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梦一场

周文幸让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苦、很悲伤的梦。
这场梦,真实的可怕。
她仿佛站在上帝的视角,旁观着周文幸走过自已短暂又悲伤的一生: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从出生起她就备受全家宠爱。然而小时侯却无意中知道了自已身世的秘密,所以面对大哥,她总是愧疚的;长大之后,家人们各自为阵,妈妈和二叔(亲生父亲)、大哥、二哥,三方之间的矛盾愈加激化。
一方面,她知道大哥只喜欢科研,不喜欢管理家族企业,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另一方面,二哥喜欢并且擅长经营。不愿看着两个哥哥斗的你死我活的文幸,选择顺水推舟,半强迫式地想要逼大哥让出离开家族的决定。
她以为这样,这个家里所有人就都能好好的。于是,她紧紧握住手中唯一的筹码——自已。以伤害自已为代价,让大哥对这个家失望、寒心,然后离开。她只身入局,本没想过伤害他人,唯一一次出格,就是在中元节连带了时宜落水。
但是,她低估了自已在大哥心中的地位,低估了大哥对家人的爱和责任感;更低估了周文川的狠毒。
她的一生呀……
为周文川考虑了,所以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的自私;
为母亲二叔考虑了,所以贴心地扮演他们所期待的、懵懂的女儿,还润物细无声地想要消弭他们与大哥之间的隔阂;
为小仁考虑了,所以周家总算有一个活得肆意阳光的小少爷;
为梅行考虑了,所以甘愿扮演妹妹这个角色许多年,直到生命走到尽头也不愿意拖累他……
周文幸,是秦婉的好女儿;是周文川的好妹妹;是周生仁的好姐姐……可是文幸,却愧对了大哥、愧对了自已。
她多想说自已也为大哥考虑了,为他存过钱,为他解过围……可是。
她知道不是的。
这只是周文幸能给出的最大的善意。
这份善意中又掺杂了多少算计?
说得好听,是顺从周生辰的内心,帮助他远离这个家;可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避免兄弟反目,是让周文川顺理成章地接管周家。自始至终,周文川、周文幸、秦婉、周生闻,甚至周生仁,才是一家人。
说得好听,她没有伤害过他。那一次次真心关怀下的试探,让她每每想起就觉得亏心;她明知时宜是他的命,在心中善恶交战的关头,下手得也果断坚决。
她不愿意也没有资格找借口,再深刻的后悔也改变不了事实,颠倒不了黑白。
对于以上种种,作为周文幸的她已经有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那仅仅作为自已呢?作为文幸。
作为文幸,她可能再也没有脸见大哥了吧。
她的大哥呀,是会让人心酸的存在。
那个大男孩从来没有改变过,永远是温柔宽厚,不善言辞的。他不求回报地为家人付出着,让的永远比说的多。笨嘴拙舌的温吞面貌下,是最炙热真诚的心。
然而那颗心,却被名为家人的箭无数次狠狠穿过。
他也许从来没料到,会有一只叫周文幸的冷箭吧,文幸想。
因为对于他来说,文幸就是文幸啊,是他最信任的小妹妹。
周文幸一生所求——家人和睦,爱人顺遂,伴随着她的死亡,如梦幻泡影,可悲可叹;而文幸的人生呢?
文幸从来没有自已独立的人生。
尽管已经醒来,她仍无数次不自觉地回想起弥留之际的无力和气绝时的窒息。
说起来也当真可笑,她本认为以自已一副破败的身躯,若能换回家族平静,身死也是在所不惜的;可当真死过一回,L会了那无边的黑暗,只觉得活着就是最美好的事情了。
唯恐眼前天光是镜花水月一场,文幸竟真是不敢闭眼了。直到方才听山奈说大哥快回了,那颗忐忑的心仿佛才找到可以依托的地方。
文幸心中苦笑:周文幸呀,你的心更诚实,它早就承认了你远比自已所以为的更加依赖、在乎大哥。
至于另一个人——想起他,文幸的心不自主地跳的更快了。
梅行,梅如故。
不论重来多少次,文幸想自已都一定会爱上这个英俊潇洒,温柔又神秘的男人。
想到梦里生命垂危之时,梅行哥热烈又小心的告白;想到自已过世后,看似放浪不羁实则面面俱到的男人无数次的失态……文幸心疼着梦里无法圆记的恋人。
两个胆小鬼,一个不敢直视自已的内心,一个不敢表达自已的爱慕;两个傻瓜,一个顾虑太多,一个自卑怯懦……都明白的太晚,行动的太晚,勇敢的太晚,白白错过这许多的时光。
现在啊,文幸只想早一些堂堂正正地握住那只手。
‘既然上一次我早早抛下你走了,作为补偿,这一次我会更勇敢。更勇敢地承认我爱你,更勇敢地让我承认你也爱我。’
想到即将要见面的两个人,文幸几乎迫不及待了。
“当然要去迎迎大哥了,他可四年没回家了”
文幸站起身,脸上挂起狡黠的笑容,弯弯的眉眼像是小月亮,瞬间驱散了面容上的病弱,当真是如精灵仙子般光彩照人。
她捧起山奈的脸,似安抚又似玩闹般的搓了搓。
敏感如她,又怎会看不出伙伴眼中的担忧和疑惑呢?
“好山奈,咱们走快些!可不能让小仁抢了先,那小子一定又要和我争大哥了。”
“好,好。一定不让仁少爷越过你去。”
山奈宠溺地点点面前人儿秀气的小鼻子,像是被文幸的朝气活力所感染了,也开起玩笑来。
主仆二人就这样稳步走出了亭子,走在九曲回廊之上,迎着熹微晨光,大步向前。
终于。
要见面了。
终于。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终于。
我周文幸,还有机会让回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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