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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总管身子微微颤抖,忙解释道,「姑姑这话可冤死奴才了,奴才怎么敢克扣主子的份例,饿着主子呢,这要说底下的人不尽心,挑了些不好的给主子送来那或是有的,克扣份例是万万不敢的啊!」
他字字说的恳切,钰嫔冷哼了一声,满是不屑,「马总管的意思是,汐长使故意污蔑你区区一个奴才?怎么汐长使谁都不冤,偏偏冤了你?」
这事即便马总管他们上下沆瀣一气,还确实没什么法子,各执一词,东西的去处又如何能交代的这么清楚,是与非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罢了。
「这,奴才也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汐主子,汐主子三翻四次的为难奴才,奴才这屁股才刚刚好。」马总管眼睛滴溜溜的转,故意拿先前我罚他板子的事情说事,像是要和皇上证明,我是故意为难他一般。
「大胆!皇上面前竟说这般污秽的词!」左绫上前一步呵斥道。
马总管脸色一变,许是觉着左绫不过是个奴婢,也敢呵斥御膳房的总管,眼底有一些不满。
我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听着马总管狡辩。
皇上听了他的话,眼里带着些询问的意味看向我,我微微颔首,缓声解释道,「马总管是前几月才新上任的,这次臣妾奉命操办赏梅宴,臣妾再三叮嘱,钰嫔娘娘和可良人有孕在身,饮食要千万当心,需按着太医的吩咐来备膳。」
「可马总管并未放在心上,而旁人的菜色马总管也拟的不尽人意,宫中各位主子的喜好和忌口,马总管也丝毫未放在心上,拟了几次,臣妾都不甚满意,最后这菜色还是臣妾依着去年的赏梅宴菜色所拟。」
「旁的也就算了,给钰嫔娘娘和可良人的膳食,他竟也是按着臣妾拟的菜谱呈上,可这当中有许多都是寒性的膳食,臣妾气不过,便罚了马总管三十大板。」
他不提起此事还好,提起此事只会对他不利。
「是呢,当日臣妾还颇为奇怪,怎的御膳房还给臣妾备了只螃蟹,这有孕之人是最忌螃蟹的,好在汐长使细心,立马吩咐人撤下了。」钰嫔摸着小腹,柔声说道。
皇上眉头微微蹙起,呼吸加重了些,是动了气。
敷衍谁不好,竟敷衍皇嗣,这皇上如何能忍得。
又是一脚踹在马总管身上,皇上指着马总管骂道,「狗奴才,让你做这总管是让你这般敷衍的吗?」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是奴才不中用,皇上消消气,钰嫔娘娘,汐主子,奴才求您们了,您们要是对奴才有何不满的,打几下,骂几下,奴才都受着,何苦冤枉奴才啊!」马总管还是死鸭子嘴硬。
他倒是学聪明了,没有认下这错,想来是白苏苏的授意。
「行了,竟然你无能,这总管的差事,你也别做了,去倒泔水吧,若连这个都做不好,宫里也容你不得,下去吧,朕看着你就心烦。」皇上摆摆手,让人将马总管拉下去。
我勾唇一笑,要论罚人,还是皇上最有心得,从总管到倒泔水,当真是杀人诛心呐。
皇上差御膳房备了晚膳送来,他这会留在荣恩殿自然不是为了我和钰嫔。
我特意让冉霜留着伺候皇上用膳,给皇上布菜,皇上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冉霜白皙滑嫩的一双手。
晚膳后,钰嫔借口身子疲累,我故意开口要送钰嫔回宫,让皇上在荣恩殿等我,好给皇上和冉霜相处的时间。
皇上没有拒绝,这也是我被禁足半月以来,头一次走出荣恩殿。
踏出门槛,似乎连空气都好闻了许多。
走远了些,钰嫔才开口,「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你了,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自己在皇上面前讨些宠,白白的便宜了旁人,今儿个,皇上可是冲着你进的荣恩殿。」
这些我自然都晓得,可这个时候,我惹了皇上不满,再往皇上面前凑,岂不是自讨没趣。
送个新人到皇上面前,还能让皇上觉着有些新意。
「皇上是冲着我进的荣恩殿不假,可皇上进荣恩殿是念着旧情,再多的,绝无可能,把冉霜送到皇上面前,往后也能替咱们说说话,是好事。」我摸了摸钰嫔的肚子,半月不见,又大了一圈。
钰嫔抓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声说道,「别动。」
过了一会,钰嫔腹中的孩子似是在玩闹一般,踢了钰嫔的肚皮一脚,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还这般小,都会动了。」我有些惊奇的说道。
在宫中见过不少妃嫔有孕,可从来也没这般近的摸过,看过,我竟觉得十分新奇。
「是啊,待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咿咿呀呀的哭闹了。」钰嫔笑着说道,眼底尽是温柔。
我收回手,小心的搀着钰嫔继续往前走,「我总觉得白苏苏有哪里不对劲。」
她的变化太大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我的性子也是在一夕之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那与那晚的经历有关,白苏苏在性情大变之前,也是受了慕攸然和胡烟的刺激,但这个刺激,完全不足以让人有这般大的性情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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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风格外的柔和,不似前些天那般刺骨,周围慢慢黑了下来,我抬起头,天上一片漆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牙。
在黑夜的笼罩下,皇宫显得更加沉闷了,甚至阴森森的还有些恐怖。
秋杉和左绫分别点上宫灯,四周明亮了不少。
「白相子嗣众多,你可知柔长使有无同她年纪一般大小的姊妹?」我脑海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却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倘若白苏苏有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姊妹,白相为何不一起送进宫,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两个人在宫中,总比一个人做事要方便。
我对白相府中的了解不算多,钰嫔的父亲常和白相打交道,她知道的应当要多些。
「你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白相家中的子嗣我未曾留心,你若想知道,我可帮你打听打听。」钰嫔侧头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好奇。
刚好走到钰嫔寝宫门口,钰嫔让左绫去拿棋盘来,「看来你今夜是要在我宫中都留些时间了。」
在榻上坐下,我才回道,「许久未与你好好下过棋,今夜正好下个痛快,白相子嗣一事,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其实问出口我便否定了这个可能,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天方夜谭了。
即便白苏苏有年纪相仿的姊妹,可这容貌,身形,声音,又怎会一模一样。
皇上同白苏苏这般亲密,只要白苏苏有一点不同,皇上定会察觉,除非,白苏苏是双生子。
但我从未听闻白相府中有过双生子,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摆下棋盘,我手执黑棋,钰嫔手执白棋,她先落下一子。
「待解了禁足,你打算如何做。」安嫔问道,眼神一直在棋盘上。
我落下手中的子,又拿起一枚黑子在手中摩挲,「我同她已是正式开始这场争斗,往后也只能见招拆招,小心提防着她。」
「她这回可是来势汹汹,做足了准备,一环扣一环。」钰嫔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连她都看出了白苏苏这是有备而来。
「我晓得,现在我们在明,她在暗,她背后有什么谋划,我们不得而知,只能先以防守为主,待她的牌面都亮出来,才能有应敌之策。」我的棋艺很是一般,不比钰嫔,几十子下来,已是有些吃力。
我虽不知道白苏苏背后还有什么计划,但我知道,白苏苏的目的一直都是让许多人都垂涎欲滴的后位。
原本她以为我被废黜,再联合旁的官员给皇上上折子,皇上会念着白相的好,封她为后,但她不了解皇上。
皇上从小在太后的掌控下长大,最反感的就是被别人左右,所以越是上折子让皇上立她为后,皇上越是不想这么做,白家的算盘落空了。
再加上白苏苏几次三番的折在我手里,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我身上,她要扫平所有的障碍后,风风光光的登上后位。
我是障碍之一,慕攸然,胡烟,也是障碍之一。
以及,可良人和钰嫔腹中的孩子。
我有些担忧白苏苏会对钰嫔的孩子不利,倘若她们二人诞下皇嗣,白苏苏膝下无子嗣,想坐这后位,怕是有些难了。
「对了,这些时日福良人还有来过你宫中吗?」我关怀道。
除了白苏苏,福良人也是不得不防。
她和钰嫔一向没有什么交情,却在钰嫔有孕之后,频频到钰嫔宫中献殷勤,反常的举动太过可疑了。
「来过两次,不过我这月份越来越大,你又出了事儿,我担心一时不慎会出什么事情,便一直称病没有见她。」钰嫔听到福良人的名字,皱起了眉头。
我的心思落在了福良人身上。
白苏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同她之间的争斗是场拉锯战,福良人就不一样了,她没有靠山,我做事也不用太过顾忌。
原本我还不急着对付福良人,可现在白苏苏虎视眈眈,我不能让自己腹背受敌。
前有狼后有虎,我必要先解决掉一个,才能维持这个平衡。
「福这一字太重,福良人恐是担不起福这一字。」我眼中满是暗示,钰嫔落子的手一顿。
「你可想好了?」钰嫔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吃下钰嫔的一子,眼神坚定,「后宫生存之道,不就是如此吗?」
「也是,若非她下手在先,你也不会对她如何。」钰嫔有些急恼,我竟趁她不备,吃了她几个子了。
我低着头,没有言语。
我手中没有沾无辜之血吗?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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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一想,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踏足那个地方了吧,那里的人也不知如何了。
上一次去,还是将我昔日的好姐妹何以欢送去之时。
那里的人,大多都是无辜之人,只因她们见证了我最黑暗的那一夜。
我是出于私心,我想抹去那一晚,才将她们随着往事一同抹去。
我想此生我都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
垂下眼眸,我但笑不语,落下手中一子。
「你输了。」钰嫔紧随着我落子的手,放下她的棋子。
我一看,刚刚一出神,我竟将自己困在了死局里。
「我便知道我下不过你。」我娇嗔道,挑出其中的黑子,继续棋局。
期间左绫来加了几次水,我的眼皮子也渐渐有些不听话,钰嫔已经和哈欠连天了,眼眶都有些泛红。
「罢了罢了,我输了一晚上,时间差不多,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我看了看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钰嫔抬抬手,已是十分疲惫,让左绫送我们出去。
悄没声的回到荣恩殿,偏殿还点着灯,我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卧房中,生怕出什么声响,扰了皇上的兴致。
第二日,我还在睡梦中,一阵嘈杂的声音将我扰醒,紧接着,我听着院子里的人高呼了一声,恭送皇上。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我强撑起身子,看来冉霜很是得皇上欢心,皇上竟留宿到了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