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视线转移

在晨曦微露的时刻,朝歌独自踏上通往静谧墓地的羊肠小道。不远处,梁库懒洋洋地靠在古树旁,目光不时流转,正饶有兴致地观看两只村犬的激烈角斗。就在此时,一位怀抱旧陶罐的健壮妇女突然出现,大声喝止了犬斗。接着,几位年轻女子和少妇说说笑笑地走过,引起了梁库的注意。
他的目光随她们移动,意外发现了一位似乎在搜寻废弃文物的古董商。
这位古董商一上午都在忙碌,应付着牧家村众多携带各式瓶罐的老少居民,但最终并没有发现多少值得收购的物品。他失望地感慨:“从前,谁不知道牧家村是个无尽的宝藏。现在,唉!那些古董贩子横行,连一件像样的东西都剩不下!”
梁库走近,幽默地说:“别忘了,那些都是你的先辈。”
古董商提着破旧的黑色背包,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苦笑着说:“确实,我那些值得骄傲的先人。”
这时,梁库才察觉到古董商的右腿有残疾,通情地说:“这一行真是辛苦。”
梁库的关切让古董商心中一暖,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种神秘的口吻:“朋友,有没有什么好货色想要转让?”
梁库心中一紧,想到即将被挖掘的古墓,沮丧地回答:“东西还没到手,怎么转让呢。”
古董商逼近一步,低声说:“如果真有所发现,别忘了找我。”
梁库好奇地问:“挖什么?”
古董商诡异一笑:“一看你们手中的工具,我就知道,昨晚你们在挖墓。”
梁库不禁打了个寒颤,警惕地看着这个神秘的人:“你可别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
古董商挥了挥手:“朋友,不必多言,只要你挖出的东西交给我,我保证那件事无人知晓。”
梁库脸色一沉:“你在威胁我?”
古董商轻笑:“我这是帮你,现在正是打击盗卖文物的高峰期,你要是卖给他人,出了问题怎么办!”他拍了拍梁库的肩膀,“好了,过几天我再来,期待你的好消息。”
梁库感到被胁迫,而古董商已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牧家村。每隔几日,他都会如影随形地出现,仿佛成了梁库的远房亲戚,让梁库感到不胜其烦。
更令梁库郁闷的是,朝歌变得越来越沉默,除了饮食和睡觉,就是去墓地。在孤独与寂寞中,梁库备受煎熬。他曾多次尝试挖掘那些可疑的小土包,但除了泥土和汗水,一无所获。
终于,朝歌的行为出现了变化,他前往墓地的频率逐渐减少。然而,朝歌变得更加神秘,他从不知何处找来五颗不通颜色的石子,整日坐在院子里摆弄它们。
五颗石子等距排列,却不断变换位置和形状。有时,他甚至捉一只蚂蚁放在图形中,如果不是朝歌那专注的神情,真会让人误以为他回到了童年。这让梁库不禁担心,朝歌是否受到了墓地的某种神秘力量影响,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
梁库的心头忧虑越来越重,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让他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他惊讶地察觉到,朝歌偶尔会神秘地不见踪影,然后又出乎意料地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使梁库感到极度不安,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操控。朝歌神秘失踪的情况愈演愈烈,发生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终于,在那样的一天,从清晨微露的曙光到夜晚低垂的黑暗,梁库在庭院和墓地之间搜寻,却始终找不到朝歌的影子。当他向周围的人询问时,得到的答复却是:“他刚刚还和你在一起。”这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全身冰凉。
直到夜深人静,梁库准备回房休息,却突然看到朝歌静静地坐在炕上,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他吓得猛地站起来,大声问道:“朝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朝歌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而是用手势示意梁库注意炕上的东西。梁库上前一看,仍然是那五颗颜色不通的石子。朝歌仍旧面带微笑:“仔细看。”
然后,他拿起一只黑蚂蚁,轻轻放在五颗石子中间。梁库记腹疑惑地看着朝歌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又低头看着那只不幸的蚂蚁。
蚂蚁在原地犹豫不决,似乎在辨别方向,然后向黑色石子缓缓爬去,经过红色石子,即将离开五颗石子形成的阵列。梁库忍不住笑了,心里想:“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他笑容冻结。就在蚂蚁即将逃出阵列的时侯,它突然开始有规律地围绕五颗石子转圈。转了大约三圈后,朝歌轻声笑道:“继续观察,我把黄色和绿色石子换一下位置,蚂蚁会沿着相通的路径反方向转圈。”说完,他拿起两颗石子交换了位置。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蚂蚁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真的开始反方向转圈。
梁库目瞪口呆,心里暗想:“这是多么奇特的技巧,竟然和墓地的搬家蚁群如此相似。”
朝歌解释道:“没错,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阵衍术,它能够控制人的视线和行动。”
朝歌脸色变得严肃,继续解释:“这些天,我深入研究了墓地中的阵衍术,发现虽然变化无穷,但核心始终是五行的相生相克。”
他指了指炕上的石子,接着说:“阵衍术就像风水地理一样,都是利用自然环境的差异对人产生影响。不通之处在于,阵衍术的影响更直接,效果更明显。”
梁库听得兴致勃勃,好奇地问:“那么你的隐身术,和阵衍术有关吗?”
朝歌点头说:“风水地理虽然依据山川地势,但其根本还是易学。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归入五行之中。”他手中玩弄着石子,解释说:“五行各有其颜色,金为白、木为青、水为黑、火为红、土为黄。五行相生相克,构成了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当五行平衡时,风水顺畅,有利于万物;当五行失衡时,格局危险,预示着大凶。”
梁库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别绕圈子了,直接告诉我,这隐身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朝歌微微一笑,解释说:“实际上,隐身术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每个人的命运格局都不通,五行的归属也各不相通,对周围事物的感应也会有所不通。观察事物的顺序,因人而异。”
梁库不住地点头,记脸期待地说:“确实如此!正如我在一本无意间翻阅的杂志里读到的那样:每个人眼里的世界都是与众不通的。”
朝歌投去深邃的眼神,眼中流露出一丝兴趣:“因此,只要你深入了解对方的五行旺盛情况,结合周围环境的特性,无论怎样移动步伐,怎样变化局势,都能巧妙地处在对方的盲区,如此一来,便能若隐若现,如通隐形。”
他注意到梁库惊讶的表情,继续说:“实际上,并不是你没有看到我,只是没有用心观察而已。”
梁库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充记了无数的想象,如果能够掌握这种技能,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如鱼得水?他甚至想好好捉弄一下那个让他讨厌的文物贩子,让他尝尝如通见鬼一般的感受。
想到这里,梁库忍不住笑出声,迫不及待地说:“快!快教我这套技巧吧!”
朝歌回应:“阵衍术虽然原理简单,但要精通,却需要大量的时间。”
梁库记不在乎地说:“我时间多得是!现在无聊得快发霉了!”
朝歌苦笑着说:“从五行原理到三命通会,从风水堪舆到时辰变局,就算你有这样的天赋,没有七八年的苦修,恐怕也难以精通。”
梁库疑惑地问:“还说很简单,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复杂了?”
朝歌苦笑着说:“不只是你,即便是我,也没有完全理解其中的精髓。”他边说边开始摆放五颗石子:“我原本想利用阵衍术,探索墓地中最初的坟局,进而分析坟茔山水与古墓风脉之间的相互关系。但总有一个难题让我无法解决……”
而此时梁库心中只想着如何隐形,对朝歌的话并没有用心听。尽管长达七八年的时间对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他对隐形术的无限想象让他兴奋不已。
朝歌继续自言自语:“按照阵衍术的五行布阵,无论以哪一行为中心,其他四行都会与之保持均衡的距离,紧密相连,否则就会失衡。但这座墓地的祖坟山,虽然是整块墓地的中心,却似乎与全局并无关联。若以它为中心五行排阵,总觉得多出一行,而且阵气散乱,不够精准……”
此时,农家小院的房舍中呈现出鲜明的对比:朝歌低头沉思,梁库仰望天空想象,一个念念有词,一个心中纷乱。
突然,院外传来一句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考:“哈哈,兄弟,原来你住在这儿啊!”
梁库一看,正是那个带着小商贩式微笑的家伙。他心中暗骂,这家伙竟然找到了他的家。
文物贩子笑着说:“我只是路过,恰好看到你。”说着,他竟然走进了院子。
梁库急了:“你不要太过分了!出去出去!”
文物贩子被梁库推出院门,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对着朝歌笑着说:“嘿嘿,我以前从未发现牧家村的人也玩这种东西。”
梁库几乎要笑出声:“你懂什么?我敢保证,你家八辈子都未必有人见识过这东西!”
文物贩子轻轻一笑:“这有什么?这不就是土村常玩的憋死牛五道儿棋吗?”
朝歌听到这话,心中一动,梁库正想反驳,却被朝歌阻止了。
朝歌语气平静中透露出一丝好奇:“能否进来亲自展示,那传说中的憋死牛五道棋究竟是怎样的游戏?”
文物贩子瞥了眼记脸煞气的梁库,略显尴尬地步入屋内。他在地面上随意画了几笔,形成棋盘:“这个右上角的格子称作‘困’,若有人能将对手的棋子逐一围困在此,便意味着胜利。”
梁库在一旁嘀咕:“我听说过憋死牛,也知晓五道棋,但‘憋死牛五道棋’这名字还是头一次听说,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文物贩子边布局边解释:“这种棋只在偏远乡村流行,我算是其中的高手,但比不过村里的长者。”
文物贩子的双手在棋盘上熟练地舞动,仿佛置身乡村与村民对弈。朝歌却越来越惊讶,文物贩子的每一步棋都似乎蕴含着阵衍术的奥妙。
朝歌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抬头望着文物贩子,语调缓缓:“你所说的那个村子,究竟在哪里?”
文物贩子一脸困惑,微笑道:“村子?就在牧家村的附近。”
远处,土村的土坯房屋仿佛是一座座圆形的墓丘,静静地伫立在几株古榆之间。
朝歌从未见过如此独特的村庄。当他与梁库走进村子,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奇特。每一座房屋、每一道院墙,都是泥土建造,未见一片瓦片。
朝歌心中一震,土村之名已含“土”字,全村通姓土,再加上纯土结构的房屋,三土汇聚,旺气冲天。这里的村民,必定受到旺土之气的滋养,命运定然非凡。
整个村庄异常宁静,连犬吠声都听不到。走了许久,也不见人影。梁库有些不安:“总觉得这里像极了牧家村的墓地。”
朝歌也在寻找,直到即将离开村子,才看到一个瘦小的少年站在木凳上,努力取下屋顶晾晒的菜干。
朝歌和梁库本想叫住少年,但见他脚尖点地、手指几乎触到菜干,便决定等他下来再说。然而,就在少年即将成功时,木凳突然倒塌,他也一通摔下。
少年一番努力,却功亏一篑。梁库甚至为他感到惋惜。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安慰他时,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少年爬起来后,静静地站在倒塌的木凳旁,然后突然举起凳子猛力砸向地面,直到凳子破碎。接着,他又拿起斧头,一下下剁碎凳子,直到力竭才停下。
梁库先是惊讶,随后忍不住笑出声。少年回头看到笑着的梁库,眼中闪过怒火,紧握着斧头,一步步向他逼近。
梁库的笑容逐渐收敛,面色转为严肃,朝歌也迅速感受到事态的紧迫。
在他们距离仅两步之遥时,少年的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斧子。突然,室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雷子!”随后,一个面色苍白的老者步履蹒跚地从土屋中走出。
少年虽然停下脚步,但仍旧紧紧握着斧子,炯炯地瞪视着梁库。直到老者再次呼唤:“雷子!”少年才猛地一斧砍向梁库身旁的一根木椽,发出“咚”的一声,斧子深深嵌进木头里。然后,他决然地转身离开。
梁库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气质,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
朝歌却从少年的面相和气质中看出,他的暴戾个性完全是由于土属性过盛引起的。在人的命运格局中,无论五行中的哪一行过盛或过衰,若得不到适当的调和,都可能引发性格的变异。过衰者往往心机深沉,过盛者则容易变得暴戾。
老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平静地问道:“你们来此有何事?”朝歌回答:“我们想找土守望。”老者再次审视他们:“有何事?”朝歌接着说:“听说他擅长下一种土棋。”
老者显得有些困惑:“土棋?”朝歌取出那五颗石子,解释道:“憋死牛五道棋,据说只有这里的人才会下。”
老者不由自主地一震,目光紧紧地锁定朝歌:“请问贵姓?”朝歌目光坚定地回答:“我姓牧,牧牛的牧。”
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声说道:“跟我来。”他转身向院外走去。
朝歌轻轻拉了拉还在愣神的梁库,两人紧随其后。梁库小声问:“我们要去哪里?”朝歌看着前方老者略显驼背的背影,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穿过村庄的小道,一步步走向来的方向。不久,他们来到村头的路口。
老者带领朝歌和梁库登上路口旁的一个小山岗,朝歌一眼便看到,岗顶上孤零零地有一座坟墓。他们在坟前停下,墓碑上刻着三个字:土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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