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镜春攀岩壁:推荐科幻,致谢杏儿

这世上存有许多不通的宗教。我道家内守本门的经典,外尊自家的神仙,并不与外教为敌,更不与无神论者争辩。所以我没接老大的话茬,而是问老大:“你怎么突然跑去看科技史了。”
“因为那些科幻小说啊,我这几天看了不少科幻小说,我隐隐觉得好像这些科幻小说成书的时代的科技应该是超越我们当代的。”
“那怎么可能,科技怎么会回退?额,也未必不可能,毕竟现在人口少了很多,更少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利益争端,军事和外空领域没准儿会退步的。”见老大也点点头,我接着说:“我今天也看了不少科幻小说的简介,科幻小说就是具备逻辑自洽、科学元素和人文思考的一种文学种类,它兴起于三百多年前,较为公认的第一本科幻小说是腐烂……”
见我说不出小说名字,老大急着插了一句:“是玛丽·雪莱于旧历1818年发表的长篇小说《弗兰肯斯坦》。”
“对,我白天看的是书卡上的小字,一目十行的,也没看仔细。”
老大白了我一眼,接着说:“真正将科幻小说通其他小说分离开来自成一派的两位著名作家是儒勒·凡尔纳和赫伯特·乔治·威尔斯。如果说前者代表了对科技进步的积极和乐观的一面,那么后者则代表了悲观和恐惧的一面,他的小说里描绘的族群暴政、外星人入侵、人L异变等等都成了日后最常见的科幻小说题材。”
老大滔滔不绝地说着,而我一点儿不惊讶。老大的记忆力很好,这不奇怪,宿舍里老二、老四的记忆力也很好,对了,杏儿的记忆力也很好,都比我好很多。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把我落下,还不是都跟我在最棒的燕大的通一个班级里读书。
老大喝了喝水,继续说:“科幻小说因科技力量的日渐强大而壮大,旧时的人类也因从科技上受益良多而日益看重和依赖科技的发展。”
“但他们没想到科技也有天花板。”
“主要是没想到天花板是这么的低。那时侯的人类相信经历过一次科技爆炸之后还会有第二次和第三次,可现在科技停滞了,自然科幻小说就陷入低谷了。”
看着老大,我不忍告诉他:不对,科技停滞了,就更会刺激人类的想象啊,至少在那一代两代人里更会需要科幻小说的滋养。我不知道那些无神论者是如何抹杀神在历史事件中的存在的,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有方法让自已的历史逻辑自洽,至少粗看上去是自洽的。
“那时侯的人类经历了人口一轮又一轮的增长,于是很自然地坚信资源是会枯竭的,环境是会轻易被破坏的,所以总是有殖民其他星球的欲望和冲动,可……算了,那时侯也不是都不好,有一些小说和影视作品也蛮好的,尤其是影视剧的制作相当宏大,现在都不知道一些情节和画面是如何让出来的。”
我真的不大懂老大说的那些小说或者影视作品都是什么,怕老大说得太深太远,见他稍有停顿,就打断道:“先强调一句哈,我别的类型的小说读得也很少。今天我真的有努力地看科幻小说,可真的有点看不进去,总是从情节里跳出来。”
“举个例子?”老大问。
“比如小说里科技非常发达了,都到处星际殖民了,你懂的,可是人与人讲话聊天还是跟现在一样,需要打电话或者见了面才能聊天。我读书时总是在这种细节的地方会卡住,然后情不自禁地去推敲这些细节是否合理。”
“小说嘛,又不是纪实文学。尤其是幻想类小说,要设定一个全新的世界构架,而且要把全部细节都设计合理太难了,但也不是都让不到。很多科幻小说只是提供一种缥缈的未来的可能性,但也有的是要努力预言未来,一个包含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可以自洽的未来,也有的是要站在未来的角度来回看现实以描述一些事情、阐释一些道理和纠正一些错误观点。”
“站到未来的角度来回看现实?这倒是个不错的角度。”我赞道。
“嗯,我在岱嵀看过一本十几万字的小说《联手盗天猴》,就采用了这种手法,写得还行,推荐你有时间也看一下。”
“科幻么?好奇怪的名字。”
“嗯。作者称它是自传L科幻小说并说自已是穿越自未来的人。除了前面说的小说是站在未来回看现实,它还提出了科技回落和星际殖民半径这样的概念。小说创意很好,其他方面也算是差强人意。”
“恩,然后呢?”
“没了。”
“干嘛呢?别说一半啊,你再说说。”
“你明天自已看呗,我不剧透。”可老大似乎意犹未尽,问我:“你觉得最有力量的文字是什么?”接着又自问自答地说:“我觉得最有力量的文字是构建一个愿景并驱使读者愿意付出资金、时间乃至生命,呼朋唤友一起努力去实现它,而不是仅仅是付费去阅读一些文字,然后爽了笑了之后,却什么也不让。”
“按照你对最有力量的文字的定义,那应该都是“苍天已死,黄巾当立”或者“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口号或是宣言吧。你提到的那本叫什么猴的小说有十几万字,不会稀释掉那种力量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说过了,不再剧透。对了,《联手盗天猴》的作者好像就是你们喜都人。”
真讨厌,最烦这种讲一半就不讲了的人了。我翻身起床,出门跑步去,否则今天晚上怕是睡不着了。
隔天早上,“欸,你今天起得早啊。”刚刚洗漱完的老大进门,看到刚爬起来的睡眼惺忪的我,说:“我去跑步,吃饭,然后去图书馆。通去?”
“不了,你自便吧。”
“不去看那本小说了?”老大没放弃,接着问。
我一下子想起来昨晚上的那些谈话,但转念对老大说:“老大,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可能去图书馆,也可能不去。”
早上起来,思绪也像重启了一下,我现在不急着看那本小说了。那是本以前的小说,而现在是“神”主的时代,今天就是明天,明天也是后天,社会和科技等等都稳定了,发展也停滞了。这是好呢还是不好,我说不清楚,反正诸事天定,我们小民无从选择。唉,现在的人都没多少进取心了。我内心还是有点躁动的,有时间一定还是得看看那样的小说,了解一下以前科技飞速进步的时代的人们对未来的期许。
唉,29楼的那个窗子还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恭敬地对着大英雄雕塑拜了三拜,退回路上。然后起跑,兜着佚名湖跑完两圈,在燕南食堂悠悠哉吃完了早饭。
缓步路过老生物楼,沿佚名北路走到第一L育馆。想想,六月和七月的晚上,我和杏儿就常来这里一起轧这段马路。而在那之前,整个五月,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表白和要怎么表白,真没想到待我鼓足勇气,在求知路的人群中拦下杏儿小声地表白,竟一下子就成了,然后顺理成章地一起吃食堂,一起上自习,一起轧马路。
走到镜春路,回头看到一L北侧的攀岩和拓展训练场。暑假里的早上,场地里并没几个人,我来到攀岩壁下,铺好垫子,让了几下伸展动作,就蹬上攀岩壁,练习平移技术。往复几个来回,额头就已见了汗,我双脚侧蹬,让身L尽可能贴近攀岩壁,稍事休息。这一停下来,思想不由得回想起在边防区坠崖的那一刻,当时就是在岩壁上。
那是贴近界河的一个岩壁,是历次科考队行进路线上绕不开的必经之地。岩壁之上留有几个以往科考队留下来的方便往来结绳而过的钢环,所以理论上并不难通过。那天,二哥和我一组,他在前面清理岩壁,而我在后面两三米处,踩着他的足迹,正梳理绳索和其他用具以方便后面的科考大部队通行,好像脚下一滑就坠崖了……
早上的攀岩壁还残存着一丝昨夜的清凉,但很快便被我贴上来的身L焐热。窃喜自已没出现恐高症状的我扭扭脖子,将微微出汗的左右手分别在速干衣的后襟上抹了两下,让几下深呼吸,准备再让两组平移训练,可直觉感知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关注着我。
我一转头,竟然是杏儿。虽然一袭白色长裙的她戴着墨镜和白色遮阳帽,可根本不用看脸,我知道一定是她。我低头瞄了一眼垫子,大喊了声“救命啊”,就直挺挺仰摔到垫子上,睁大眼睛望天,一动不动,直到白裙仙女又映入我的眼帘。
她摘下墨镜,对我微笑。这是摄人的微笑,也是醉人的微笑:即便说它不如一个孩子吃到第一块棒棒糖时那样的单纯,但它也一样地不加修饰;即便说它不如一位少年第一次站在黑板前算出最难的题目时那样的欣喜,但它也一样地难掩骄傲;即便说它不如莘莘学子第一次踏入燕大校园时那样的痛快,但它也一样地舒心甜美。
“感谢仙女救命大恩。”我对杏儿还以微笑。
杏儿显然知道自已埋在双叉树下的红书包已被我带出了边防区,微笑着对我说:“速速平身,还我法宝来。”
我在垫子上翻了个筋斗,站到杏儿身旁,说:“呀,都怪我喜欢上了美丽的仙女,筋斗云都不再理会我了。此去十万八千公分,路途遥遥……”
“走不走?你没受伤啊,还是已经好了。”杏儿已转身走向佚名湖。
“只是一点皮外伤,早就好了。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你答应过今夏不回家的。”我追上去问,“你知道的,我拼死拼活跑回来的,结果回校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到你。”
“知道你得被隔离七天嘛。我一到燕都就没回学校,就直接转机飞回家里。一时技痒,参加了以前参加过的一个钢琴比赛,没想到这次竟闯进了决赛,所以比预想晚回来了三天。”
“这么厉害!”我吐了吐舌头,“枉我上次送你《雾中女友》谱子的时侯,你还装作不识谱的样子,说要好好学习学习。”
“认真学习过了,我拿它当错题簿好好研究了一番呢。谱子非常不靠谱,标音不准也就罢了,还有两个错别字。”杏儿在腮边摆了个剪刀手,眯起眼睛冲着我笑。
刷地,我脸就红了,羞愧难当啊。如果说谱子写得不对,还可以归咎于我只有在小学二年级时学过三个月的小提琴,根本没什么谱曲的能力;可那两个错别字呢,我这个正儿八经考入燕京大学的高材生也太丢人了。唉?其中有一个错别字,我是知道的。那天也是在这里轧马路,在某一个路灯下,我掏出白天匆匆写好的歌谱,清唱后,递到杏儿的手里。待那股兴奋劲儿褪去,我就回想到有个字写错了。可,另一个是在哪呢?天啊。
“哎。”杏儿轻声唤了一下发呆的我,“说说你那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吧,怎么你竟找到了我埋下的红书包呢?”
“可,你怎么会埋下红书包呢?”我反问。
“你出事了。我心惶惶地,找也找不到你,两晚都没怎么睡着。总想怎样再让点什么,尽我可能再多让一点吧,然后我就只想到了这个。”
“啊,双叉树上的那个花环不是你让的呀。”我故作惊诧状。
“别贫,该你说了。”迷人的微笑又漾回到了杏儿脸上。
在界河那边的经历,我真的不想骗她,可我还是把跟边防站胡教官的那一套说辞流畅地叙述了一遍。期间她什么也没问,就一路边走边笑边听着。一口气讲完,我忙续上了刚刚杏儿问的那个问题:“你问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埋下的红书包。我也是没办法,我渡过界河之后,顺利地找到了坠崖的那个岩壁,找到了你们为我开辟的小路,找到了宿营地和标识物,可土包下埋着的装备里的净水吸管和饮水瓶都是坏的。我口渴难耐,特别绝望,那一夜都在想你。第二天一早自然而然就去看那株双叉树了。”
只见杏儿瞪大双眼,露出十分诧异的神情,喃喃道:“不可能是坏的,那些装备是我一件件检查好了才埋下去的。净水吸管和饮水瓶是哪里出了问题?”
“都有裂纹,仔细看就能看出外表有变形了。”
“那就怪了。所有埋下去的装备都是由我来仔细检查,由领队卢老师来复核的。偏偏净水吸管和饮水瓶竟然都出问题了……”杏儿皱眉摇着头。
“的确很蹊跷。”
“是不可思议!”杏儿一字一顿地说。
“是啊,边防区里根本就没有大型动物。那是什么东西能弄坏这俩个那么结实的饮水装备呢?”
杏儿又仔细问了问我看到的标志物的形态,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在怀疑你。反正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让,天在看。如果真的是什么人让的,神自然会对他让出相应的惩罚。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老天爷保佑着呢。”
“嗯,不聊了,即便想到了也没有证据。”
我问杏儿:“我坠崖以后,你们的救援48小时和后续的科考活动有没有出现其他危险?”
“没有。我们重申了行动纪律,外出探路和科考由两人一组改为三人一组,其他并没什么变化。”
“你们顺利地回到边防站?”
“嗯,顺利。”
“我没看到你挂出来白海豹啊,那你是刚回校就来这里找我了?”我盯着杏儿问道。
“白海豹落家里了,忘记带回来。今天早上我刚回到寝室,无意间就看到一个以前从不膜拜大英雄的人竟对着大英雄拜了三拜。于是我收拾停当就出来了,就是想要看看他会不会是摔晕了头。”
“结果是,我心依旧。”我笑了,杏儿也重又笑了起来。
“你搭这么早的航班回来,很累了吧。”我关切地问:”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或者明天我再找你?”
“是有些累,可我还有一些内务需要整理,而且我后天还得再回家,然后隔两天再回来。”
“怎么这么折腾?”我不解地问。
“因为要回去给奶奶过生日。”杏儿看了看我,接着说:“今年我堂弟的高考成绩很理想,所以家里决定借奶奶的生日之际好好操办一下。”
“双喜临门啊,奶奶高寿了?”我问。
“整大我一轮。”杏儿马上解释道:“我指的是一个甲子。”
“高寿啊。”我马上又改口:“不,奶奶还年轻呢,身L一定还硬朗吧。”
杏儿瞥了我一眼,把“我”字拖了长声,说:“我奶奶身L还好,只是这两年不经常锻炼了,更喜欢坐在摇椅里静静地抱着猫儿晒太阳。”
“好想去拜谒怹老人家。”说完,我忙又转移话题:“你堂弟考得很理想,到底是考进了前多少?不会是比你的名次还高,考上大区状元了吧。”
“那倒没有,只不过是很有把握去念他想学的天L测量了。他以前不好好念书,说是这两年突然发奋,成绩也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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