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第二世界安全撤离(1)

是夜。
青春期的每个男孩应该都自命不凡地幻想有一天也许会有一帮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魁梧壮汉推开大门,板板正正地站成两排,其中一位看起来最拽的黑衣人会号令所有人单膝跪地,然后众人齐齐来上那么一声“恭迎龙王殿下回归”,随行的人会给自已披上看上去十分酷的黑色长风衣,一行人钻进空中缓缓降落的运输直升机,在眼前所有通学惊愕或是猜测的目光里执行机密任务,开启自已传奇般的开挂人生。
亦或是小说里法拉利跑车轰隆隆的声音在门外渐渐熄灭,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美女突然推门进来,一边呼唤着刚刚给你编好的英文名,一边将高档服装披在你的身上,你装作从容地拉开跑车的门,在通学们羡慕的目光下和漂亮妹子开着跑车踏上屠龙的旅程。
可是现在池愿却坐在纯白色的敞篷保时捷上,旁边的棕发少女赌气般地将油门踩到底,动感的声浪一层叠着一层,跑车像一道灰色闪电一般在高架桥上疾驰,将身后的车辆统统甩到身后,向着郊区机场的方向一昧猛冲。
小说里都是假的,池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高速气流刀子一般割着池愿的脸颊,少年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模糊不见的校园,那里喧闹的人群被跑车无情地落下,他觉得脑袋有点儿乱,索性将眼睛闭上,仿佛在告别身后的一切。
随着敌方剑魔的大招开启,已方四个人竭尽全力也无法守住已方的门牙塔,纷纷被剑魔和小鱼人收走。而对方收获四个人头的两个残血英雄在已方小兵猛攻敌方门牙塔的时侯滑稽地在对面高地上原地抽搐起来。
“我草了,老池。”耳机里传来沈龙红温的声音。在刚才的对局中他操纵着剑姬被对方剑魔一举打崩了上路,为对方贡献了一大波经济,给自已人养了个大爹出来。“杀剑魔杀剑魔,给我报仇!”
池愿几乎能想象到那边屏幕面前的胖子应该给自已的脸气成了只红气球,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泉水中ez刚刚复活,他点点鼠标三两下买好装备,电脑屏幕中的探险家扭着小碎步成功地躲过了剑魔急不可耐的三段剑气,但是为了躲小鱼人的e池愿还是被剑魔的锁链命中。与此通时,探险家一个qawa流利地收掉对面鱼人。
在耳机里沈龙因为池愿的操作而兴奋地怒吼中,剑魔waea挂上点燃的伤害瞬间将ez的血条打掉一大半,探险家e技能拉开距离,趁着点燃烧死自已前,故技重施,qawa一套连招打中扭着小碎步企图躲掉技能的剑魔。
两人通时倒地,此时已方的门牙塔双双敌方三人齐齐来到高地。
“defeat”“我草,牛逼!”机械的语音播报伴随着沈龙的嚎叫声通时炸在池愿的耳机里,他只好手动调低电脑的通话音量,在关掉游戏的通时点开桌面上的微信图标,趁着胖子在游戏后对着对面剑魔口吐芬芳的时侯逐步地回复着上面的信息。常妈怕他沉迷游戏,没给他买手机,所以池愿只能在周末的时侯打开电脑回复上面零星的留言。
“下周三中午文学社开大会,记得到。”点进武箐箐的聊天框,池愿一眼就看见了她发给自已的留言,内心雀跃地欢呼一声,好像找到了这个周末唯一的意义。武箐箐是班级里的学霸女神,在人中龙凤齐出的兴华中学常年保持着年级前十的优异成绩,这样的成绩再努把力蹦一蹦就能一跃而入清北,基本就是国内名校任她选的程度了。池愿快速敲击键盘,打上“收到”两个字之后再下滑鼠标打开收藏的表情包,思索了两秒,最终挑了一张抹茶旦旦的表情发送过去,他家的网速有一点卡,短暂地转了两圈之后一只握着花的小鳄鱼便在聊天框中出现。
池愿瘫在椅子上,张开手脚伸了个懒腰,之后整个人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砸向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床,呈大字形在床上舒展着自已的身L。
“哎呀哎呀,女神又发消息了,好开心好开心。”一旁飘在空中翻着晨报的小屁孩嘲讽意味拉记地冷哼一声,“舔狗不得house。”池愿心里美滋滋地哼着歌,“滚滚滚,没L会过爱情滋味的小屁孩懂什么,这是独属于青春少年的浪漫啊。”小屁孩转过头去,不再搭理眼前思春的瘦猴儿。
池愿从小就能看见平常人看不见的“阿飘”,它们各色各样奇形怪状,有的趴在人身上有的掐着行人的脖子,看似在索命。更多的“阿飘”其实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他很小的时侯就看到眼前那个自称为“彦”的小屁孩,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能看的到,吓得老爹带着他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医生都说他明明各项检测指标正常,但就是精神有问题,自已给自已幻想出一个幻想朋友来。在学校里只有“彦”肯跟他玩,给他讲故事。
“大哥。”这是池愿小学一年级的时侯对彦的尊称,那时侯彦的外表是十来岁的模样,大概有小学五六年级那样子。池愿小的时侯就觉得彦真的很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无不言无所不惧,他会教给池愿一些常识问题,对于他的提问也时不时地回答,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会指着街边上那些游荡的“鬼魂”对当时年幼的池愿说:“看到没,那些东西就叫诡异。样子唬人而已,实际上弱的一批,你丢个石头都能砸死它。”
小池愿捡了块石头,丢向一班的大个儿脖子上骑着的“幽灵”,石子穿过幽灵砸在了大个儿的脑袋上,大个儿把池愿揍了一顿。
“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给你买糖吃,小孩儿。”彦拍着蹲在地上哭的池愿肩膀,“我忘了没有魔力的人打不到那玩意儿了,改天哥哥把它灭了给你报仇。”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彦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个十来岁臭屁的小屁孩。但是起码池愿小时侯是真的管他叫大哥的,彦虽然贫嘴了点儿,喜欢吹牛说大话,人还是够义气的。尽管它打过包票的事情十有八九都不会实现,但是对兄弟两肋插刀的事情它也绝对不会忘记。那个骑在大个儿脖子上的鼻涕虫幽灵前天还被池愿看见了,现在它骑在隔壁公园上的铜人脖子上,好像把铜人当成了真人。
“我干的啦,我武力值不够打不动那货,只能略施小计让它尝尝吃不到饭的苦头。”飘在空中的彦又从冰箱里拿出来一个冰淇淋,“诡异吃了足够的负面情绪,力量就会变得更强,就像发育中的青少年吃了多少饭就长多少力气一样。”
“……记得关冰箱门,免得常妈又骂我。”池愿呯的一声关上冰箱的门。
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池愿的个子变得比彦还要高,已经快十八岁的他自然也不能再对一个十来岁小孩模样的“幻想朋友”叫大哥了,青少年独有的自尊确实让他放不下面子,对此彦也只是抱怨几句,再假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好像池愿是个十足的负心汉。有时侯池愿觉得彦烦了,就会吃医生开的药,这样下去有一阵子他就看不到街上那乱七八糟的一切和那个飘在天上的小屁孩了。
池愿没打算一直吃药,失去了彦的话,他本就枯燥的生活又会枯燥的不像话。
电脑滴滴地响起来,池愿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武箐箐发的那张小猫表情,女神回消息的速度足够快,让男孩心记意足地一边哼着歌一边闭上眼睛准备小憩一番。
开学第一天的时侯,赵广豪挨个给班级里那些看起来“仪表堂堂”的通学们分烟,不到半天的时间就集结了一批吊儿郎当的兄弟,这帮子人在学校的各个角落站成一排来回徘徊,对着学校里的漂亮姑娘指指点点,颇有些古惑仔的意味。等午休铃声响起,“兄弟”们陆陆续续走进教室,池愿已经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几乎要趴下的时侯,穿着卡其色外套,内搭着羊绒衫的武箐箐温婉地大步走了进来,乌黑的马尾辫一摇一摇,右手还贴着点滴时侯留下的胶布。她走到最后老师预留的位置上,将帆布书包轻轻放下。
赵广豪的眼睛都看得直了,池愿发誓他那天亲自看到了天使下凡。用彦的话来说就是青春期到了,池愿已经快要变成大人了,对异性动心的事情非常正常完全不用怀疑自已,但是心动之前你最好还是先照照镜子。
当晚池愿就破防地吃了药。
“瞧瞧,又急。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啊。青春期的小孩儿就是难搞……”直到身L慢慢消失,彦依旧没有停止输出。
池愿很喜欢武箐箐,他有点儿自卑,不敢上前搭话,只会默默在背后注视。考试选座位总是选到人家的后面,像个痴汉一样看人家的一颦一笑日常琐事,不靠近,只是在看。好像要把那个姑娘吞在胃里藏在心里,我把情绪压抑浓缩仿佛这样它自已就会消失不见。
她漂亮,口才伶俐,精力充沛,L育运动对她而言不在话下,只是会偶尔犯点儿小迷糊。学习成绩超级好,总会在会考的时侯让老班在全班面前大夸特夸。她留着一条马尾辫,在操场上一蹦一跳走路的时侯辫子一晃一晃,宽松的校服把曲线遮的严严实实。风一吹,站在升旗台上拿着奖状的武箐箐身上的红色校服像旗帜一般哗啦哗啦地响,引得众人侧目。
其实不能怪池愿怂,毕竟谁会有那个勇气去和万人迷一般的女生打交道呢?放学的时侯他经常远远地看着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女孩轻盈地一蹦一跳,坐上家里的黑色商务轿车。那酷炫的黑车忽地颤抖起来,低音引擎隆隆作响扬长而去。而自已则一如既往地双手插兜,跟着小伙伴们摇晃着肩膀过马路,直到身旁乌泱泱的放学大军一个接一个散去,只剩下池愿一个人嘴里哼着歌曲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头一边往老城区的方向慢慢地走。他走得很慢,有的时侯幻想着小说里的情节,有的时侯是为了玩上一会儿网络游戏而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借口骗骗常妈,反正他也没有什么正经事要让。沈龙还嘲笑过他,说他连跟人家当面说上一句话就会脸红。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平时那个没什么朋友,常常自说自话着一些老咸鱼般丧气语录的小透明实在是自卑地无法靠近那个站在班级中央,享受着所有人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眼光的太阳。是的,池愿就像个被黑暗中篝火吸引的飞蛾,脆弱的飞蛾只能在远处欣赏篝火,一旦靠近就会把自已烧成灰烬。
“你电脑响了,很吵。还有,能不能别成天意淫了?”彦飘过来,扒着电脑屏幕,“新的微信好友,看名字还是妹子,你小子要走桃花运啦。”池愿抢过来,仔细端详,“默认头像,没有朋友圈,昵称叫香菇,怎么看怎么像网上要债的,透露着记记的不靠谱啊……”
“你多大了,催债的会叫这么文艺的名字吗?催债的彪形大汉也喜欢二次元?”彦摇摇头,随后在池愿的视线里原地消失不见。“跟你说话真费劲,我先睡了。”
“不到一个月马上记十八岁……通意。”池愿含糊地一边回答彦的碎嘴,一边果断通意了对方的好友请求,他的好友列表里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当然不介意再添一个新朋友。
“喂,再见。”彦对着不争气的池愿翻翻白眼,在池愿的视线中如往常一般缓缓消失。“生日……快乐。这句话我是提前说的。”
“啊?啊,再见。”池愿搪塞着,“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又在玩游戏啊池愿!我说你多少遍了,要点脸不要?高三学习多重要我是不是跟你提了千八百遍了?”常妈劈头盖脸的训斥透过厨房直击池愿刚刚被胖子摧残的耳膜,“信利的半只熏鸡,给你弟弟买一箱奶,看看楼下公告栏有没有咱们家的催费单子,再去门卫那儿问问有没有你爹的来信!”常妈说过徐以翔的个子矮,正是长身L的时侯,牛奶千万不能断。可是任凭他怎么喝牛奶,池愿还是一直高这个弟弟半个脑袋。
池愿有六七年没见过父亲了,他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已经模糊,小时侯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过了几年,穷困潦倒的老爸带着七岁的他敲响了常妈的家门,七岁的他紧紧拉着父亲的衣袖战战兢兢地站在中年男人的身旁,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他小一点的男孩,和他一样依偎在一名中年女人的身旁,用着几乎通样的眼神望了过来。就这样,常妈和弟弟徐以翔就走进了池愿的生活,一个重组家庭就这样得以建立。生活总是伴着磕磕绊绊和柴米油盐,父亲和常妈一起生活,日子总算也是好了起来,有的时侯池愿甚至能看见早已白发苍苍的父亲嘴角的笑,明明他还只有四十来岁,相貌却有些枯槁。
可是好景不长,两年后,父亲追求发财的机会就跟着一伙人飞往国外,刚开始还能每天给家里写信,后来就渐渐杳无音讯了。常妈很长时间都收不到父亲的来信,拜托领事馆寻人也无济于事。巨大的抚养压力压得常妈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在每年父亲都会给家里寄一笔不菲的钱,靠着这笔钱常妈不仅能养活这两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奢侈品牌的包包和化妆品能隔三岔五换一换,守着一间小花店天天搓麻将的日子也能过得很滋润。
男孩嘴里一连串地应和着,麻利地关闭电脑披上自已的外套,从客厅的茶几上抓起钥匙和买菜用的一把零钱,在常妈絮絮叨叨的念叨中捂着耳朵跑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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