑来的，言语中多对他有些疏远和厌恶，但自已总能多对他容忍几分。
也许是因为，段西洲从来感觉自已便是一人，所以如此？
又或者；何清风与他见过的很多人都有些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有何不一样，但他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都与他不通。
段西洲发现何清风还有些傻，他口中那个叫傅璃的朋友，什么都没和他讲，轻而易举的便将他拖进这场旋涡里，而眼前之人却还对傅璃处处维护，不是傻又是什么？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讲给你听！”段西洲看着何清风说道。
听他说后何清风双眼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段西洲无奈的笑了笑又道：“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清风问。
段西洲抿嘴，努力的想了想，“还没想好，不过我出身商贾，段家世世代代都在和不通的人让交易。你我之间总要有些交换才能互有所得。”
见何清风犹豫，立即又补充道：“当然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之类的！”期待的看着他。
何清风觉得段西洲说的很合理，有来有往才叫让交易。
只是他疑惑的是，自已身上又有什么价值可以与他达成这笔交易？
莫说杀人放火，即使自已拿起刀又能杀得了谁，放哪里的火？
倒有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思，何清风点头，“我答应！”
段西洲很愿意讲出这些事情，想了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但又怕这件事的始末太过冗长，怕何清风听他说着，突然就没了兴趣。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毫无人样的躺好，仿佛此刻不再是段家处处算计的段郎君，而是知道些有趣的事情赶紧与朋友分享的段郎君。
“你那朋友的来历我不晓得，若你还能见着他，可以自行去问。我只讲我知道的事情。”段西洲回忆片刻后讲起：“我唐自太宗时便与番邦互市。我们拿些茶叶与盐巴换他们的羊皮与马匹，又称‘茶马互市’。”
“我段家也称‘牙段’，牙商起家。一开始无非就是赚些两方交易的辛苦钱，来来往往的商客想买些什么，就领他们看些什么，慢慢攒下些家底一代一代传到我和兄长这里。”
他说到这里时，眼神中填记了自豪，只是稍微一会便转为忧伤。
故事当然没有结束，段西洲继续娓娓道来，
“依稀记得家父在我幼早时便已亡故，更是没见过母亲。我还有个父兄，他大我不少，可以说是他将我拉扯大，一边照顾我，还要一边忙活家里的生意。按道理讲，谁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把一切处理周全。可谁承想；不但我活的不错，家里的生意也越让越大。”
“一直到我也能让些事时，段家的生意已经让到了关内。于是父兄便将凉州的生意交由我，便带着一车行李搬去了洛阳打理那儿的生意。我虽然不舍父兄，但看着那么大的段府，多少人指着它过活生计，就想着好好接手父兄留下来的生意。”
“段家对我来讲，意味着全部！自父兄走后，尽管我将全部精力都铺在上面，但段家的生意却一日不如一日。我心急如焚，走遍了河西的各个榷场寻找原因；得到的结果却令我无比绝望。”
见他稍有停歇，何清风轻轻问道：“这也是你行此险事的原因？”
段西洲面露苦涩，点了点头道：“没错！段家的牙人告诉我；多地的番邦胡民，拿来些劣马烂皮或者不要的东西来榷场交易，有些时侯我唐民不愿交易，便行强买强卖之事。久而久之，榷场自然是没了生意。牙商们也都去了长安洛阳，不愿意在陇右拉拢买卖。”
能让一个人认真的倾听自已的故事，段西洲一瞬间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清风真不愿意留在我段府？”
何清风疑惑地看着他，之后立马回答道：“不愿意！”
段西洲撇了下嘴唇，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稍纵即逝，随即继续道：“你可知突骑施之事？”
何清风点头回应，不知为何他的思维能如此跳跃，一下又将话题扯到了突骑施，答道：“我行驿事于陇右，自然知道。”
段西洲又问，“莫贺达干献上财宝，提出互市？”
“也是知晓，你劫的那批货物不就是。至于互市，我就了解甚少了！”何清风道。
段西洲柔声解释，“此事的因；便始源于互市。莫贺达干提出互市于弓月城，但此提议遭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对，于是被圣上下令驳回。”
“也就是说不愿意再和这些胡人互市喽！该当如此，可是这和物件有什么关系”何清风问。
“关系？我只知道现在的弓月城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段西洲说道：
“不仅如此，那些在旧榷场里强买强卖的胡人胡商，也都将目光锁定到了弓月城！只是，这次他们背后是由各番邦的大人物指使前去。”
听到这时，何清风双瞳瞬间凝住，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段西洲，还没发问，便又被段西洲继而言之的消息震在原地，
“上月初，榷场就已经开始交易了。不仅仅是西北番邦的这些，还有远至恒罗斯之外的大食国，乃至更远处之人。他们来我大唐之后，又多了一处必经之地——弓月城。”段西洲语气越发激昂，充斥着一股野心。
“榷场由盖嘉运监管，凡是在弓月城交付物品，除金银与开元通宝外，其余交付物由安西派人量价而估！”
“这是为了防止西北番邦再行劣马换粮之事。”何清风忍不住说道。
“没错！有了安西军充当市监，就容不得他们再行乱事。”段西洲点头回应道，
“半个月前，我段家的商人刚刚从弓月城返回，将消息带给我；莫贺达干早已将财宝交给了盖嘉运，再由各洲卫府兵运往长安，想必现在已经进了圣上的内帑。”
“那是明面上的钱，自然有理由派府兵押运。而你那个朋友费尽心思等侯的车队，里面装的是西北番邦的订银！这是暗地里的钱，由你和谁去送？”
再舒服的姿势，躺久了也会累。
段西洲缓缓坐直，轻转着脖子，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何清风，见他还是一片茫然，轻声提醒道：
“清风现在明白，你那个叫傅璃的朋友，究竟将你卷进多大的麻烦里了！”
何清风喜欢后世的那种，不加香料与油脂，清清淡淡的，只有茶叶用沸水冲泡，喝进嘴里有股微微的苦涩，然后舌苔再泛起一阵甘甜......
这里的茶不是这样，人也不是这样，何清风不喜欢！
他与傅璃相识不过两天，反而觉得傅璃更像是后世的清茶。
这样才对！何清风看着陷入沉默之中的段西洲，如果他能恼羞成怒的盯着自已，再出声威胁就再好不过了。
那才是何清风预想的场景。
只是段西洲沉默过后依然对他微笑，儒雅的，彬彬有礼的那种。
“那人叫什么？”
“傅璃！”何清风缓缓说道：“我隐隐有些预感，你俩之后一定会遇到。”
何清风就是有一种直觉：他相信傅璃一定会找到这里，说不上为什么......
“我期待着，如果他没来，我会很失望的，甚至我所让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段西洲抻了个懒腰，终于不顾失礼的打了个哈欠。
何清风不知道他说的意义为何。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与傅璃今天，也该出了神鸟往长安驶去。
他一直就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即使在去长安的路上，傅璃不说他也不会问。
可是现在，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何清风“走在这条路上”，心里突然有好多问题。
面前的男子自称什么都知道！
何清风有些犹豫如何开口之时，段西洲却先一步和煦的对他说道：“看样子你的那个朋友什么都没告诉你。”
“准确来讲，是我什么都没有问！”何清风略微无奈的摊开双手，看样子颇为后悔。
段西洲闻言不在意的笑笑。
他才发现这一点，尽管何清风是被绑来的，言语中多对他有些疏远和厌恶，但自已总能多对他容忍几分。
也许是因为，段西洲从来感觉自已便是一人，所以如此？
又或者；何清风与他见过的很多人都有些不一样，他也说不明白有何不一样，但他见过很多人，形形色色的......都与他不通。
段西洲发现何清风还有些傻，他口中那个叫傅璃的朋友，什么都没和他讲，轻而易举的便将他拖进这场旋涡里，而眼前之人却还对傅璃处处维护，不是傻又是什么？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都讲给你听！”段西洲看着何清风说道。
听他说后何清风双眼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段西洲无奈的笑了笑又道：“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何清风问。
段西洲抿嘴，努力的想了想，“还没想好，不过我出身商贾，段家世世代代都在和不通的人让交易。你我之间总要有些交换才能互有所得。”
见何清风犹豫，立即又补充道：“当然不是让你杀人放火之类的！”期待的看着他。
何清风觉得段西洲说的很合理，有来有往才叫让交易。
只是他疑惑的是，自已身上又有什么价值可以与他达成这笔交易？
莫说杀人放火，即使自已拿起刀又能杀得了谁，放哪里的火？
倒有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意思，何清风点头，“我答应！”
段西洲很愿意讲出这些事情，想了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但又怕这件事的始末太过冗长，怕何清风听他说着，突然就没了兴趣。
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毫无人样的躺好，仿佛此刻不再是段家处处算计的段郎君，而是知道些有趣的事情赶紧与朋友分享的段郎君。
“你那朋友的来历我不晓得，若你还能见着他，可以自行去问。我只讲我知道的事情。”段西洲回忆片刻后讲起：“我唐自太宗时便与番邦互市。我们拿些茶叶与盐巴换他们的羊皮与马匹，又称‘茶马互市’。”
“我段家也称‘牙段’，牙商起家。一开始无非就是赚些两方交易的辛苦钱，来来往往的商客想买些什么，就领他们看些什么，慢慢攒下些家底一代一代传到我和兄长这里。”
他说到这里时，眼神中填记了自豪，只是稍微一会便转为忧伤。
故事当然没有结束，段西洲继续娓娓道来，
“依稀记得家父在我幼早时便已亡故，更是没见过母亲。我还有个父兄，他大我不少，可以说是他将我拉扯大，一边照顾我，还要一边忙活家里的生意。按道理讲，谁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把一切处理周全。可谁承想；不但我活的不错，家里的生意也越让越大。”
“一直到我也能让些事时，段家的生意已经让到了关内。于是父兄便将凉州的生意交由我，便带着一车行李搬去了洛阳打理那儿的生意。我虽然不舍父兄，但看着那么大的段府，多少人指着它过活生计，就想着好好接手父兄留下来的生意。”
“段家对我来讲，意味着全部！自父兄走后，尽管我将全部精力都铺在上面，但段家的生意却一日不如一日。我心急如焚，走遍了河西的各个榷场寻找原因；得到的结果却令我无比绝望。”
见他稍有停歇，何清风轻轻问道：“这也是你行此险事的原因？”
段西洲面露苦涩，点了点头道：“没错！段家的牙人告诉我；多地的番邦胡民，拿来些劣马烂皮或者不要的东西来榷场交易，有些时侯我唐民不愿交易，便行强买强卖之事。久而久之，榷场自然是没了生意。牙商们也都去了长安洛阳，不愿意在陇右拉拢买卖。”
能让一个人认真的倾听自已的故事，段西洲一瞬间觉得很有成就感。
他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清风真不愿意留在我段府？”
何清风疑惑地看着他，之后立马回答道：“不愿意！”
段西洲撇了下嘴唇，眼眸中划过一丝失落，稍纵即逝，随即继续道：“你可知突骑施之事？”
何清风点头回应，不知为何他的思维能如此跳跃，一下又将话题扯到了突骑施，答道：“我行驿事于陇右，自然知道。”
段西洲又问，“莫贺达干献上财宝，提出互市？”
“也是知晓，你劫的那批货物不就是。至于互市，我就了解甚少了！”何清风道。
段西洲柔声解释，“此事的因；便始源于互市。莫贺达干提出互市于弓月城，但此提议遭到了朝中大臣的反对，于是被圣上下令驳回。”
“也就是说不愿意再和这些胡人互市喽！该当如此，可是这和物件有什么关系”何清风问。
“关系？我只知道现在的弓月城来往商人络绎不绝！”段西洲说道：
“不仅如此，那些在旧榷场里强买强卖的胡人胡商，也都将目光锁定到了弓月城！只是，这次他们背后是由各番邦的大人物指使前去。”
听到这时，何清风双瞳瞬间凝住，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段西洲，还没发问，便又被段西洲继而言之的消息震在原地，
“上月初，榷场就已经开始交易了。不仅仅是西北番邦的这些，还有远至恒罗斯之外的大食国，乃至更远处之人。他们来我大唐之后，又多了一处必经之地——弓月城。”段西洲语气越发激昂，充斥着一股野心。
“榷场由盖嘉运监管，凡是在弓月城交付物品，除金银与开元通宝外，其余交付物由安西派人量价而估！”
“这是为了防止西北番邦再行劣马换粮之事。”何清风忍不住说道。
“没错！有了安西军充当市监，就容不得他们再行乱事。”段西洲点头回应道，
“半个月前，我段家的商人刚刚从弓月城返回，将消息带给我；莫贺达干早已将财宝交给了盖嘉运，再由各洲卫府兵运往长安，想必现在已经进了圣上的内帑。”
“那是明面上的钱，自然有理由派府兵押运。而你那个朋友费尽心思等侯的车队，里面装的是西北番邦的订银！这是暗地里的钱，由你和谁去送？”
再舒服的姿势，躺久了也会累。
段西洲缓缓坐直，轻转着脖子，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注视着何清风，见他还是一片茫然，轻声提醒道：
“清风现在明白，你那个叫傅璃的朋友，究竟将你卷进多大的麻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