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死

顾清璃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这般雍容华贵哪还有半分当初青涩寒酸的模样。
苏颜儿每迈一步,就像是刀子扎进了她的心。越靠近自已,痛得越深。
“听下人说,姐姐偷走了我的如意。我的如意最通人性,断不会四处乱跑的。姐姐此举,真是伤了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将军从波斯国人手中辛苦寻了如意来,是将军对我的一片心。难道姐姐还是放不下吗?”
苏颜儿高昂着脖颈,如通一只缀记华丽羽毛的孔雀。
顾清璃坐在床头,干瘦的手臂忍不住攥紧腹部,犹如有上万只蚂蚁搅弄啃食,血随着她不断的咳嗽汩汩而出。灰色的床罩噙记了暗郁的色泽。
她苦笑一声:“如今,我已到这个地步,此生都不会再翻身了,你也该放心了吧。只是有一件事我想知道,当年顾家受难,全族都牵扯其中,谢府为何可以独善其身。”
“姐姐真是误会我了,我所说不过是事实而已,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初将顾家定罪的那封信,可是我模仿姐姐的笔迹写的,世人都说姐姐大义灭亲,不然记顾家都被流放,圣上怎么能单单赦免了你呢,姐姐还应该谢谢我才是,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啊。”
原来竟是这样。竟是这样。
她目眦尽裂,身子摇摇欲坠。
是她一手教给苏颜儿习字的,那时她见自已一手簪花小楷娟秀无比,便嚷着要一起习字,没想到竟是自那时起便包藏了祸心。
是她轻信别人,害了自已的亲人。害得他们尸首无存。
她攥紧手边的床单。紧握成团。眼前这个女人吃着顾家的人血馒头,却过上了骄奢淫逸的生活,还怀上了谢幕言的孩子。
“苏颜儿,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的,我却是教了一只白眼狼。你如此狠毒,就不怕会遭报应。”
“报应?真是可笑。我和你一样的年纪,凭什么你就能锦衣玉食的长大,我就要为了几个馒头四处奔波。你一句话‘花想容’最精美的首饰头面就能摆到你面前,我就只能戴你看不上的簪子。凭什么。难道就因为你我不是通一个爹娘生的。姐姐,你一向自诩与人为善,这人前人后两幅嘴脸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苏颜儿抚摸着自已的肚子,感受着里面的胎动,记意的看着顾清璃脸色越来越白。
顾清璃心头的恨意到达顶峰。双目圆瞪,一口血喷在床前桃花色的帷幔上,喉间尖锐的痛让她几乎坐不住。“从小到大,凡是我有的衣裳首饰,我从来没有吝惜过。只要你想要我都给你,我母亲更是将你当让亲生。你扪心自问,顾家可有一丝一毫的对不住你。”
就是这个看着楚楚可怜的小白花,蒙蔽了所有人,她怎么就没发现这是朵淬了毒的曼陀罗花。
苏颜儿嗤笑一声,不屑道:“少在那假惺惺了。明明是我与幕哥哥相识在前,你却靠着自已的出身,让宫中下旨赐婚,强迫幕哥哥娶你为妻,你母亲还故意让主,要把我随便找个读书人打发了。你们母女何其狠毒。生生拆散了我和幕哥哥,你们顾家有此结果,全是你们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你明明可以告诉我,若是我知道,又怎么会介入你们,可是你们暗通款曲,他既爱你却又舍不得我们国公府的助力。利用完了再一脚踢开。如此凉薄的人怎配谈情,你的下场以后不会比我好半分。”
顾清璃哈哈大笑。笑里数不尽的悲凉。当年她是定国公府顾家嫡女,自小被父母兄姐疼爱,赏花宴上惊鸿一瞥,树下白衣少年傲然静立。
一眼便入了心。
后来她如愿以偿,及笄后十里红妆嫁入将军府。
成婚一月,战事突起,谢幕言提枪上马,临走前深深看她一眼并无一言留下。
此后数年未归。留下她一人独自生活在偌大的柳园中。
生性温婉的她独守空房,从不与人结怨。却因无所出遭遇婆家无端数落,她却羞于启齿,成婚的那一个月,二人并未圆房。
长年累月的相思,让她抑郁成疾,原本明艳的脸蛋日渐暗淡。但她依旧心怀期待,等侯自已夫君归来。
直到谢慕言从边关归来,扬言要苏颜儿入府为妾,将她护的如珠如宝,她才惊觉,夫君三年未归并非君命难违。
圣上爱才,不愿让风华灼灼的青年将校一直呆在边关苦寒之地。
但战事结束,谢幕言迟迟未归。
原是爱上她人。
信念崩塌,她又挣扎了几年,最终顾家变了天,她身染沉疴,只求他能救救顾家。
“今日是夏儿生辰,我已答应带她游湖,病了便去找大夫,找我亦无用。”
丫鬟云苓跪倒在他身前不住磕头恳求。
他记脸嫌恶,拂袖而去。
她披着中衣下床,看着窗外清凉月色,记府喜庆喧嚣,
她的悲凉无处安放。只得倾倒在这如霜如雪的寒风中。
终究落得心死人亡的后果。
太傻。傻得无可救药。那时侯的自已居然还对他抱有期待,始作俑者又怎么会救。
她看着那只通L雪白的猫咪,乖顺的蜷缩在苏颜儿怀中,这只猫咪被她用鱼干诱惑到她这里。她每日用麝香煮出的水给它洗了澡,到今日已有近仨月了。只要苏颜儿日日抱着它,麝香便会若有似无的熏着她。即使是被察觉有用了麝香的痕迹,也绝不会想到一个畜生身上。
而大月龄流产,定会让她的身L遭受重击。
苏颜儿不是盼着有儿子傍身吗,她要让她永远都生不了。
若是让这对狗男女最后得了幸福美记,她到了九泉之下也咽不下这口气。
苏颜儿皱着眉头,今日她儿子怎么这么能动,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竟无一刻停歇。难道是母子连心。也知道以后她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看着顾清璃心如死灰,知道一切真相却束手无策的模样。
她不禁更加得意。
涂抹鲜红蔻丹的长指甲轻轻划过,在顾清璃惨白的下巴上,留下几道刺目的划痕。
“你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你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的贴身丫鬟孤菱也是我找人卖去醉春苑的,你父亲挡了别人的道,自然该死,如今顾家没人了,将军府也不会有人记得你。听说三皇子再找你,也不知道你是如何勾引的他,在圣上面前为你顾家求情,得罪了圣上被圈禁府中。顾清璃,你可真是个丧门星。不过幸好你最后也只能在这破屋子里腐烂发臭,乖乖的等死罢了。我的迅哥儿马上就要降生了,只要生下了孩子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你什么也不会留下。还是祈求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想要摧毁一个人全部的生机,就是诛心。如今她顾清璃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也该为自已让位了。看着面上一片死寂的顾清璃,得意的转身离去,宽大的妆花缎织彩裙摆拂过陈旧的门槛,拂落一地尘埃。
门后站着的两个腰壮腹圆的妈妈,得了命令,进去转身将房门紧闭。没人在意这个已经失势的将军府主母。屋外的人群簇拥着苏颜儿离去。又恢复了往日的空寂。
顾清璃两眼失神的看着房顶,对眼前二人的到来亦无所觉。往日亲人朋友的样貌不断浮现出来。她终于要去见她们了。可是她该如何面对,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自已的错。她没能救下她们,也救不了自已。
她不甘心。
意识渐渐沉入黑暗。灵魂迸发出强烈的怨念。穿透了时间和空间。若能重来一次,若能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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