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十二)

第三十四章刘琮一言不发,沉默的盯着在自己胸口的毛躁脑袋,心里涌出阵阵烦躁。
他将胡车儿一把推开,道:可以了,你去将司马瓒传来。
车儿不明所以,不知刘琮好端端的为何又生气了,看他不耐的眼神,暗骂此人喜怒无常,自己为他这般忙碌,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用这般眼神看她,又想到这厮将将受伤,心情定是不痛快,想来是自己笨手笨脚的,方才给他换药,牵扯到他的伤口了吧。
车儿撇了撇嘴,将手里的药碗置在桌上。
便绕过屏风出去了。
刘琮在那身影离开以后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沉着冷静,心无杂念。
今夜无风,有些清冷,了了几颗星子挂在天际,忽闪忽闪的,车儿裹紧身上的军服,绕过巡逻的士兵,来到司马瓒营帐。
司马瓒是刘琮的军师,住的离刘琮的营帐不远,车儿站在营帐外头传唤:司马大人可有安寝,大将军有请。
车儿本来以为要等一会子,但将将说完传唤的话,司马瓒便撩帘出来了。
衣衫整洁,显然是未曾就寝。
将军找我何事车儿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小的不知。
司马瓒看着在自己面前低头做小的文昌公主,一时想起献给刘琮的那副画卷。
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此人,满面污脏,身材瘦小,一身军服穿的邋里邋遢,衣袖裤脚显长,裹在军靴里,越过鞋子一大截。
显然是一个毛头稚子。
司马瓒摇了摇头,想起大将军说过:文昌公主与三皇子情深相许,居然可以为此做到如此。
他觉得这文昌既是可怜又是可悲,她应该是不知这一场联姻是三皇子一手促成的吧。
他一振衣袖,道:带路吧。
刘琮赤膊站在舆图前,车儿帮司马瓒打帘进去之时,入目的便是一具赤裸的后背,车儿目光在刘琮那狰狞的伤口上一扫,赶紧低下眼睑,将司马瓒迎了进来。
不等司马瓒见礼,便问道:平城现如何了即使刘琮看不到,司马瓒还是对着他恭敬的行了礼,他微微弯着腰身,道:回大将军,平城此刻明显难攻,平城将军命人改了黄河、官渡的河道,在平城前头行成筒子河,水流湍急,河水刺骨,想要越过,实属有难度。
张将军带人勘察过几次,难以渡河。
刘琮听完,并未作回答,仰头盯着平城地界,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须臾,听他又问道:可知城上那将军是何人司马瓒道:此人是晋国将军石勒的大舅子,年轻有为,军事才能卓越,颇具才能,在晋国略有名头,但因其年轻气盛,不体恤下属,此时统领晋国十万兵马,据闻不能令军中将士诚服。
刘琮轻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此人不容小婿,能想到引黄河官渡之水阻我军去路,拖延战机,却是思虑细密,出其不意。
刘琮转过身来,胸前缠着白色的布条,扎得七歪八扭,在他的胸膛上略显滑稽。
车儿眼神一瞟,刘琮严肃的神情眼神又落在了案几的沙阵演练上上。
她有些疑惑,刘琮为何不找薛姑娘来替他包扎,薛姑娘医术了得,如果由她替刘琮换药,定是不会将他伤口牵扯到,包的肯定要比她这个半吊子要包的好看些吧。
忽又想起,现在是丑时,薛姑娘定是已经休寝,刘琮可能是不愿薛姑娘这般辛苦吧。
她曾无意间听外头的士兵说起过,薛姑娘和大将军算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薛姑娘是丘军医的女儿,医术了得。
在军中救过不少将士的性命,为大家所喜。
想来是这般吧,车儿暗自点了点头。
忽又听刘琮唤她,她赶忙应了一声。
刘琮皱着眉头看她,似乎是极度不满她的出神,他眼神示意桌上,车儿这才发现案几之上还有将将的药碗没有收拾,桌上一片狼藉。
车儿受命,言听计从的赶忙去收拾桌子。
她将药碗拿到外头继续冻好,薛姑娘交代过,这种药,必须得放在冷的地方。
返回帐中时,看刘琮和司马瓒不知在说些什么,嘀嘀咕咕的,车儿又将案上的水盆放到地上,拿了干净的布巾,将案几拭净。
刘琮喜净,桌上必须一尘不染。
看俩这般严肃,想来是在谈论军情,车儿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听,便把瓜田李下做到了极致。
她端着铜盆出去倒水去了。
水不能倒在营帐前头,边塞寒冷,滴水成冰,车儿端着铜盆,移到营帐后头。
军帐大营和别的营帐不同,不仅仅实在大小和内部的构造上,就算是在搭建方面,也很有讲究。
须得擂起膝盖高的凸台,在上头设帐子。
车儿手执铜盆,将盆中的水撒出去。
地面已被冻得硬实,泼出去的水分成两股,缓缓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
突然在左边的那一股在地势忽高的一股水流,速度猛然加快,汇入地势较高的那一股里头,两股水流混在一起,水势加大,原先流的地方难以支撑,瞬时变成泥泞的一片。
车儿心里突的一醒,似乎是想到什么似的。
她抱着铜盆,跑进营帐里头。
司马瓒正对着刘琮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看到她慌慌张张的进来。
两人都抬头看向了她。
车儿此刻顾不得什么了,赶忙说道:将军,小的有一计,可以解燃眉之急,不知大将军可愿一听刘琮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眉头一挑:噢胡近侍有何良策车儿讨厌刘琮的挑眉动作,显的他极不可一世,高傲自负。
车儿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压下对刘琮的恼怒,她道:既然晋国改了黄河、官渡之水的河道,形成筒子河护城,阻了我们的去路,为何我们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车儿说完,但看见刘琮眼神未变,以为自己没有说清楚,将将想再解释一遍。
听司马瓒道:胡近侍方才可有听到我与大将军的谈话车儿想要解释的念头被打断了,方才兴冲冲的劲头也没有了,只剩下满面的慌张,她赶紧摆了摆手,道:我方才去倒水了,未曾听到声音。
声音紧张,忘记那盆还抱在自己怀里,咣啷一声,铜盆落地,车儿又慌忙去捡。
刘琮一手手里捏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帜,他在手里轻轻搓动,似是真的在考虑司马瓒的话,车儿看着那面不断晃动的小旗子,深怕刘琮误会自己。
她抠紧铜盆的边缘,苦着脸道:我真的未曾偷听。
刘琮当然知道她未曾偷听,他和司马瓒交谈之时百步之内,未曾有人。
他将那面小红旗放在沙阵,沙阵上地势起伏,明显勾勒出附近的山川,而那小旗帜所放之地,明显是黄河、官渡之水的交汇处。
车儿知道,刘琮应是明白自己方才所讲。
刘琮直起身子,讲车儿盯着,面无表情,问她道:胡近侍倒是说来听听,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人冤枉,车儿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兴头,她恹恹的道:两河汇一河,水淹平城。
司马瓒惊叹,他往刘琮面上一看,看见刘琮似笑非笑的盯着车儿又问道:水淹平城其实司马瓒也仅仅是一问,让他疑惑的时,文昌公主居然说出了和将军一般的话。
车儿听到刘琮这么问,点了点头,道:我们可以加固黄河上游的河岸,黄河河床教之官渡河床较高,如若在两河分汇处,堵了官渡的河口,黄河水位猛涨,定会冲出河床,彼时,我们可以不废吹灰之力,水淹平城。
刘琮目光沉沉,将车儿看着,车儿惧怕他这般眼神,磕磕巴巴道:大……大将军,小的……小的这样说可明了刘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很明了,很明了,本将只是没有想到胡近侍也有这般的雄才伟略,倒是本将小嘘了你。
这应该是夸奖她的话吧,可车儿有点笑不出来,看着刘琮的这眼神,她有点怵。
刘琮吩咐司马瓒道:司马大人,你吩咐下去,就按照胡近侍方才所说那般做,鸡鸣之时,堤坝必须修好。
司马瓒领命退了。
咦车儿疑惑,就这般简单,真的这般相信自己哈哈,这般的毫不犹豫,看来这计策真真的好啊,能为刘琮解这般的燃眉之急,想来刘琮日后不能小看她了吧,日后可能不会将她使唤的如同牛马一般了吧车儿心里窃喜,脸上丝毫不会掩饰。
刘琮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胡近侍怎么会想到这般的计策。
哈哈,要来请教自己的,车儿挺了挺被铜盆扣着的胸膛道:小的将将出去倒水,看所流之水由两股汇成一股,水势加大,淹了周边的地方,小的就想起小的时候玩的小游戏,就想到了这个计策。
刘琮又道:小的时候玩的游戏车儿:小的少时顽皮,经常和兄长在阿爹阿娘不知道的情况下偷跑出去玩耍,小的家里不远处有条河流,小的经常和兄长去哪里玩耍,地势低平,河流亦容易引出,小的和兄长会引出河流,看谁的河流可以流的更远。
车儿谈起幼时的经历,满面开心,就连刘琮的心情都被影响。
他知道那条河,绕长安城而过,河上画舫游船,络绎不绝,夜夜笙歌,繁华如斯。
只是不知这文昌幼时这般顽皮。
车儿眼里有星光,讲刘琮看着,刘琮矮身坐在案几后头,吩咐车儿道:去将卧榻铺好,本将要就寝。
车儿面上的笑容渐渐垮了下来,她缓缓将铜盆置在原地,脑子离闪过自己方才所想:看来这真真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也罢!她本就不指望刘琮这厮能善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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