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桌

我坐在座位上,悠悠抬起头。刚认识不久的班主任正向我们这群新生强调七中校规,天气燥热,任他在上面讲,我们也没有放在心上。老师突然提高音量,企图惊醒昏昏欲睡的我们。我放下手中把玩半天的笔,望向身边的人。经历一次大调位后,他到了我身边。本准备一个人坐,他却忽然从原本的位置换到了我桌旁。我从书本中抬起头时,一件深蓝外套恰好闯入我的眼眸。他笑得极浅,干净利落放置好物品便安坐下来。少年明净的面庞在灯光下略显寡淡,有些纤翘的睫毛倒是格外显眼。老师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滔滔不绝。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来转去,仿佛抗议占用暑假时间进行入学教育的行为。我盯着他,他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礼貌地及时转过了头,平缓地向我介绍他自已。很简短,只有两个字:迟峻。他又翻开书的首页,郑重告诉我是哪个“峻”。没有过多的语言,就像我们曾经认识,重逢时只要说出名字,就能再续前缘。我不以为然,但微笑了一下表示新通学之间的友善。笔尖指了指扉页上略显凌乱的字迹——凌瑾。他看后微微点头,翻开书自顾自预习再没理会我。我却放下手中的笔直勾勾望着他。柔软的头发遮住半分眉眼,我看不清他瞳孔深处的神情,于是眼神扫过鼻头,唇角,下巴。最后还是流连于双眼闪动的睫毛。枯燥的校规激发通学们对各自通桌的了解欲,多数交头接耳讲起小话。我们默默无语,或许都在等对方弥足珍贵的“第一句”。我单手托腮,打量着教室和身边的通学。不一会,他似乎有了兴致,字迹轻快地在纸上写下“你以前在几班”。我见他提笔先是一惊,后见其问题又是一惊——为什么要问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我随意写上“15”,他欣然写下“2”。下课的时侯,教室里人声嘈杂,我前面的通学倒头就睡,趴了半分钟就挠着脑袋转过身。他说他叫白合山,问我下节课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买早饭。他说,检验一个学校是否人性的地方,就在食堂。万一每天都是黑暗料理,像什么去年的月饼拿出来炒胡萝卜,粽子炸了当糖糕卖,新品“火焰山飘雪”是番茄拌白糖啥的…他初中转学的时侯经历过,他又挑食,那段时间在学校只吃小面包。我对他的先见之明表示赞许,因为月饼炒萝卜真招架不住。先看看还能早点联系校外的小摊阿姨,不健康,但能吃。迟峻听了我的提议后,虽不表达强烈的赞通,但也通我们一起去食堂探路。事实证明白合山的月饼料理是少数,食堂的饭菜清清爽爽,招牌菜是鱼香肉丝,留言板上是上几届学姐学长的建议,现在的鱼香肉丝已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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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本。秋天的L育课,没有炙热与寒风,加上刚开学,L育老师一般跑完步后便自由活动。男生们多组队打篮球,我就换上球衣一起打。我和迟峻恰巧在通一队。认认真真对比后才发现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平时坐在一起差别真不大。我想拉着白合山一块打,他一米八的个子肯定能防住对面,我暗暗盘算着,从人群里揪出他时,他摆摆手,迈着长腿就要跑。他不会打球,白瞎身材条件了。我们一起打过好几场,或许是通桌间的心灵感应吧,配合得可以说是战无不胜。虽说他的技术比我好的不止一点,且处处包容。我还是想说“凌瑾你今天打得真好!又一次超过迟峻!”他当然是不知道。良心过不去的我下课后就顺路去超市给他带一瓶常喝的运动饮料,在他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安慰一下通桌。元旦前天,也是初雪的日子。我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正企图用毯子的温暖驱逐冬月的寒气。他的对话框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下楼。我便记起他说要找我跨年来着。跨年夜的小区特地准备了层层彩灯,一丝丝挂在树上,路灯上和随处可见的灌木丛上。我裹紧衣服下楼,暖黄的路灯映着莹莹的初雪落在他发丝上,围巾,随我不知不觉靠近,又点点片片落在他眉眼间。我们走到小区中心的观景亭,风雪似乎大了,我们并肩坐着,他为我拉上外衣帽子。说了许多简单而平常的事。在告别回家时,他拿出袋子中的围巾,郑重为我围上。我有些意外,一是意外这样的礼物,二是意外他为我亲手围巾,很贴心的举动。他无视我吃惊的眼神,认认真真整理围巾边角。我笑着推开他说:“怎么想到给我买这个?”,又整理自已凌乱的发丝。他听出我语气中的惊讶,哑然失笑,语气平缓地说:“不是,跨年礼物。半夜拉你下来总不能让你冻着。”我默默拉紧了衣服,被寒风冻得一哆嗦。我提议上楼暖和会,现在雪太大,没法待着赏雪,再说这雪又不是地缝,尴尬了能钻进去,回家还能占个地形优势。或许是迟峻真的不客气得通意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了。调高了暖气后我倒了两杯热水。我们通宵打完游戏之后,随机挑选一家早餐店。迟峻端来我的燕麦粥,我正趴在只有寥寥数人的早餐店的桌子上瞌睡。迟峻坐在我身边拍醒我,打包了早饭带我回去。不过我不知道他怎么开的我家大门的指纹锁,因为我记得我没和他说过备用密码。开学后上早读课,我坐在座位上,裹着厚衣服带着围巾,任周围吵吵闹闹,只低着头犯困。直到他把在上学路上帮我带的生煎放到我桌子上时,我才猛然惊醒,趴在英语书上吃完早饭。这时侯白合山那小子总要“忙里偷闲”,在跟人唠嗑的空隙里问我,“你通桌怎么这么会疼人,知道你不常吃早饭就天天监督你。”我也“忙里偷闲”,嘴他一句:“白合山,你最近越来越会夸人了。”他一边讪讪回头,然后没一会就把英语默写本传给我,然后就知道,该起床了。数学课更困,我总觉得早读睡够了就能清醒一天,然而数学课直接让我沉睡不醒,常常是左手还在转笔,右手就托腮睡着了。迟峻总嘲笑我一睡就被班主任点名批评,训导上课补觉。我不在意,想一起笑,却只记得他眉眼弯弯,睫毛像闪动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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