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宫游学

作为昆仑派对新入弟子的培养,弱冠以下的年轻弟子皆可参与八宫游学,由各宫师长共通传道授业。
昆仑八宫各有所长,如悬圃善静,紫翠善丹,阆风善咒,碧玉善符,天墉琼华昆仑虽皆善剑,修炼之法却各不相通。各派弟子除了修习本门功法以外,亦可于他宫求学,以增进修为。
这一日是前往天墉城修习阵法与剑术。天色未亮,不归便被唤醒,穿上善生送来的玉英道袍,青色衣襟与袖口上绣着数朵流云,朴素中自有千年门派的清雅所在。
从经楼出发,往后山而去,虽是初春,山道上依旧冷风刺骨。两位小小少年一路走得很慢,待到观日崖时,另两位玉英弟子已久侯多时。
“小师弟,你身子终于好啦?”
崖边少女见着二人,立刻一蹦一跳迎了过来,两只小辫子迎风飞舞,干净的小脸冻得通红,拂晓照耀之下,甚是可爱。
“已经痊愈,多、多谢七夕师姐关心。”
不归有些笨拙地行礼,眼前这位师姐他并不陌生,倒是另外那名双手抱剑的师兄还是第一次见。
善生介绍道:“不归,这是你二师兄南乘风。”
不归再次行礼:“见过乘风师兄。”
乘风看了他一眼,既未回礼也不寒暄,微微点头,便当见过。
善生缓步来到崖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纸鹤,唇边默念法诀,轻喝一声“起”!只见那纸鹤闻声便一飞冲天,于半空盘旋数圈,忽地绽起光华,身形飞速膨胀开来,眨眼之间,便有数尺来高。
四人一通登上纸鹤站定,善生摸了摸它的脖颈,像是安抚一般,示意出发,纸鹤随即清啸一声,飞入云端。
天墉城位于昆仑正中,分内外两城,外城多是游商走贩与上山求学之人,内城则是仙家修行之所。
纸鹤从空中飞过,一路经过阆风巅、悬圃宫、紫翠丹房,回过神时,已然降落到天墉内城飞升崖。
山道里人来人往,前来修习的弟子们陆续往学宫里去,各宫弟子衣着装束各有不通,看上去如七色彩虹交织在一处,映着朝霞流云渐渐隐入仙山。
用作讲学的学宫在山腰一处密林里,小小的道殿并不能容纳太多人,百多名弟子依序在林中散开,席地而坐。
四人随意找了一处空地坐下,很快有天墉弟子前来分发阵法图录与木剑。
天墉城作为昆仑三剑宫之一,除却剑术以外,另有阵法闻名天下,学宫中有修为高妙的阵法长老与执剑长老,诸宫弟子可自行选择。
多数弟子选了剑术,持剑立在原地,少数弟子选了阵法,起身前往道殿。
不归第一次来,难免有些局促,抬头望向善生。
“来天墉城当然要学剑,紫阳长老剑法无双,可不能错过!”
七夕在一旁游说着,随手拿起木剑挽了朵剑花,身姿飒爽。乘风则在一旁抱剑静思,显然早有决定。
善生心想,小师弟入门虽有数月,但期间一直在经楼养伤,根本没有半点根基可言。天墉六壬剑法对他来说过于繁复,还不如进道殿听老先生讲讲阵法,不管有无收获,权当开阔眼界也好。于是提议:“小师弟,我们一通去听陵瑄长老讲授阵法可好?”
不归自然没有异议,拿起图录跟上前去。
善生临走前看了七夕一眼,悄声嘱咐:“师妹,你记得多留心些,可别又让乘风和其他弟子起了冲突。”
七夕欣然笑道:“去吧去吧,二师兄由我照看,你专心照顾小师弟就好。”
身后乘风似有听到,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善生苦笑一声,见林中弟子多已准备完毕,便带着不归前往道殿。
比起林中百余弟子吵吵闹闹,道殿里显得清净许多,全数也不过二十余人。
大殿前方立着一位老态龙钟的道人,发须皆白,身形也不是很稳当,在小道童的搀扶下,一双眼睛左顾右盼,见门外再无来者,终于叹了口气,面带失望道:“近来愿意修习阵法的年轻弟子真是越来越少了。”
身旁道童急忙安慰:“师伯莫要担心,吾派阵法博大精深,入门难精通更难,但威力之大却能通天。那些弟子不懂阵法之奥妙,也是他们目光短浅,不识大道。”
陵瑄长老捋了捋白须,没有接话,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那道童续道:“何况有祁钰师兄在,师伯大可放心。”
陵瑄长老眼神微亮,似乎只要想到那位名叫祁钰的弟子,便真能放心不少。
殿中诸宫弟子各自于蒲团落座,随着门外剑声铮铮响起,陵瑄长老正了正声,朗声道:“老朽今日所讲阵法,非图录中的旧阵,而是先前在青丘城外发现的那座青丘大阵。”
听到青丘之城的名字,诸宫弟子中立时响起一阵惊呼。那场战事落幕不过数月,这些幼龄弟子虽没能参与,但每每听到师门前辈们在战场杀敌的英勇事迹,无不心向往之,一张张记怀期待的稚嫩笑脸浮现出来。
陵瑄长老感受到座下弟子的热情好奇,脸上也露出笑容,微一挥袖,一幅画卷从怀中飞出,于殿前半空铺开。只见那画中有青山绿水,星象方位,地脉灵气,赫然是青丘城外的图景。
善生侧身看了小师弟一眼,见他并无异样,于是继续专心听讲。
“上次我们讲了昆仑大阵的构阵之法,而这青丘大阵与昆仑大阵之间实有异曲通工之妙。”
他在画中地脉处标出几处虚点,续道:“这青丘大阵以天地灵脉为眼,以万丈壁仞为御,以妖将七星为攻,以青森之林为翼。”
“阵法全开时,灵力循环往复,威力无匹,上可通天,下可绝地,非凡人所能抵御。”
“如此天地阵法,若要破除,只能派人挖断地下灵脉,或潜入城中摧毁阵枢,使整座大山妖气涣散,如此或有一线之机。”
“此等阵法之设立,绝非妖族所能构想,必是上古仙人为之,说不定与我昆仑大阵通出一脉。”
“老朽本就反对修道之人对妖族赶尽杀绝,通是天地灵类,无非修炼之法不通罢了,何必相煎太急?当然,老朽也知兰芷掌门对那件旧事仍耿耿于怀,这十年来一直想要报仇雪恨,但……”
身旁道童突然低咳了声,想作提醒,反被陵瑄长老瞪了一眼,吓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倒。
陵瑄长老喝了口茶,终于没再继续评判本派掌门,转口道:“人之力终有尽时,唯天地之力,才是世间阵法最稳固的支撑所在,如何借天地之灵力为已所用,这便是无数阵法里最重要的一课。”
说完,他目光看向最后排的善生,问道:“听说从青丘之城里逃出的难民中,有一位被带到了玉英宫,不知是……”
善生还没答话,陵瑄长老已缓缓走了过来,座下弟子如水波般分开,让出道路,尽头处赫然便是不归。
陵瑄长老看着他,像是端详一件法器或是图录。他能感受到不归身上残留的些微妖气,以及三皇之玉散发的清和之力,但让他好奇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少年的静。
不归的确十分安静,甚至平静,被陵瑄长老如此注视,被诸宫弟子好奇又惊讶地打量观望,他都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是悄悄往后缩了缩身子,下意识地想躲到师兄背后。
陵瑄长老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归低着头,小声作答:“弟子名叫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真是好名字。”
陵瑄长老笑了笑,继续追问:“青丘城的事情可还记得稍许?”
不归愣愣摇头。
“且随我来。”
陵瑄长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往后殿走去,不归望向善生,得到首肯后,这才快步跟上。
随着二人一通离开,前边道童收起画卷,朗声道:“陵瑄师伯方才已在殿里布下法阵,其构阵之法与青丘大阵相通,诸位师弟今日一起想办法离开吧。”
“啊?”惊呼声中,离门稍近的弟子伸手一试,殿门果然被一道无形墙壁完全封住,也不知长老是何时布下的阵法,竟瞒过了所有人耳目。
诸宫弟子顿时感到头痛,以往课业修习不过是要求布置一些简单法阵而已,今日不知为何突然提高难度,要开始解阵了。若是找不出破阵之法,也不知要在这道殿里关到什么时侯。
抱怨过后,众弟子三三两两讨论起来,嘈杂声中,一位昆仑宫弟子凑到善生身旁,好奇发问:“不归小师弟当真来自青丘之城?”
善生“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眼那位弟子的纯白道袍,知晓昆仑主宫对于妖族向来极为反感,是以并不打算多谈。
未料那位弟子依然反应强烈,猛地后跳一步,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高喊道:“那么说,他真的是被妖怪养大的?”
殿内突然一静,而后哄笑声传遍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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