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皮的代价

1972年8月,罗齐尔庄园。
一踏出壁炉就看到埃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可真是晦气。
“父亲叫你去书房。”
“我得先回房间放东西。”
“父亲让你现在就去。”他的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眼中的恶趣味都快要渗出来了。
如果我能预料到未来的半个小时内会发生的事,我绝对会给他一拳然后扭头逃回格里莫广场。
可惜——没有如果。
宽阔的楼梯盘旋而上,通向更为幽暗的上层,木质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墙面则是浓郁的玫瑰色,阶梯就像贝壳里的螺纹一样盘旋上升,越到上面,墙面颜色就愈发深沉。
在开门看到里面的一瞬间我就预感不妙,想要转身逃跑,可埃文却故意堵在门口,合上了我的逃生之路。
书房的地毯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小玩意——被暴力破坏的木盒、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纸、破碎的水晶球、几片早已枯萎的落叶、一小撮黑色的猫毛……
第一次和西里斯溜去麻瓜世界玩时捡的树叶,麻瓜小女孩送的糖果,那只很黏我的小黑猫。
这些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所以我将这些珍宝悉数收到了木盒里,藏在了房间里。
在藏盒子时,我早该想到这些的。现在的我和那只被他们处理掉的猫有什么区别?
“你们动了我的东西?”
如你所见,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摇尾乞怜’这个词,他们有错在先,难道我还得先一步卑躬屈膝的向他们道歉吗?
“什么?”
父亲在说“什么”两字时有种特别的调调,声音平静的不像话,但却犹如一把匕首出鞘。
在明亮的书房内,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冷意,在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我感觉芒刺在背。
他大步朝我走近,扬起了手,他动作太快,我只看到了他手边一个黑色的东西一闪而来,接着我的脸颊就像是爆炸了一样。
他手里拿着一本麻瓜小说,那是前几天西里斯偷偷带给我的补偿,我还没来得及换下它的封面。
前几天还爱不释手的玩意儿,却在今天成为了我父亲手里的用来伤害我的工具,还真是世事无常。
我用手捂着脸,发现脸上有血,血是从我的鼻子里流下来的,我的眼睛下面也有个伤口,是被那本书的牛皮书脊砸的。
我想抓住谁的手以此来稳住自已,但是这个房间里只有三个人——愤怒的父亲,靠在一旁看戏的埃文,还有我,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最终,我踉跄着失去平衡,倒在了那一堆玻璃碎片上,我实在没法比较,是我受伤的地方更疼,还是我那颗早已空洞的心。
鲜红的血液弄脏了我父亲最爱的那张土耳其地毯,这是十一岁的我,能给予他的唯一的报复。
“我从不反对你们兄妹争锋相对,因为有比较才会有进步。”
他抬手将那本该死的书扔进了燃烧的壁炉里,火舌瞬间将它吞噬,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轻易忘记它了。
接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已的袖口,又用手帕擦了擦手,看起来可真像个仪表堂堂的绅士,可惜,他和许多人一样,早已从内里烂透了。
“但你怎么敢——用这些垃圾来玷污我的房子?”
放在平时,我会毫不犹豫的开口回呛他,可我现在头昏脑胀,他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也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我连瞪他的力气也没有。
“听说德鲁埃拉的二女儿最近可不太听话——”他毫不在意我的默不作声,缓慢的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但你不会让爸爸失望的,对吗?”
“我从未想过,你居然还会对我赋予希望。”多亏了他身上那股沉闷的香水味,把我从光怪的幻觉世界里拖了出来,我捂住鼻子尽可能的把头往后仰,“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听话的好儿子了吗?”
“不,我只是不希望,罗齐尔家也出一个纯血叛徒。”
那神情出现在他深蓝色的眼睛里——锐利、冷酷,像亮晃晃的刀刃。
“如果你胆敢步西里斯·布莱克的后尘,给罗齐尔丢脸的话——”他冷笑一声,俯身用力的按压着我眼角的伤口,“我会让你明白顽皮的代价是什么的,小女孩。”
瞧——我以前就说过,罗齐尔家没一个正常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恍惚间想到了西里斯,在他进入格兰芬多后,会像这样被沃尔布加姨妈责罚吗?他会像我一样避而不答,还是会勇敢反抗呢?
我想,他应该会选择后者吧。
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我——我只是个胆小鬼…远不及他那样勇敢,伤口传来的疼痛正不断的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我看着眼前'父亲'的虚影,它正与那些童话绘本中'怪物'的形象合二为一。
我该躲到床底或是柔软的被子里吗?
可我和故事里的那些小女孩不通,我没有母亲,她不会在那儿发现我的恐惧,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安慰我——
“我可怜的小维拉,你只是让了个噩梦。”
“回答我,维奥莱塔——”他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我所有的想象,把我拽回了现实,我能察觉到他的耐心正在耗尽,“别表现的像个哑巴。”
不,我才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为什么我连这短短的一句话都没勇气说不出口,难道埃文从背后对我用了缄口结舌咒吗。
西里斯——求你,分我一点儿勇气,让我也尝尝反叛的滋味吧。
“主人…”莎莎突然出现在阴影处,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已的小主人,“布莱克少爷来了,说有事找小姐。”
感谢梅林聆听到了我的祈祷。
“哪个布莱克?”父亲皱着眉问道,他向来不喜欢家养小精灵,更何况现在它还打断了他的责问。
“是雷古勒斯少爷…主人。”
父亲的表情看起来缓和了些,他蹲下身来,冰凉的指尖拂过我的头发,顺势往下,最后停留在我红肿的脸颊上。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用。”他望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他像是与一个隐形人达成了某种共识,最后记意的点了点头,轻挥了一下魔杖,我身上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连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
“记住我说的话,维奥莱塔。”他给予了我最后一次警告,然后握住我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将我拉了起来。
“收拾干净。”他背过身向莎莎吩咐道,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我瞥了一眼靠在一旁看完整场表演的埃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雷吉——”
他此刻正靠在窗边,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一阵微风吹进房间,他身后的米白色窗帘像海浪般翻涌着。
在听到我的呼唤后,那双灰色的眸子才逐渐聚焦,室内的风很快平息了下来,窗帘和他也缓慢的回到了地面上。
“你怎么来了…”明明伤口已经痊愈了,但我在面对雷古勒斯的注视下,仍能感到不自在。
“克利切把我们的袍子搞混了。”他瞥了一眼一旁书桌上的纸袋,向我示意道。
“你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特地跑一趟,可以让克利切或者猫头鹰带给我。”
“可我就是突然想来。”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而且,西里斯正在家里‘闹脾气’。”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某块地方。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实在不想和他对视,每每被他注视时,我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一些情绪的真相,“采购的东西被我放在了楼下,我现在下去…”
“维拉…维奥莱塔——”他皱着眉拦住了我的退路,脸上带着不可查的担忧,“你的衣领上有血迹,你受伤了吗?”
我讨厌这样,讨厌任何人用那种通情的目光看我。
想想吧,当他得知真相——可怜的维奥莱塔在见他之前,刚被自已的父亲用书打了一巴掌,面对父亲的责问,她被吓得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多可悲。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低垂着眼眸躲避着他的目光,他的关心让我退回到了六岁的状态,“所以别再问了,雷古勒斯。”
说真的,他已经入侵了我的私人领域,他看向我的眼神就仿佛我是迷途的士兵,误闯了他的花园,伤口若不止血就会立刻死去。
他那曾经被我夸赞过的分寸感呢?
“起码,让我为你施一个清理一新。”他轻叹了一口气,眸中有种不知名的情愫一闪而过,转眼间他便拾取了散落在地板上的分寸感,退回到了'雷吉'的位置上。
“莎莎会帮我的。”我往壳子里退缩的举动让场面冷了下来,但只有在两颗心离得越远的情况下,我才能得到安全感。
“雷吉——你想和我一起下去吗?”
在良久的沉默后,我率先为我们的关系递上台阶,并在心里恳求着他一定要接受。
“好啊。”
再次感谢您,我的梅林、我的神灵。
感谢您,倾听了我的祈祷。
我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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