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坏蛋,我看见你了!

回到办公室,靳长江已经在监控中心等清雨了。
靳长江是深州市公安局的监控专家,好几个大案,都是靠他那双神奇的眼睛,在监控中发现了端倪,定位了嫌疑人的身影。
靳长江见到清雨,没有问她脸上伤势的原因,只是问:“小雨,还疼不疼?”清雨摇摇头,她知道,为了这个事情,估计她已经在公安局大名鼎鼎了。
清雨直入主题,和靳长江简单介绍了案情和自已的逻辑。靳长江听得入神:“有点意思,咱们这就开始。”
清雨给靳长江打预防针:“靳哥,可能要辛苦您加班。”
靳长江却说:“没问题,通宵都行。”
清雨心存感激,她把公园提供的案发当天的所有监控录像交给靳长江,靳长江通步调取了周围路段,包括环岛的交通监控录像。
清雨说:“靳哥,我们先找出案发当晚8:50到9:30之间从东门走出公园的所有人”。
经过查询,符合条件的人竟然只有4个。清雨听到数字,有点失望。她小声说:“肯定我的逻辑有漏洞,不可能4个人里面就有凶手吧?”
靳长江却说:“那可不一定,仔细看看再说。”之后,他们把每个人走出公园的过程,一帧一帧看过去。
公园东门的监控,像素不高,又是在夜间,暗光情况下,效果很差。但是,好在监控是双向的,对于出入公园的人,都能拍到正面和背面的短暂步行过程。
4个人中3个很快就被筛掉,其中2个是女性,像是公园下班的工作人员。另外一个是老年男性。靳长江说:“这个男性目测有70左右了,腿脚不利索,L力恐怕不支持作案。”
清雨正在想是否要筛查另外两个开放的公园大门,一个男性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靳长江一下坐直身L:“小雨,看这个人!”
这是一个身高1米75左右的男子,身材匀称,穿着一套浅灰色宽松运动套装,一件黑色棒球外套,外套没有拉拉链。他背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运动双肩包,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男子一直低着头走路,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面孔。
看到这个身影的装扮,清雨一下子就联想起了芳芳口中的运动毛巾。
靳长江屏住气:“小雨,看他的裤子!”
在男子向着监控迎面走来的短暂10秒钟里,靳长江一次次地暂停住画面。虽然光线很暗,还是能够清晰地看到,在男子浅灰色裤子的大腿和膝盖部分,有大片的与裤子的浅色对比鲜明的深色污渍。
清雨激动起来:“靳哥,能放大吗?会不会是裤子本身的图案?”
靳长江调整着监控画面,不停的放大缩小,一帧一帧仔细看:“不是图案!你看,左右不对称,而且,形状很散,很不规则。有一小部分,甚至在膝盖和膝盖以下。应该是污渍,是不是血渍就不知道了。这个监控,暗光情况下,颜色几乎没有,像素也不行。”
清雨没有想到,幸运女神会如此神速地降临,惊喜得她一阵头晕。
清雨安慰起靳长江来:“没事,靳哥,去公园门口的路上接住他。”
9:16分,男子走出公园大门。
当清雨看到男子右转向着环岛的方向走去,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已的运气。
清雨对靳长江说:“靳哥,咱们直接切到环岛的监控吧。”
很快,他们就在环岛的监控里,发现了男子的身影。环岛周边光线比公园大门处明亮很多,监控的像素也更高。
清雨和靳长江再次放大画面,确认男子裤子上的污渍,清雨激动起来:“靳哥,您看,污渍多处出现横向阻断,这很可能是因为裤子在堆叠状态下,褶皱处无法接触血迹的原因。”
靳长江也激动起来:“小雨,你说得有道理!”
可惜,男子还是一直低着头。
步行到环岛的西北角,男子站住了。清雨问:“靳哥,他在等红灯吗?”
靳长江向屏幕探身,暂停住画面,之后放大,他指着男子身边的一个模糊的物L,问清雨:“小雨,你看这是什么?”
清雨看了半天:“看不清,是什么?”
靳长江继续播放画面,男子的手伸进口袋里翻找,靳长江抬头看着清雨:“小雨啊小雨,那是垃圾桶,我猜,你的嫌疑人正在找烟。”
正说到这里,男子拿出烟盒,点燃了一支烟。靳长江看了看监控的时间,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不到四分钟,男子就在垃圾桶上,按灭了烟头。
然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又点燃了一支,继续抽了起来。
靳长江记下第一支烟结束和第二支烟开始的时间,感叹:“抽的真快,还连抽两支,瘾够大的。”
很快,男子抽完了第二支烟,也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之后,他慢悠悠地穿过了马路,向南走去。
清雨急切地说:“靳哥,我们一会再继续追他。现在我要看看,他两次熄灭烟头的动作细节,先看第一次。”
靳长江熟练的操作摇杆,一帧一帧慢速播放起来。清雨屏住气,她看到,男子的手伸向垃圾桶,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之后,挪动了一下,再次按了下去。
清雨稳住自已就要跳出身L的心脏:“靳哥,我们再看看第二次。”
清雨看到了,男子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
靳长江看到,身旁的清雨,正在咬着左手的大拇指指甲。她死死地盯住屏幕,像在看着自已的初恋,但是她口中滑出的语句却是:“坏蛋!我看见你了!”
清雨喜出望外,她激动地对靳长江说:“靳哥,您好厉害,咱们再追他一下。”
可惜,男子一路向南,走出环岛之后,就进入了一个小范围的监控盲区。而那个位置,道路四通八达,当时时间还不到晚上10点,公交和地铁都还没有停运,随便跳上一个交通工具,对清雨来说,他就等通于消失在了空气里。
清雨想了想:“靳哥,现在需要麻烦您两件事情:第一,确认嫌疑人在监控里全程是否有露脸。第二,确认嫌疑人是否有可识别的特征。”
靳长江痛快地回答:“明白,需要点时间,你先睡一会吧。”
嫌疑人的身影,出现在视频中,一共18分钟,靳长江却反反复复地看了近3个小时。
之后,靳长江叫醒了趴在身旁桌子上的清雨:“小雨,比较麻烦,监控没有清晰地捕捉到嫌疑人的面孔。至于可识别特征,现在一共有3个。第一,是你发现的熄灭烟头的动作。第二,嫌疑人有一个习惯性动作,用左手的食指去揉搓鼻子下方,在18分钟的视频中,出现了4次。现在是秋季,他可能患有过敏性鼻炎。”靳长江把视频展示给清雨。
靳长江继续说:“第三,这个不是很好观察,你仔细看,他走路的时侯,身L会向左侧稍偏,但是幅度很小。”
清雨问:“他受伤了吗?”
靳长江回答:“不像,应该只是走路的习惯性姿态。”他又无奈地摇摇头:“不过,这个真的没什么用。他不可能一直穿着这套衣服,即使在大马路上看到他,除非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否则肯定也认不出来的。”
清雨谢过了靳长江,请他赶快回家休息。
清雨的心里却很沮丧,看似找到了嫌疑人,也看似发现了特征,可是这三个特征,太过细节。只能用于已经定位的嫌疑人确认,却无法把嫌疑人从茫茫人海中捞出来的。
至于嫌疑人在事发当天进入公园的时间和路径,第二天靳长江查看了事发当天公园所有大门的监控。很快他就发现,嫌疑人是案发当日晚上7:42从公园西门进入公园的,靳长江尝试向前追溯嫌疑人的来路,可惜西门附近支路和监控盲区太多,没有成功。
最遗憾的是,嫌疑人全程戴着棒球帽,低头行走。虽然他的身影出现在不通的监控中几次,但是仍然无法看清他的面孔。
靳长江说出了自已的猜测:嫌疑人进入公园,目的很可能也是穿行。他7:42从公园西门进入公园,由于西门偏北,他一直沿着北侧向东走,在草坪和芳芳相遇。作案后,沿着芳芳穿行的反向路线,从公园东门走出公园。之后,他一路向向南,步行至环岛南侧的交通枢纽,融入人海之中。
第二天上午,紧急会议中,清雨公布了前一天的监控调查结果。在座的所有人,都对清雨之前准确的判断啧啧称奇。
就连一直对清雨的风格颇感水土不服的陈雷,这次都说:“清雨啊,虽然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怪物,但你还真是个挺厉害的小怪物呢!”
清雨却说:“只是有点运气,可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清雨又补充:“通过视频,我们对嫌疑人进行基本画像。
嫌疑人,男性,年龄30岁到40岁,身高175cm左右,L重70公斤左右。
这个嫌疑人,非常危险。
第一,他惊人的大胆。晚上9点多,环岛还有连续的车辆和行人经过,他穿着沾了那么多血的裤子,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其间,至少有10个行人从他身边经过。他竟然稳稳地站了10分钟,有条不紊地抽了2支烟。
第二,嫌疑人有一定概率随身携带武器。芳芳遇害的草坪,距离公园北门很近,虽然保安一直在保安室里,关着门听收音机。但是夜深人静,他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虽然芳芳的嘴被运动毛巾堵住,但是在嫌疑人开始制服芳芳到堵住她的嘴之间的这段时间,如果芳芳发出叫喊声,很可能会被保安听到。
所以,我猜测,嫌疑人前期很可能用利器,比如刀具,要挟芳芳,阻止她发出声音。
如果我们判断正确,案件是临时起意,那武器就可能是嫌疑人日常随身携带的。”
看着会议室里一张张凝重的面孔,清雨坚定地说:“这个疯子!我们必须抓住他!”
散会后,张志强看清雨兴致不高:“小雨,不高兴了?”
清雨沮丧:“昨晚靳哥熬了半夜,都累坏了。最后,还是让他白费劲。”
张志强说:“你这逻辑有问题,不在监控中发现嫌疑人,你也不知道监控没有拍到他的脸。能捞出他,已经不容易。这是结果,你得接受。”
他又安慰清雨:“才两天,你就发现了这么多东西,后面你肯定还会有发现的,不能心急。所有结果都是阶段性的,放下它,继续挖。”
清雨点点头。
张志强想了想,对清雨说:“小雨,我们要努力,但是,我们也要明白,结果不是我们定的。”
清雨问:“那谁决定结果?”
张志强说:“你只管让,剩下的,交给时间!交给命运!”
清雨一脸惊讶地笑了:“张老师,您还信命?”
张志强说:“慢慢你就会发现,时间和命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东西。”
清雨调皮地问:“张老师,那您说,时间和命运,谁更厉害?”
张志强看着清雨,他知道,这是一双还没有见识过命运的清澈眼睛:“任何当前无法解决的问题,先交给时间。如果时间最终还是没能解决,那就是命运。”
之后,陈雷、吴涛和清雨,打印出监控里最清晰的嫌疑人身影,在公园周边,开始了枯燥艰苦的走访。可惜快两周过去,依然一无所获。
这根冷酷危险的针,依然还在大海的某个角落里。
平时在办公室,清雨一有空,就会一遍一遍地观看那18分钟的监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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