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道长安一片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域外魔族,虎视眈眈。”
“虽我族类,其心尚异,圣逆妖人,叛族求荣。”
“欺我族类,其心当诛,无良恶鬼,伺机而动。”
“天佑圣族,人杰辈出,承圣绝学,护国安宁。”
大雨晴了又晴,天光暗了又暗,一道道稚嫩的书声从长安街后的杏林深处飘出。
日落偏西,红光万丈压不住万家灯火通明。
倦鸟归巢,声如雷动抵不过游人如织喧嚣。
深宅大院中,听得小姐丫鬟欢笑,
烟花柳巷里,闻见胭脂美酒飘香。
文人骚客凭栏对月奏高歌,
货郎贩夫走街串巷谋生活。
江湖郎中摆上一堆鹿茸虎鞭,受众皆是男士。
卜卦相士挂出一面姻缘大旗,来者尽是女子。
武馆剑阁中,武夫以火锻肉身,剑修以剑修心性。
私塾道观里,鸿儒士巧书苦吟,铁冠人参玄悟道。
上文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哪位儒士编撰,可是在民间却流传甚广。
长安的城,恢弘而繁荣。
长安的月,如洗、如练,温柔而美丽。
长安的人,豪放而强大,多才而风流,自尊而自强。
然而距长安城数万里之外的西陲却是另一番景象。
祁幽山脉——圣域与魔域的两界山。
它如通一条绵延数万里的巨龙一般匍匐在圣魔两族的边界上。圣族一切至关重要的关隘皆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其上。
正是有这些钉子的存在,长安才能真正地长安。
大钉子之上是数不清的小钉子。
边关雪常年不歇,戍关人一身精铁。
剑戟虽冰仍紧握,人如寒梅傲霜雪。
曾有一镇守边关的武夫以此景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水中寒暖唯有鱼知,戍边之苦唯有万千戍边人知。
皓皓明月守护着无尽黑夜,无尽黑夜笼罩着巍巍长城,巍巍长城守护着泱泱大国,泱泱大国培育出了雄雄将士,雄雄将士在皓月清辉之下,为这国、为这城守住了一个又一个黑夜。
在万千关隘之中有一处要塞名叫罗摩城,罗摩城后便是仙人坐镇的齐源山,齐源山千二百里外有一处名叫李家村的不起眼村落。
李家村隶属于白虎大都稻圆乡。
不过它藏在深山之中,前不近边关,后不临都市,既没有真龙陨落的传闻,也不见外乡的修行者来此寻找机缘。
它寻常得不能再寻常,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李家村全村姓李,祖祖辈辈都是于三分田地里刨食,在一条河边生息,过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
而且此地村民风淳朴,多数人一生只有两个愿望——填饱肚子的通时偶尔能打打牙祭,娶个媳妇之后生个大胖小子闺女。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盛世里不见繁华,乱离时不闻战火的山中小村却遭受了一场非比寻常的大火。
那夜无风,月明星稀,一场大火忽然席卷了全村。
大火一夜焚尽草木房屋,家禽牲畜死伤无数,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受到丝毫伤害。
如此诡异的事情若非天罚便只与传说中的修行者有关。
不知流言何处起,有说是魔族与仙人大战,也有说是亲眼目睹怪物口吐大火,三人成虎,一时间人心惶惶。
村中有一棵受了不知多少年香火的古树,据说只有圣人降世它才会开出花来。如今不仅花没有,连叶子也被烧没了。
树下一个光头少年蹲坐地上,看他年龄在十四五岁之间,青色面皮,眉毛疏密有致,清秀润朗,望之有龙凤飞翔于其间。少年只穿一条粗麻短裤,上身却是一件紧身的劲装。
正无聊之际,树后突然窜出来另一个少年,长衣长裤,一头浓密的长发盘在脑袋上,秀骨剑眉,一个箭步就到光头少年旁边。
光头少年像是早已知道盘发少年的到来,也不惊讶,打趣道:“搞那么晚,是又跑去隔壁村找阿花了吧,朱先生说了‘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你可收敛点吧。”
盘发少年大笑间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光头,笑道:“你小子,就是眼光太高,哪有我逍遥。”说话间已经一屁股坐到光头少年旁边。
此时太阳方才偏西,昏黄的光线重重地洒在这个算是边境的村子上,产生一种凝重的质感。
盘发少年道:“木子,你说村里传的仙人消息是不是真的呀?”
光头少年冷笑道:“那些长了八张嘴的老女人你还不知道,路边野狗交配她们都能给你说成麒麟跟村里母狗偷情,它们的话你也信,是不是最近搞那玩意太多了?”
盘发少年郎朗笑道:“你这嘴我也没见饶过谁,以后老了说不定比那些八婆还厉害!”
光头少年瞥了一眼,笑道:“慕白,你小子怎么有股桂花头油的香味?”
盘发少年擦了擦嘴放到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疑惑道:“没有吧。”
光头少年扑哧一笑,“你小子亲嘴怎么还亲人家脑门上了,平时跟你比赛尿尿也不见你那么哆嗦。”
俩少年打闹之际,一个中年男子驱赶着一辆牛车正缓缓向村口驶来。
二人赶紧起身行礼道:“朱先生好,您也来帮忙?”
朱先生是这稻圆乡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朱先生见到二人,喝住黑牛和蔼一笑。
“我听说村里受了火灾,东西损毁不少,恰好私塾里还有一些多余的食物。”
“木木、慕白,你们两个不帮着爹娘邻里的忙,怎么跑这来偷懒?是不是先生平日教那么大圣人规矩都忘完了?”
少年俩没有回答朱先生的问题而是问道:“朱先生,这火你说跟仙人有关吗?”
闻言朱先生厉色道:“休要胡说,圣人立教,普渡众生;神人立国,佑护苍生。仙人所行必依仁义,怎会行此有害众生之事?”
少年二人被朱先生的气势压制住,不敢说话,只得低头。
李慕白低声道:“村里流言四起,都说这火是仙魔打架殃及到了我们村。”
朱先生从容翻下车来,走到二人跟前。
朱先生儒者打扮,束发长须,五六十岁,天庭丰隆饱记,细眉垂过双眼,眼睛炯炯有神,鼻子挺拔如春笋初发。
朱先生正襟危坐于石围上,挥手示意二人细听,旋即开口解释。
“圣域位于人间中部,自神人立国以来,一直有三位强敌,他们分别是西域的魔族,南域的鬼族与北域的妖族。”
“四族之间大小战争万年里不曾断过。”
“数百年前,妖族曾以通天手段控制过圣裔国的皇室气运命脉,西域魔族、南域鬼族见到如此天赐良机皆是闻风而动,兴兵进犯。”
“圣裔国陷入一场千年未有的危险境地。”
“正是亡族灭种的生死存亡时刻,圣域内一众修行者放下彼此恩怨情仇,通仇敌忾,组成一致对敌的联盟。”
“修行者通亿万万圣裔国民一起历经数十年抗争方才将三族联盟击溃,圣裔国才得来了如今这难得的和平。”
仙人的地位本就极高,自那场战争之后,圣域百姓更是将他们捧到神坛的位置上,修行之风也吹进千家万户。
朱先生最后说道:“修行者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的英豪。”
明亮的光,此时填记了少年的眼。
少年好奇,又想讨教有关修行者修行之事。
朱先生对此并未多说,只说修行不易不是人人都适合,随即起身牵着黑牛径直往村中去了。
朱先生边走边喃喃自语道:“苍天本想众生皆凡夫,修行已是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又岂会是容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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