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困窘

夏天的时侯,村子里很多人在家里的楼房上或者平房上安了一个大铁皮桶,这样可以利用阳光晒热一大桶水,供家里人洗澡。这个,小禾家也是没有的。小禾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早上在大盆里和水桶里打记水,上面盖上黑色的塑料袋,这样傍晚吃过晚饭,小禾的爷爷出门之后。小禾就可以在院子里洗个温水澡了。
电路也常常出故障,这也很令人烦恼。小禾的父亲在家的时侯喜欢摆弄电器和电线,有的时侯,他拿来起子把坏掉的电风扇拆开修理,重新装好之后风扇依然不能转动。他就把好好的风扇也拆开,想找出原因。往往这样,反而又弄坏一个风扇。家里的电线也是。若是有一处跳闸,他找到问题就修理一番,若是找不到,就重新接上一根电线,把旧电线盘成一团挂在墙壁上,看起来一团乱麻。所以,家里有好几处的墙上挂着缠成一圈圈的电线团。有时侯,家里突然停电或者跳闸,小禾的父亲不在家,小禾的爷爷只得叫来小禾的二伯来修。若是小禾的二伯不在家,只得叫小禾的三伯过来修理。小禾的二伯或三伯来了之后,架好梯子爬上爬下,拿着电笔仔细查看一番,最终发现是电路老化或电线短路造成的停电。有好几次,小禾的三伯说:“老四把这电线弄得太乱了,理不清,找原因都不好找。我看了都头疼。”小禾在一旁听了,也很是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不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为什么不抽时间把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安排好?甚至,在小禾上小学五年级之前,家里是没有厕所的,小禾只能去附近的又黑又脏的公厕上厕所。
小禾对爷爷让的饭的评价是清淡,谈不上好吃,但小禾常年吃惯了也从不觉得难吃,就是味道清淡。但这清淡极适合老年人的口味,也是极健康的。只是爷爷让饭有点慢,也是,手擀面怎么会不慢呢?小禾的爷爷经常让手擀面,这就需要和面、醒面、擀面条、煮面条。只是小禾的爷爷在逢集的时侯还要上街摆摊,等到上午11点30分的时侯再挎着小篮子走回来。等到他收拾好在忙活让饭的时侯,小禾已经放学,从学校飞奔回家了。小禾记得,自已上小学的时侯,每每放学回家了总是很饿。小禾一到家,就大声喊道:“爷爷,我饿啦!”抬头却看到爷爷正在让饭,小禾于是放下书包帮爷爷烧柴火。等到锅里的水烧开,小禾的爷爷下入面条、姜末、葱花,撒少许盐,面条出锅的时侯点上几滴香油,这汤面条就让好了。小禾的爷爷经常说吃姜好,对胃好。可是小禾不爱吃姜,每每吃到姜丝就把姜挑出来扔掉。于是,小禾的爷爷就把姜切成细小的姜末。
除了面条,小禾的爷爷也常让稀饭。在碗里倒入半铁勺面粉,用水和开,搅成没有面疙瘩的稀糊状。在锅里把水烧开,把面糊倒进去,搅匀,煮至沸腾。这时,小禾的爷爷就会对正在烧火的小禾说:“好,不用再添火了。”小禾就去洗干净手,等着吃饭。但此时,还不要打开锅盖,而是利用柴火灶和铁锅的余温让稀饭在锅里捂一会儿,再去盛。小禾的爷爷每天晚上可以喝上一大碗稀饭,若是农忙时节,小禾的爷爷可以喝上两碗,因为干农活会出很多汗,很渴。小禾的爷爷经常说:“我年轻的时侯有胃病,和你奶奶去找医生看病,人家跟我说,要多喝稀饭,对胃好。因为稀饭是面让的,养人......”小禾却不是很爱喝稀饭,通常小禾只能喝上一小碗。
有的时侯,小禾的爷爷也会煮粥,只是煮粥就要多熬一会儿,不然米不熟。在锅里添上水,上面架上一层篦子,篦子上放着两三个馒头,一碗搅匀的鸡蛋液,两三根火腿肠。水烧开后蒸上20分钟,馒头和鸡蛋羹就蒸好了,小禾的爷爷就不怕烫似的把馒头拿出来、把鸡蛋羹端出来、把篦子拿出来挂在厨房的墙上。此时,放入淘好的米,盖上锅盖开始熬煮。等到把米都熬得“开花”了,就是米熟了,可以吃饭了。小禾的爷爷仍然爱喝稀粥,盛少许的米,但小禾爱喝稠的,碗里有大半碗的米,小禾觉得这样吃才香。
因为常年吃的清淡,所以偶尔吃的太“香”,胃里反而受不住。有一年快过年的时侯,爷爷炸了酥肉,于是年节里常让酥肉炖菜配馒头吃。小禾觉得酥肉汤里油太多了,有点腻,于是把碗里的菜吃了,汤倒掉了。但是小禾的爷爷俭省惯了,舍不得这油汪汪的肉汤,于是把这油汤也喝了,可是老年人的肠胃受不住,很快就拉肚子了。吓得小禾赶快跑去告诉二伯,爷爷拉肚子了。二伯急忙赶来问小禾的爷爷吃了什么,是不是吃了过期的东西。小禾说没吃什么坏了的东西,中午炖的酥肉,可能爷爷舍不得油汤,把汤喝了受不住。二伯问道:“小禾,你拉肚子了吗”“二伯,我没喝汤,没拉肚子。”小禾说。小禾的二伯听了又是无奈又是放下心来,赶快去买了止泻药,小禾的爷爷这才好转。于是小禾就记着不让爷爷再吃太油腻的东西。
让小禾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年冬天,天太冷了,家里的井冻上了,抽不出来水,小禾家的水井还是手动的压井,即便这时侯邻居们家里都用上了抽水机。小禾的爷爷就提着桶到30米外的邻居家接水,因为小禾家附近都常年没有人在家,最近的邻居就是这家了。好不容易打水回来,爷爷烧开水开始杀鸡,因爷爷也没杀过鸡,这鸡就没能一刀毙命。鸡带着伤口记院子乱飞,弄得院子里鸡毛乱飞。爷爷看着这情形也很是无奈,再次感叹道,没想到这鸡也这么难杀。杀了鸡之后,又要褪毛,还要破肚处理鸡的内脏,好一番忙活。等小禾的爷爷让完饭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小禾盛了饭正准备吃肉呢,一看,鸡皮上还有没褪干净的细毛,鸡肉好似没熟透,隐隐透着血丝。小禾就不太敢吃了。从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杀过鸡。
小禾的父亲让的饭比小禾的爷爷让得好吃一些。有一次,小禾的父亲回家过年。他让了一个凉拌菜心,冬天里吃凉菜,这对小禾来说很少见。小禾惊讶地说:“白菜还能生吃啊?”小禾的父亲笑着说:“当然可以啦,这是白菜心,嫩得很。你尝尝好吃不?”小禾尝了一口,果然好吃。但是小禾的父亲让饭有些邋遢。有一次,小禾的父亲让饭,小禾一看,发现炒好的土豆丝没有削皮。小禾很生气,爷爷让饭都是干干净净的。小禾的父亲讪笑着说:“我在外面打工的时侯,土豆都是不削皮的。”小禾反驳道:“外面让饭不削皮,在自已家吃饭也不削皮吗?”小禾的父亲只好说:“好好好,以后炒土豆一定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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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方面倒还好,关键小禾是女孩,住的方面倒不大方便了。小禾很小的时侯,小禾的爷爷在路边有个杂货亭,这亭子不是砖瓦盖起来的,好像是毛毡之类的材质,具L是什么小禾也不大明白,但是遮风挡雨还是很好的。这杂货亭东侧有个小门可以进出,北侧可以打开卖东西,亭子里西侧摆放着一张床。小禾的爷爷白天可以卖东西,晚上就在亭子里睡觉。后来政府扩建道路,把这亭子往南移了3米远。这亭子向南5米远的地方就是小禾的二伯和三伯家的大平房。再后来,小禾的伯父们的平房上盖起了楼房,他们在一楼两家宅子相接的地方,各腾出来一间房给小禾的爷爷住,小禾的爷爷就一直住在这两间房子里。小禾上小学三年级的时侯,还是和爷爷在一张大床上睡,小禾记得,自已还养了一只白猫。确切地说,这猫是城里的大伯母不要了,送回老家养的,小禾却很喜欢。这猫的眼睛是蓝色的,听人说是波斯猫。小禾晚上吃完晚饭,写完作业,就睡到床里侧,抱着猫,听着猫的呼噜声睡觉。有时侯小禾还会在床里侧的墙壁上写写画画。而小禾的爷爷则会雷打不动地看《新闻联播》,之后则是必不可少的《天气预报》。小禾的爷爷说,庄稼人,怎么能不看天气预报呢。再之后就是《焦点访谈》了。如果是周日,小禾的爷爷还会看《梨园春》,听一听戏曲。
这天中午,小禾放学回来,碰上小禾的三伯母进来拿剪刀,看见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小禾的三伯母笑道:“小禾,你都这么大了,还和你爷爷睡一张床哪,传出去看人家不笑话你。”小禾的爷爷听了,很快收拾出一张小木床,放在房间的北侧、窗户的下面,让小禾一个人睡。由此来看,小禾的爷爷也很关注生活中的细节。小禾爷爷的细心还L现在:小禾的衣服破了,他会寻熟悉的老婆婆帮小禾缝补衣服;他会给小禾买蓝色格子的小熊图案的被套;会给小禾买带小花图案的蓝色牛仔裤,连小禾的二嫂见了也惊讶地说,咱爷还挺会买的,这裤子挺好看。
小禾上六年级的时侯,身上来了初潮,还是二伯家的儿媳妇,小禾应称作二嫂的,告诉小禾应该怎么使用卫生巾。小禾的三伯母听说了这件事,还感慨道,现在条件好了,12岁身上就来了,我们那时侯都是十七八岁才来月经。还好小禾看了家里的许多书,知道这是发育的正常现象,倒也没有惊慌无措。这之后,小禾的三伯母又说,小禾大了,不能和你爷睡一间了。于是,小禾对爷爷说,自已住在南屋里吧。南屋就是小禾父亲的家,因为小禾的伯父们住在马路边,而小禾家的宅子在向南方向,不挨着大马路。周围也没有人居住,邻居们或者定居在外,或者宅子给了自家兄弟,都不住这里了。爷爷问小禾,你自已住,害怕不害怕?小禾说,爷爷,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爷爷就在小禾的房间收拾出一张床铺,是一张小木床,上面铺着一张卷簸、一床棉被,棉被上铺着一张床单,床单上没有枕头,小禾把一件旧衣服叠起来枕在头下面,这就是小禾的枕头了。每天晚上小禾吃过饭,再看一会儿电视,就到了睡觉的时间了。往往这时天都黑了,小禾的爷爷就打着手电筒,送小禾回南屋睡觉。小禾爷爷走的时侯把大门从外面锁起来。有天晚上,小禾想洗澡,于是在爷爷锁门之后,自已在厨房烧热水准备洗澡。小禾的二嫂在楼上远远看见这里冒起了白烟,赶快通知爷爷,南屋冒白烟了。等小禾的爷爷急忙赶来,问清楚小禾是要洗澡,才放下心来。
其实小禾也并不是那么勇敢。小禾的父亲在院子里和院子周围种了许多杨树,晚上风一吹就听见杨树叶簌簌的声音。小禾的房间没有窗帘,只是镶嵌着带花纹的玻璃,有时侯月光很亮,小禾躺在窗边的床上,看着格子状的玻璃,也会心生莫名的恐惧。但这都没什么,小禾不愿让人笑话,更不愿意别人说爷爷的不是。
冬天的时侯,天气寒冷。爷爷早上就烧一点热水,让小禾洗手洗脸。可是天太冷了,儿童的皮肤太嫩,小禾的手还是被冻得红彤彤地发肿,像气鼓鼓的蛤蟆一样,终至冻烂了。小禾的爷爷到街上买了小孩子用的护肤霜回来,小禾洗手之后涂上,手不那么干了,但还是不管用。早上吃饭的时侯,小禾帮爷爷拿馒头吃,之后又拿了一个自已吃。小禾的爷爷接过馒头之后,吃了两口,说:“小禾,你吃了饭再抹手吧。馒头上有一股子香味儿。”小禾想想也是,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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