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十一)

第三十三章晚些时候,刘琮迷迷糊糊的发起汗来,车儿蹲在他塌旁,用干净的布巾给他拭净额头的细细汗珠。
她一手贴着刘琮的额头,一手贴在自己的额头,试探着温度,嘴里支支吾吾道:这是发热了啊!手指冰凉,刘琮忍不住往那处冰凉靠去。
车儿感觉到刘琮的动作,手指微微一动,她这才仔细的观察起刘琮来。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如若在平时,这双眸子漆黑无比,定定的将你看着,让你不敢直视,仿佛是你心中的任何想法,都能被他所知。
车儿每次扯谎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被他看出心中端倪。
剑眉入鬓,鼻管挺直,薄薄的嘴唇轻抿着,即使这般躺着,也是一股严肃模样。
他往日里高高在上,一副盛气凌人,天下独大的气势,车儿每次见了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哪里有这般近的审视过他。
不过,车儿不得不承认,刘琮这厮是俊美的,和长安儒生不同,他是驰聘在大漠的苍狼,是翱翔在苍穹的雄鹰。
狂野豪迈,野心勃勃,无拘无束,自由洒脱。
曾听爹爹说,他母妃曾是宠冠后宫的宠妃,想来美人生的皇子,也不会太丑。
她忽地想起平日里欺辱她的模样,车儿慢慢凑进刘琮,在他脸上轻轻的拍了拍,轻声呼唤道:大将军榻上的人没有直觉,车儿感觉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热度,她好玩似的又拍了拍:醒醒醒醒声音里都带了愉悦。
想他平日里都是颐指气使的模样,车儿嘟了嘟嘴,看了他半响。
此刻静静的躺在这里,车儿竟是有些不习惯,她放开刘琮,记得薛姑娘说过,如若大将军有发热,便来喊她。
她将将转身要去唤人,手却被一只炙热的铁钳攥住:莫要声张!声音嘶哑,气息从鼻孔喷出。
他醒着那方才……车儿赶忙蹲下,看那人躺在榻上,还是方才的模样,一动未动,眼睛还是闭着,她嘴里讨好的试探道:大将军,您醒了啊刘琮声音里带了疲惫:未曾睡着。
车儿睁大了眼睛:这……这可还行!她慢慢回想着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是不是在老虎嘴边拔了毛而这个老虎还醒着这不是自寻死路嘛车儿不知自己是如何蹲在刘琮身边的,她的手还被他握着,炽热的很。
车儿嘿嘿笑道:大将军,您……您身子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不小的去给您倒杯茶来刘琮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透着一股子疲惫,他责问道:胡近侍,你胆子大得很大有秋后算账的架势,车儿知道闯了大祸。
顺溜溜的往地上一跪,哀嚎一声,强挤出几滴眼泪,哭着道:将军,您将将吓死小的了,小的以为您是没了呼吸,才出此下策,小的是想将您唤醒啊,将军。
刘琮鼻息哼出一声哼笑,道:扶本将起来。
车儿看刘琮皱着眉头想要起来,她赶忙起身,扶着他的后背,将将他扶起,又将寝被垫在他身后,让他可以靠的舒服。
做完这一切后,又握着双手,乖乖的站在刘琮榻旁,等着他发落。
刘琮正了眉眼,恢复往日不可一世的模样,他盯着车儿道:敢在本将脸上作祟的,你胡近侍是头一个。
她就知道刘琮这厮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攥了攥双手,又要下跪,刘琮摆了摆手:罢了!你替本将换药吧。
就这样过去了车儿似是不可相信一般瞅着刘琮,刘琮眉头一挑,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怎么还想着要本将罚你车儿摇了摇头,跑去外间去拿草药。
药汁是早就研磨好的,放在帐子外头冻着,车儿拿了药碗进来,看刘琮靠在寝被上,闭着眼睛,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他应是难受的吧!只是不说,不让外人知晓,自己一个人抗着,车儿突然有些同情刘琮,起码自己生病,是有家里人关心照顾的。
此刻,刘琮只有这个非亲非故的近侍。
车儿突然暗暗嫌弃自己,对刘琮存的那些歹心。
她快步走到刘琮榻前,将药碗放在塌前的桌椅上,扶起刘琮的后背,将他还未系上的衣衫,轻轻解下。
又是这般,车儿再次老脸一红,她暗骂自己无用,不就是个男人的胸膛嘛,有什么脸热的。
可虽是这般唾弃自己,脖子还是不可自己的泛出粉红。
她找到扎紧的结扣,慢慢解开,一圈一圈的将白色的布巾解开,就像是在解一个粽子。
车儿心里这般想着。
有了这般亵渎刘琮的想法,又怕他有所直觉,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刘琮,竟发现刘琮也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她手下动作一乱,原本轻轻柔柔的举措,瞬时快了起来。
刘琮问道:胡近侍脸红什么可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胸膛车儿慌了,道:见……见过的。
刘琮似是笑了一下,胸膛微微一震,又问道:胡近侍以前可有这般伺候过别人车儿心里腹诽:你说呢想她堂堂梁国公主,能干这种庵糌事情又想到眼下不就正做着嘛!她无意撇了一下嘴,小声答道:未曾。
上头刘琮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问话。
布巾终于解完,末端的布巾裹了药汁,又夹杂着血迹,粘在伤口上,车儿轻轻一扯,便发现刘琮的肩部轻轻一动,车儿不敢动作。
试了好几下,都未曾将它取下,车儿正不知所以。
又轻轻扯了一下,她原本打算这是最后一次,如若再拿不下来,她便去寻薛姑娘,让她来替刘琮换药,想必她肯定是愿意的。
那想将将一扯,便听刘琮轻轻的嘶了一声,问道:胡近侍,你这又是肆意报复吗车儿不明所以,疑惑的抬头看刘琮。
后知后觉才和前头的事情联系起来,明白刘琮说了什么。
她赶忙摇了摇头。
天地良心啊!这回她真的可没有想抱负的心态。
刘琮看她这般呆愣,无奈的摇了摇头:愚钝。
随手一把扯掉连在皮肉上的那一点布巾。
车儿在这边试了好几回,都未能将那一点点连着的布巾撤掉,轻轻一扽,又轻轻一扽,丝丝缕缕的刺痛,让他既痒又痛,直入骨髓。
他盯着她皱着眉头仔细研究的神情,心里想着: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头对这个文昌公主太过于严苛了,才让她在这里这般折磨他。
最后一刺,麻的他骨髓直颤。
他一把扯掉,盯着她惊慌的眼神道:换药吧。
好在箭伤不在流血,但是伤口哪里确实可怖,皮肉翻卷着,合着黑乎乎的草药,贴在那处。
有的草药已经因他体温的缘故干涸,扑簌簌的往下掉着渣。
车儿手足无措,不知要怎么做,听上首的刘琮道:去倒盆冷水来。
车儿照做了。
刘琮又让她用布巾将上头的药汁清洗干净。
车儿抖抖索索的,拿着布巾,轻轻擦拭上头的药汁。
看那处一抖,她便知是自己将他弄痛了,下意识的赶紧呼呼,记得小时候自己摔伤了腿,大哥也是这般为自己呼呼,还告诉她,这般做就不会痛了。
刘琮看她稚气的动作,心里一阵好笑。
这傻里傻气的模样,是怎敢到这嗜血饮肉的军中来的。
忽有想起她是为何而来内心竟是一股不畅,似是热气涌上来,堵住心口。
他摸了摸额头,看似真的发热了。
车儿将刘琮伤口的草药清洗完毕,额头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合着灰尘,流的花里胡哨。
似是比刘琮这个发热的人还要流的汗多。
伤口露了出来,一片红红的肉。
刘琮道:将药汁摸到伤口去。
车儿拿起药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将碗放下跑到矮榻前,找出刘琮给自己的那个景泰蓝的细颈小瓶。
这里头是御用的药膏,所致草药皆是名贵,定是比眼下这些好。
车儿拿出来,在刘琮面前晃了晃药瓶,道:将军,我们怎么忘了这个,涂上它定要比药汁好的快。
刘琮看她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给她的物什在这里跟他炫耀。
他道:你的手上可有上药车儿不知他会问这个,老老实实的回答:未曾。
刘琮道:本将不需要,这个留着给你涂手伤,你也是因为本将伤了手,本将不想盛你的情。
车儿皱了眉头:就因为自己给他端了一个炭盆那平日里她当牛做马伺候他,他怎么不说盛了她的情车儿还是道:抹这个好的快。
刘琮沉了脸:本将说了不需要,你还要本将说第三遍吗噢。
声音里带了委屈。
她将药瓶放进怀里,拿了药碗,开始给他上药。
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刘琮心里一阵烦躁,他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这点小伤根本就不算什么难道本将在你心中就那般无用再者说,本将观你细皮嫩肉的,若是手上留了疤,定是不好看。
车儿未曾抬头,又轻轻噢了一声。
过了须臾,才抬起头来看他,这是在关心她吗刘琮眉毛一挑,瞪了眼睛看她:看什么看,上药。
车儿听令,复低头上药。
如若她再抬头,定是能看到刘琮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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