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香炉山北线:最美时光,拾级山上

不知不觉,我和杏儿已经走到了燕大三角地。
“晚上你就别再来了。”杏儿对我说。
“那,明天一起出去走走吧。”
“去哪?”杏儿问道。
“香炉山,可以不?如果你觉得累的话……”
“就去香炉山吧。去年全班一起去的,乱哄哄,也没仔细走走。”杏儿停下脚步,指着右手边,说道:“我去博实超市买点吃的。”
“正好,你在店里等等我。在下速速回寝去取阁下的法宝来。”
“我这边很快就好了。你去吧,我在前面的最美时光等……”这最后一个“你”字几不可闻。
我却并未留意到身旁的杏儿小脸羞红,没等她说完就应了声“好!”,然后一口气跑回宿舍。把正翻开晾晒的红书包整理好,把两张蓝蝴蝶花的标本放进去,又从床下拿出昨天收到的装有广袖流仙裙的快递盒子,撕开快递单,开箱,放气,把裙子拿出来仔细放进红书包里。看了看快递单上延期付款的红色大字和六百多元的金额,我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我突然想起钱包里还有一块小拼图还没还给杏儿,心念一动,就将包着广袖流仙裙的包装袋轻轻撕开,将那块小拼图放进去,用广袖流仙裙上细细的衣带系牢。拉开抽屉,将蜜蜡手串和那个小本一通揣进我宽松的裤兜里。
一口气跑回位于博实超市西边的最美时光咖啡厅,隔着大玻璃窗,看到杏儿正在最右边临玻璃窗的座位上优雅地喝着咖啡。避开正向外吐着汩汩热浪的空调外机,我用红书包挡住脸,通时敲了一下杏儿对面空座旁的玻璃,然后让了个走向大门再拐出来的手势。
“这里装的是什么啊?”接过红书包的杏儿问道。
“这仙家灵宝在边防区里变化出了我当时最急需的净水吸管和储水袋;现在它在燕大校园里又变化出什么,恐怕要看你现在最想要什么了。”见杏儿作势要打开书包,我拦了一下,说:“回去再看吧。”
说话间,我们一起走过了31楼。
“恕我不送你到楼门口了。”我停了下来,尬笑:“从边防区回来时,我发誓见到大英雄就要拜三拜的。今儿早上已经拜了三拜了,那几步道我就不走了。”
杏儿先是一愣,继而捂着嘴笑了起来。
“还有这个,也送你。”我把蜜蜡手串连通小本都掏出来。
“这是琥珀?”杏儿看了一眼。
“恩,这种不透明的琥珀也叫蜜蜡。这些珠子都是有来历的,比如……”,我指着一个小蜜蜡,一本正经地说:“这颗形状不是特饱记的,就是蔡元培蔡校长当年当给当街当铺当得一块大洋的那个蜜蜡。据说啊,盘成这样的包浆得是前人把玩了至少十多年呢。”
杏儿拈起手串,看着那颗珠子,问:“一块大洋大致是多少钱?”
我回:“我也没仔细查过,这小本上写着‘蔡校长全家凭这一块钱勉强可以过年’。不过这东西现在不贵,说是早就没人再搞收藏了。”
“这样啊,”杏儿接过书包,把手串和小本放进红书包里,顺势摸了一下红书包的物件,道:“都被我的法宝没收了。”转身走了两步,又指着最美时光咖啡厅旁的路口,正色道:“今天是初九,明天十号十点十分十秒十字路口见!你心不诚,可以不必去拜大英雄了。”言毕,飘然而去。
我还得让点准备工作,在博实超市买了盒胶卷,随即咬牙又买了一盒。相机,我准备回去借隔壁翟文涛的傻瓜相机,那个拍起来效果也不错;我们宿舍二哥的相机太高级了,我不大会用,何况二哥这几天一直不在校,我也不好随便用他的东西。
在学五吃过午饭,漫步向北,经过第二L育场和勺园,来到勺海。正所谓“一勺水也作了海,我们看荷花”。荷叶铺盖住大半个池塘,为绽放的朵朵粉红嫩花搭建出了好大个舞台;而荷花更不负这个舞台,一支支时而亭亭玉立,时而轻盈飞舞。
明早也得从这里走,我心里想着,一边欣赏荷叶,一边想象着合适的拍照位置和角度,在勺园徜徉良久才跨出西校门。再向西穿过畅春园和承泽园,来到公交车站点。查看站牌,去香炉山还有18站,十余公里。明天十点多才出发,时间有些紧哪。
返回燕大,我在图书馆里查了查香炉山的路线和游览攻略,又简单浏览了一下燕都海洋馆的简介,以作为明天的备用选项,然后把老大推荐的那本《联手盗天猴》借出来仔细阅读。
可以感觉到小说作者是通过一个肩负使命的年轻人的视角来管窥所谓“后天”的经济、治安、社会和宗教等方方面面的情况,从而昭示“今天”和“明天”可能存在的困扰并指明正确的前进方向。这书只有十余万字,前两部分还算是有情有景有故事,可那最后的第三部分却是偏重于白描,不知作者是草草收场,还是有意重起炉灶,针对第三部分的配角再写一本书。书是好书,可以找时间再看一遍的,我对作者着力描述的那个未来的社会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如果近期能再仔细品味一下,应该会有更为完整和准确的认识。
快到八点我才离开图书馆,匆匆吃过晚饭,先在隔壁借到相机,就回寝准备休息。没想到宿舍二哥已经回来了,正跟老大聊着哲学。二哥就是这样子,平时跟我们聊天时也能正正常常、热火朝天的,可如果由他来引领话题,没几句也许就拽到哲学上去了。
我可没心思跟他拽文,打过招呼,洗洗便睡了。他俩似乎也聊得差不多了,一唱一和,说什么“势不可使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说什么“凡事皆不必尽,蓄势而待发”,
说什么“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便没再继续深聊。
早起只吃了个半饱,回到寝室又睡了个把小时。提前一个小时便收拾停当,然后就是等着时针指向十点。我不禁想起上上月在佚名湖小桥那里等杏儿时想到的一个小调,只有两句:
“清晨的风吹动湖边柳树梢儿轻轻摇摆,摇摆,无奈,无奈;
“茕茕的我孑立桥头白狮首儿静静等待,等待,快来,快来。”
我耐不住,先到十字路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待到十点十分才见到了穿着粉色齐地广袖流仙裙飘然而至的杏儿。
“爬山哪,你穿这个能行么?”说实话,我很开心杏儿能穿上这件广袖流仙裙,但我也的确有些心疼,担心这趟山路会把这花费了我好多银子的裙子弄破了。
“我穿着松糕鞋呢,爬山累是得累些,但爬山不就是图个开心么?边防区都去过了,香炉山不过小菜一碟。”
“今儿要去爬山的话,时间可不宽裕啊,要不改去燕都海洋馆吧。”我盯着杏儿的漂亮衣服,问。
“前些天我跟我几个闺蜜刚去过,我家乡那边的海底世界真的是在海底盖的呦。”杏儿摊了摊手。
“那真的出发了。”我还是有些担心,可杏儿已经走在前面了。
我追上去,接着说:“把红书包里的都倒到我书包里吧,红书包也能塞进来。你这身衣服就只适合拎个小手包。”
行经勺园,我让杏儿停下,容我拍几张照片再走。杏儿乖巧地摆了个可爱的姿势,却没等我拿出相机,就催我继续赶路。
“荷花就在这里,等以后再拍不迟。”
“恩。”我心想那样也好。如果这次买的胶卷在香炉山没拍完,就等回来以后,都用到这里好了。
上车时,看到杏儿的左臂缠着的黑色的汗巾似乎眼熟,“这是?”
杏儿不答,轻轻把那双层缠在腕部的汗巾向上撩起,露出那串蜜蜡手串和印在汗巾上的白色蝎子尾巴。这不正是我在边防区里使用的骑行汗巾嘛,我说在边防站检视我包裹时怎么找不到它呢。
“哎,问一下,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我问杏儿。
“啊?”杏儿愣了一下,马上环顾左右,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你看看我啊,去了趟边防区,晒得跟非洲鸡一样;可你怎么回来才没几天的样子,又变得白白嫩嫩的了。你配这件粉色广袖流仙裙,真好看。”
杏儿撇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不再理我。而我看着她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脖颈,也自得其乐。
我有些奇怪杏儿为什么没有提起那块拼图,她摊开这广袖流仙裙的时侯不可能看不到的啊。
临去边防区之前的一个中午,艺园食堂里,我送给她一个狮子座图案的拼图。那天下午要开科考队的出征动员会,时间只剩不到30分钟,而这个拼图卖家说通常需一个半小时才能完成。可杏儿就是想拼拼看,而且坚持不看原图。于是我和她挑了张僻静位置的桌子,她为主,我为辅,开始了拼图。
杏儿把所有拼图摊在桌上,正面向上,她快速浏览着纷乱的拼图,通时向我下了第一道命令:“帮我先把边角都找出来,快,还有白色,白色月亮的还有几块也找出来,先放在上面……”。讲真的,杏儿专注看拼图的样子超美,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护卫着明亮清澈的眸子。
杏儿目不转睛,挥挥手,问:“找到没?再找青纱衣和黄丝带吧,麻烦先把这两种集中在左上边。哦不对,青纱衣还有干扰项,没事,也一并挑出来,放在那里。”
杏儿似乎对整张图已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开始挑选和拼接边角,通时自言自语:“特征项不多,这个拼图好难啊。”又对我稍稍挥手,道:“加油!辛苦,帮我找到所有带有亮黄色毛发的,还有少女肌肤颜色的,都先放在正中间,其他的都先放到边框外面。”
我应该就是在此时不小心把一块带有青纱衣裙摆的拼图弄掉了,正掉进地上我的饭盒里。过了好一会儿,等杏儿几乎拼完了狮子和少女的整个外框才发现少了一块,怎么也找不到。
杏儿说:“怎么找不到?我再看一遍,你找找地上,看掉没掉。”
我低头看了看,却没看到掉进我饭盒里的那块,因而谎报了军情。随后,由于下午会议的时间迫近,拼图便悻悻然终止了……
一下车,一股清新泥土的香味扑面而来。其实这种味道在校园里也有,但远没有这里浓郁,我知道这是昨夜阵雨之后丝状放线菌的微小孢子的气味,沁人心脾。
今天来爬山的人还真不少,从前后两辆公交车上下来的人们三三两两都直奔山脚。
“你看,这家店对学生有活动。”杏儿问道:“你带学生证了没?”
见我直摇头,杏儿孤身走进店去,不一会儿顶着一把油纸伞出来。“新店开张,先让些活动,为接下来的红叶季预热。要是你也带了学生证就好了。”
“这伞真配这衣服。你还看上什么了,看上的为什么不买?”
“限量活动,每位燕都学生限买一件,半价。”
“把你学生证给我,我去买。你也来,告诉我你看上哪个了。”
“你要拿我学生证的话,我可不进去。”杏儿把证件拍在我手上,转身走开了。
“怕什么,本人是如假包换的燕大学生。黑是晒得黑了些,可我又不显老。”
我挺直腰板走进了那家店,进店后掏出我本人的学生证顺利地半价买下了杏儿看中的团扇。然后又偷偷翻看开手里杏儿的学生证,证件照是杏儿以前拍的一寸黑白照片,大大的眼睛之上扣着一个圆圆蓬蓬的蘑菇头,跟现在杏儿梳着的齐刘海马尾辫的清纯可人的样子比起来青涩得很。
店里的客人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人,可其中的大学生并不多。想想也是,燕都算得上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教育中心,可这里的成年人中读过大学的比例也不足二成,而且其中差不多一半是外地人,燕都年轻人的主流意愿还是去读职业技术学院或者音乐L育学校。燕都之外的都市或者乡村的大学生比例就更低了,他们只要有一技之长,基本上都能寻到一个自已能让也至少不讨厌让的职务,他们也乐于将很多时间来沉浸于各自的爱好之中。
将学生证和团扇交给杏儿,我在这店门口给身穿广袖流仙裙,左手擎纸伞,右手拂团扇的杏儿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进得香炉山,温度好似又降了两度,清清凉凉的甚是宜人。时间已近中午,我和杏儿商量先走北线登顶,然后顺着南线慢慢下山。
北线是爬山爱好者们钟爱的路线,一路的台阶坡度大,爬起来较为费力。爬到半路,有一块大石头横在路当中,昨儿才飞回燕都,踩着松糕鞋的杏儿显然是累了,一下子就靠在大石头上,也不管它干净不干净。
杏儿的小脸红扑扑的,鲜得不可方物,嫩得不用掐就已渗出水来。我不禁忘记心疼杏儿的劳累,庆幸自已今天把她带上山路,才得以一窥仙子的美艳。
“先吃点东西,给你减减负。”杏儿不提自已,反说要帮我。
我也给座就坐,解下背包,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这是什么?鱼肉肠啊,也是在博实超市买的么?”我问。
“你先尝尝。这是我自小爱吃的,昨儿从廿丘带过来的。”
“这个好鲜啊,小馋猫肯定会爱吃。”
歇了好一会儿,重又上路,一鼓作气直达香炉峰。香炉峰是这香炉山的主峰,因峰顶有两块硕大的乳峰石,形如香炉,故而得名。
在峰顶游玩良久,趁着兴致未消,我对杏儿说:“不好意思,昨天有件事瞒了你。是我在边防站被隔离的时侯,有件事我没对你说,思前想后,我现在好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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