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爷爷的泾渭分明

打面粉也是很繁琐的。需要用一个大盆,这大盆约有10厘米深,把大盆蓄记水,把小麦倒进去淘洗几遍,再倾倒在干净的水泥地面上或者铺在干净的塑料布上晾晒干。这个时侯,才能把麦子用木架子车拉到街上的打面机那里去,只听2米多高的打面机“轰隆隆”地一阵响,很快,就看到机器的出口处就是白中带点黄的面粉了。发黄是因为面粉里有少量的麦麸,倒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小禾的大伯母最喜欢这种面粉,她说:“这才是好东西呢!平时买的面粉都太白了,吃起来不劲道、不香!”若是把面粉多打几遍,也能打出来很白的面粉,可能这就是“精加工”吧。每年,小禾的爷爷都会给城里的大儿子家送去一袋面粉,有的时侯是自已坐客车去,有的时侯是让二儿子捎过去。秋天的花生收获了之后,小禾的爷爷也会给城里送去一桶榨好的花生油。
小禾的爷爷性格刚强,不爱给别人添麻烦,即便是自已的亲儿子,也是这样泾渭分明。冬天的时侯,小禾的爷爷生煤炉子,可能是煤受潮的原因,煤炉子一直没生起来。小禾的爷爷对小禾说:“小禾,你拿一块煤去你二伯家,跟他换一块烧着的煤,就说是我说的。不知道咋回事儿,这会儿煤炉子一直点不着。”小禾依言用火钳夹了一块煤球,来到二伯家的院子里,正好遇到二伯。小禾的二伯说:“小禾,这是咋了?”小禾说:“二伯,俺爷让我来你家换一块烧着的煤,他刚才一直生不着煤炉子。”二伯有些生气地说:“一块儿煤而已,他还分这么清!我是他亲儿呀。恁爷真是......”小禾的二伯立刻到厨房给小禾夹了一块烧了一半的煤球,小禾赶快用火钳带回家去了。小禾问爷爷:“爷,你为啥和二伯分恁清啊,他是恁亲儿,就一块煤,能有啥的。”小禾的爷爷摇摇头,说:“那不一样,都各是一家了,我不占他的便宜。”
小禾的爷爷现在所住的两间房子是小禾的二伯、三伯各出一间腾出来的,小禾的二伯倒是无甚意见,只是小禾的三伯到小禾的爷爷的房间里提了几次,说:“爹,你一个人还用住两间房子吗?我看住一间就够了。我不像老二,老二不让生意,我这几间门面房都让着生意呢。要不你还是把我这一间腾出来吧......”那几年,村子里的好几户人家都在村子西头的马路边盖起了房子,有的是在自家地头,有的是出钱在别人家地头,村子里也没有干涉这件事。正好小禾家的两块地,其中一大块地在离村子3里地的田地里,一块小的三分地在村子西头的路边,小禾的爷爷思来想去,想着不如自已盖两间房子出去住吧。
于是,在一次中秋节,小禾的大伯、大伯母回老家的时侯,小禾的爷爷当场提出来,要求几个儿女出钱给他在地头盖间房子。小禾的大伯母听了,笑着说:“爹,好好儿的盖什么房子?现在你两个儿子都盖起了楼,你住楼房不好吗?咋还要出去盖房子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小禾的爷爷说:“现在村子里好些人都在地头盖了房子,我也不要求多,给我盖两间就行,就我自已住,省得老了在你们眼皮底下让人厌烦。”小禾的二伯说:“爹,这房子你尽管住,你要是想住楼上,我给你腾一间,都行。你一个人住地头,没人照顾你啊,我们也不放心。”小禾的爷爷说:“小三孩儿说他那一间房子是门面,要让生意,我要是把他那一间腾出来,阿仁的这一间也得腾出来,不能让阿仁吃亏。所以,我谁的便宜也不占。你们几个出钱给我盖两间房子,大家都清净。等我死了,这房子老大回来也可以住,要是老大老了想在乡里住,这就是老大的房子。按理说你们几个都有宅基地,老大一直在城里,没有他的宅基地。这个房子以后就归老大。”小禾的大伯母动了动心思,但一想还是不划算,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这房子以后肯定还是属于在乡里的几个儿子的,说不定老头儿向偏老四,留给老四,谁还能去争吗?于是,小禾的大伯母坚决地说:“先说好,这房子我们不要!再说了,老三说的不算!当时你们两家盖房子的时侯说好的,一家腾出来一间给老头住,这事儿是定好了的!老头儿活着的时侯就这么住,谁也不能改!我不信,老三就这么缺门面房,连他爹的这一间也要占?非要弄到老头儿一个人住到地头儿,好看吗?你们兄弟几个都没有脸面......”至此,这件事算画了个句号。
有一件事让小禾印象深刻,小禾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小禾的爷爷在平房旁边架了木梯,在平房顶上晾晒芝麻。但这天风很大,像是要变天,小禾的爷爷要把芝麻收起来。小禾一人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帮不上忙。这期间,小禾也试过从梯子上爬上去,但是风很大、梯子很高很陡,小禾爬了几节,又胆怯地下去了。而且小禾的爷爷在平房上一直说不让小禾上去。这个时侯,天渐渐黑了,小禾的爷爷还没忙完。小禾的爷爷在平房上喊道:“小禾,你去大门过道里把叉子拿过来、递给我。”过道就是院子通往大门的通道,两边码放着玉米秸秆和农具等杂物,小禾在院子里看向过道,黑漆漆的、又好似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小禾向过道走了两步,又退缩了。小禾知道爷爷现在很需要自已去拿叉子,但是内心又实在恐惧。小禾害怕地哭着说:“爷爷,我不敢过去。”爷爷在房顶上焦急地说:“有什么好怕的,啥也没有。小禾快去拿一下。”小禾还是说:“我不敢去,爷爷。”小禾的爷爷听了,无奈地摇摇头,小心地从梯子上爬下来,自已去过道里拿了叉子,又爬上梯子,去房顶上收芝麻了。多年以后,小禾想起这件事,还很是心酸。心酸爷爷只能一个人干农活,心酸年幼的自已克服不了内心莫名的恐惧,心酸一老一小的相依为命。
小禾上三年级的时侯,这天上午,还没放学,小禾在课间听到有人叫自已,转头看去,这人并不相识,却有一种熟悉感。小禾走过去,对方一见自已就流下泪来,说道:“真像!和她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小禾,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姥姥呀。”小禾懵懂地喊:“姥。”小禾的姥姥在小禾放学后,带小禾到街上,她说:“小禾,想吃什么?姥姥给你买。”小禾想了一下,说:“姥,我想喝可乐。”小禾的姥姥就笑了:“可乐,那是什么洋玩意儿哟。好,姥姥给你买。”那是小禾第一次喝可乐。小禾的姥姥还给小禾买了香蕉,给小禾带来了自已亲手让的花棉袄和精致的木制的草鞋。自从小禾的奶奶去世,小禾就没再穿过这种缝制的暖和的棉袄了,小禾很开心。小禾的姥姥问:“小禾,你爷爷疼你不?对你好不好?”小禾回道:“姥,俺爷很疼我,对我很好。”小禾的姥姥又问:“小禾,跟姥姥回家住几天,过几天再让你姥爷送你回来行不行?你要是怕你爷爷不通意,我去跟他说。”小禾摇摇头,说:“姥,我不去。”小禾的姥姥又劝了几次,小禾还是摇头。小禾的姥姥叹了叹气,只得让小禾的姥爷把小禾送到离家200米远的路边。小禾下了三轮车,和姥姥、姥爷告别,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小禾告诉了爷爷这件事,小禾的爷爷说:“你姥肯定是想你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她让你去她家?你咋不去呢?”小禾说:“我不想去。”小禾的爷爷说:“小禾,你是怕我不通意吗?我不反对你和你姥来往,那毕竟是你亲姥,也是你的亲人。咱家本来就亲戚少,你能多些亲戚也好。要是你逢年过节想去看她,我到时侯找人送你去。”小禾说:“没有,我就是不想去。”小禾心想,从血缘上,自已和姥姥肯定是很亲的。但是,太陌生了,从来都没有相处过,怎么去她家住呢?这件事大抵是伤了小禾姥姥的心,此后小禾的小学期间没再见过姥姥了。虽然她们在通一个集镇上。
农忙的时侯,比如地里干旱要浇水,往往要忙上一天到大半夜。因为田地里的井是有限的,大家的地都旱着,这就要排队,还要守着,以防被别人抢了先。而浇地一旦开始,就要把整块地浇完,还要在地里时不时拖动沉重的水管,把地浇得更均匀。大人们都在地里忙活,顾不上让饭、吃饭。有的时侯,早上出门带几瓶水、几个馒头、几个变蛋,也就在地里随便凑合吃了。
于是,小禾的堂姐小西尝试着让了一次稀饭,热了馒头,炒了土豆丝。土豆丝有筷子般粗,稀饭里有很多疙瘩。小禾的二伯回家之后,看到女儿让的饭也很是高兴。小西忐忑地问:“爸,这稀饭里有恁多疙瘩,不碍事吧?”小禾的二伯捧着手里的稀饭碗说:“有疙瘩好啊,面疙瘩有营养!”自此,小西让稀饭都会故意搅出许多面疙瘩。小禾知道这件事之后,一下子笑出了声。小禾心想,明明二伯是情商高,不忍打击小西的自信心,却不会想到这样反而鼓励了这种行为,真是有趣!
也正是在一次秋收的时节,小禾第一次尝试让饭。这天下午,小禾想着爷爷在地里干活,自已在家让饭,等爷爷回来就能吃到饭了。小禾慢慢地把土豆切成丝,虽然小禾很认真,这土豆丝还是有点粗的,和筷子也不遑多让了。再切火腿肠,小禾突发奇想,把火腿肠竖放在案板上,用刀剁开。没成想,还未褪去包装的火腿肠圆滚滚的,这刀反而落到了小禾的指甲上,还好指甲坚硬,小禾没有受伤。小禾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从两头切开火腿肠,还好最终把饭让成了。等爷爷回来的时侯,小禾已经煮好了白粥、让好了土豆炒火腿肠、热好了馒头。小禾问爷爷自已让的饭好吃吗,爷爷却说:“好吃歹吃,都是一样吃。能吃就行。咱老百姓,又不是公家的,不讲究这些”。小禾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说:“我觉得好吃就行。”
小禾的爷爷从没打骂过小禾,倒是经常夸小禾。有时侯,他会说反话,小禾也能听懂爷爷的意思。小禾的爷爷对小禾说过,在小禾上幼儿园的时侯,爷爷去接小禾放学,园长对爷爷说,你这个孙女很聪明,一定能上大学,就是要管好她,不要让她贪玩。在小禾上小学的时侯,小禾的老师也对小禾的爷爷说,小禾聪明,学习很好,很自觉之类的话。农村嘛,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认识,有时侯他们在街上遇到就说起了孩子学习的话题。况且,小禾的老师教过小禾的伯父、小禾的堂哥、小禾的堂姐,这都是很常见的现象。有时侯,小禾觉得自已某件事让得很好,于是和爷爷说起,爷爷就会说:“是的,你的虱子都是双眼皮儿的,能不好嘛。”小禾就听出来,爷爷大概是在拐着弯儿说自已有点骄傲了。那个时侯,小禾还不知道自恋这个词呢。
小禾渐渐长大,看到小伙伴们都会骑自行车,心里也很想学会骑车。
小禾的堂弟小明已经学会了,这自然少不了他父亲的帮助。傍晚的时侯,小明在家门口的大片空地上练习骑自行车。小禾的二伯用力抓着自行车的后座,防止车子歪斜或摔倒。这样,没几圈下来,小明就学会了骑自行车。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骑着自行车在路上骑得飞快,小禾也心痒得很。
这天晚上,小禾在梦里梦到自已在门前的大马路上飞快地骑自行车。梦醒了,小禾还对梦的内容清楚地很。小禾醒来以后,继续练习骑车子,而且小禾很聪明,每当她觉得自已要从车子上摔下来的时侯,她就把车把往右一偏,自已从车的左边跳下来,从没有摔到自已。很快,小禾学会了骑自行车,小禾非常开心,自已可以和小伙伴们一起骑车子玩了。
上一页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