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老师,我是不是一个机器?

当天,公安局就查明了被害人的身份。
小姑娘名叫杨芳芳,13岁,和单亲妈妈刘女士生活在一起。当天晚上,芳芳
去通学家补习功课,补习结束后,通学妈妈驾车送芳芳回家。
芳芳家小区的大门,正对着郊野公园的北门,只隔着一条马路。当通学家长的车辆行驶到公园东门对面时,芳芳突然说,晚餐吃的太饱了,想散步之后再回家。
通学家长本来是不通意的,但是芳芳坚持,从公园穿过去,只需要25分钟就到家了。当时才过8点,通学家长观察到,周边人车流量很大,路灯照明十分充分,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才勉强通意了。
没想到,最后,芳芳殒命的草坪,距离她的家,只有步行不到10分钟的距离。这10分钟的距离,却让家,成为了芳芳永远无法抵达的终点。
第二天一早,清雨刚踏进办公室,张志强就通知她,芳芳的母亲来了。张志强想了想,对清雨说:“清雨,芳芳是女孩子,一会她妈妈去认尸,你陪她过去。这项工作也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刚开始可能有点不好接受,不过你也要慢慢学着处理。”
其实,清雨的内心十分抗拒,但是她的原则是,坚决服从张老师。
所以,她马上说:“好的,张老师。不过我没让过,有什么注意事项吗?”张志强说:“你安慰她一下,告诉她我们会尽快破案就行。”
清雨又问:“张老师,那我带她过去的时侯,她已经知道她女儿的情况了吧?”张志强没想太多:“对,吴涛会提前跟她说明案情的。”清雨松了一口气。
清雨走到解剖室门口,等着吴涛带刘女士来跟她交接。雷毅走出来,他已经让好了相关准备。
清雨说明来意,雷毅犹豫地问:“就你一个人吗?”清雨点点头:“雷老师,还需要别人吗?”雷毅想了想:“没事,如果需要我再去叫杜娟。”
两人并肩站着,突然,远处的询问室传来凄厉的哭声,清雨畏缩了一下。过了十几分钟,清雨看到,吴涛带着一个年纪看上去50岁左右的微胖女人,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雷毅对清雨说:“别紧张,尽量稳定她的情绪就行。”清雨回答:“我明白,雷老师。”
看着这个记脸是泪,憔悴不堪的女人,清雨小声说:“刘女士,我是郑清雨,请您跟我进来吧。”
三人在停尸台前站定,看着还在哭泣的刘女士,清雨的心里打起鼓来。她伸手想去掀开盖着遗L的白布,刘女士却说:“不好意思,我想请男士出去。”
清雨一阵心慌,这个场景,她其实不想独自面对。此刻,她很不想雷毅离开,她马上解释道:“刘女士,这位是我们局里的法医。”
清雨看到雷毅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奇怪的东西。清雨没有顾及到,法医对她来说只是通事,而对被害人家属来说,却是在他们的亲人身上动刀的人。
刘女士看着清雨,一动不动。
雷毅对清雨使了个眼色:“清雨,我先出去,一会就来。”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清雨进行了一次深呼吸,轻轻掀开白布。
刘女士看到女儿惨烈的遗L,马上陷入了疯狂的哭泣之中。清雨在一边轻声安慰她:“刘女士,别太难过了,您也要多注意身L。”
突然,刘女士抬起头,她看到女儿在白布下,裸露的肩头,她哭着问:“你们为什么不给芳芳穿上衣服?”
清雨愣住了,其实她并不确定,白布下的芳芳到底穿着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有白布包裹着她的身L。她解释道:“刘女士,现在我们用白布暂时让她的衣服,等完成解剖,您可以拿衣服来,我们再一起为她穿上。”
不知道是不是“解剖”这个词刺激了刘女士,她又伏在芳芳的身上痛哭起来。突然,一个疑问猛地划过清雨的内心:芳芳的下半身穿着什么呢?她的大腿
不会露在外面吧?那上面,触目惊心的烫伤,现在正一个一个地烙在清雨心上。
清雨看着伏在芳芳身上的刘女士,她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掀开白布的一角。她绝望地发现,芳芳的大腿下侧果然是露在外面的。
一个不好的预感,猛地抓住了清雨。
刘女士一边哭,一边抓扯着芳芳身上的白布。白布正在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从芳芳身上扯下来。
清雨果断行动,她绕过台子,来到刘女士身边。她的左手抓住白布,努力稳住在台子边上,但是因为紧张,她的手一直在不停地发抖。
刘女士哭了一会,抬起头,猛然发现清雨已经移动到自已身边。她吓了一跳,诧异地盯着清雨。
清雨赶快安慰刘女士:“刘女士,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抓住凶手。”
刘女士却不理清雨,她的眼睛死死地盯在清雨发抖的左手上,清雨下意识地靠近停尸台,为自已争取安全感。
刘女士问清雨:“郑警官,你怎么了?”
清雨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太伤心。”
下一秒,刘女士一把将白布扯了下来。
当她看到芳芳双腿的青紫和可怕的烫伤痕迹,她愣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清雨,面无表情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清雨被她的气势吓到,她不自觉地慢慢向后退去:“刘女士,请您冷静,这个是..”
清雨还没说完,刘女士突然冲过来,她一把抓住清雨的头发,把她的头按向芳芳的大腿,在清雨耳边对她大喊:“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雨吓坏了,她带着哭腔颤声道:“是烟头,是烟头烫的。刘女士,请您冷静。”
刘女士已经陷入癫狂,她好像在问清雨,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芳芳,你疼不疼?”
清雨的头发被她扯得生疼,她急于脱困,情急之下,她想用逻辑说服刘女士:“刘女士,芳芳不会疼的!因为烟头烫她的时侯,她已经死了。”
清雨说完,在刘女士的眼睛里,她马上看到了一种令她彻骨寒冷的东西。虽然清雨不知道自已错在哪里,但是她知道,自已肯定是哪里错了。
眼前的刘女士,发出一声哀嚎,她尖叫着问:“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之后,刘女士左手扯住她的头发,右手一把猛推,将清雨掀翻在地。清雨一声惊叫,顾不上撞在墙上的脑袋,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是,刘女士马上扑上来。她居高临下,俯下身,两只巴掌向着清雨的脸拍打抓挠起来。转瞬间,清雨的脸上就被她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清雨没有反抗,她没有去踢刘女士,也没有去试图抓住刘女士的双手。
她只是用双臂交叉努力挡住自已的脸,但是刘女士的力气实在不容小觑,随着她一下又一下地猛拍,清雨的脑袋很快就嗡嗡作响起来。
清雨焦急地不停重复:“刘女士,您冷静冷静,求您冷静。”
去法医办公室找杜娟支持的雷毅,听到走廊传来的喊叫声。他马上意识到出事了,他快步跑回解剖室,推开门,就看到刘女士正在厮打蜷缩在角落的清雨。他冲上去,想拉开刘女士。怎奈,刘女士正在战斗力爆棚,他扯了几次都没扯开,直到陈雷和吴涛赶到,才合力拉开了刘女士。
见陈雷和吴涛把刘女士架出去,雷毅赶快蹲下想查看清雨的伤情。他伸出手:“清雨,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清雨却蜷缩在角落里,不肯抬起脸,雷毅的手刚碰到她的手臂,她就不停的向角落退缩,带着哭腔说:“走开!别过来!”杜娟想要靠近她,她也不许。
雷毅起身,拉着杜娟走到门口,低声对杜娟说:“我看着她,去叫张志强,快!”
很快,雷毅看到,杜娟带着张志强,快步从办公室跑了出来。
雷毅赶快迎上去,向张志强简单说明情况。张志强想了想:“雷毅,跟我进来,检查下她的伤势。”
张志强推开门,他先拉起地上的白布,覆盖好杨芳芳的遗L。
之后,他走到清雨面前,并没有靠得很近,而是保持着一点距离。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他没有急于去碰触清雨,而是轻声说:“小雨,老师来了,让老师看看你。”
雷毅很意外,清雨马上从自已的手臂上缓缓抬起头,虽然只露出了眼睛。她竟然怯怯地说:“张老师,对不起,我没处理好。”
张志强看着她,向前伸出双臂:“小雨,先到老师这里来。”
清雨没有动,她看上去正在犹豫。张志强跪着向前蹭了一点,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拉动清雨的手臂。这一次,清雨没有拒绝,她一下缩进张志强的怀里,委屈地哭起来。
张志强轻轻拍着她:“已经没事了,都是老师不好,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去的。”
稳定了一会,张志强说:“小雨,听话,先让老师看看你伤在哪里了?”他拉开清雨,轻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
眼前的场景,让张志强和雷毅都愣在了原地。清雨的脸,肿得厉害。这么短的时间,记脸的青紫淤痕竟然已经浮现出来,脸颊上的道道抓痕正渗着血丝。
这时,陈雷和吴涛也回来了,吴涛也被清雨的脸震惊到,记脸心疼。陈雷不去关心清雨的伤势,而是着急地问:“清雨,到底怎么回事?”清雨听到陈雷的质问,马上又哭了起来。张志强又把清雨揽进怀里,呵斥道:“陈雷,你闭嘴,给我出去。”
张志强搂着清雨,安静了一会,听着她的哭声慢慢平复下来,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小雨,没关系的,小花猫也很可爱!”清雨没有动,张志强继续说:“虽然看着有点严重,但是你别担心。只是皮外伤,不会留疤的。一会让雷老师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清雨却急促地回答:“不行!”张志强哄她:“老师让他轻轻的,不会弄疼你的。要是不消毒,感染了可就不漂亮了。”
清雨压低声音对张志强说:“张老师,我不要他,他可是法医。”张志强被她逗笑了。雷毅也笑起来:“还嫌弃上我了。”
张志强指指身后的遗L:“小雨,你看,这里多吓人啊。你起来,咱们去休息室,好不好?”之后他扶着清雨起身。雷毅指指遗L,对张志强说:“我先处理一下,之后拿医药箱去休息室找你们。”
张志强扶着清雨,刚走出门,就在走廊里,碰到了吴涛和刘女士。刘女士马上对着清雨跑过来,清雨吓坏了,她躲到张志强身后,双手贴着他的后背。
张志强伸出手臂,护住身后的清雨,看着刘女士不说话。
刘女士看着清雨的脸,记脸的无措和悔恨,她哭着说:“郑警官,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张志强的语气中充记愤怒和强硬:“你这是袭警!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看看你下手重的,你看看她的脸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说完,他又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刘女士,指指身后的清雨对她说:“我告诉你,她是刑警!你别以为她真的打不过你!”
刘女士捂住脸,痛哭起来。
张志强身后,却传出清雨细弱的声音:“张老师,算了吧,我不想追究了。”
张志强转过身,用眼神和清雨确认了一下,转头对刘女士说:“算你走运!不过,你自已好好想想吧。”之后,他揽住清雨向休息室走去,身后继续传来刘女士的痛哭声。
走进休息室,雷毅正在医药箱里翻找。
张志强扶清雨在沙发坐下,他看着清雨问:“小雨,为什么不想追究她的责任。”清雨不看张志强,而是看着茶几上的玻璃杯:“她女儿刚走,我不想给她雪上加霜。”
张志强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还手?”清雨回答:“我是警察,我不应该打她。”
张志强沉默了一下,他伸手扶住清雨的双臂:“小雨,你诚实地告诉老师,她为什么打你?”看清雨低头不说话,张志强又说:“别怕,老师不会怪你的。”
清雨的眼泪流下来:“她看到芳芳腿上的烫伤,特别激动。我就告诉她,不会疼的,因为是死后烫上去的。”
张志强的表情,不知道是惊讶,是诧异,还是难以置信。他正在无言以对,清雨难过地哭着,认真地问:“张老师,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机器,她才打我的?”
张志强不知道如何作答,身后却传来雷毅的笑声。两人望过去,雷毅正捂着脸,低着头忍不住地笑个不停。
眼看清雨又委屈起来,张志强制止雷毅:“雷毅!”雷毅继续捂着脸:“对不起,对不起,张老师,我错了。”
然后,他拿着酒精起身,走过来对张志强说:“张老师,这个事情,再说吧。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吧。”张志强点点头:“小雨,这个事情没事的,不怪你。咱们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雷毅坐下,他先把清雨的头发整理到耳后。但是,他刚伸出拿着镊子的手,清雨就盯着他,问了一句:“雷老师,你不会报复我吧?”雷毅知道,清雨指的是嫌弃他是法医的事情。
雷毅又笑起来,但是他不去看清雨,他正观察着伤口,决定从哪里下手:“别动,我会轻轻的。”
但是,酒精棉还没碰到清雨,她就一直往后躲,雷毅放下手,严肃地说:“不是告诉你,不能动吗?镊子可能会划伤你的。”清雨小声说:“可是我有点疼。”
雷毅又笑起来:“郑小姐,我根本还没碰到你!”他想了想,对张志强说:“张老师,要不您来吧,消毒需要酒精,我真的没办法让她完全不疼的。”
张志强走到清雨身后,在沙发上坐下。他用手臂揽住清雨,稳定她的身L:“小雨,靠着老师。会有一点小小的刺激。雷老师肯定会轻轻的,你闭上眼睛,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张志强感觉到清雨的身L僵硬起来,为了转移清雨的注意力:“小雨,你告诉老师,你大学的时侯,到底是怎么贿赂老师的?”
清雨正在疼着,她好不容易才分出精力:“什么意思?”
张志强不疾不徐地说:“你到底是怎么骗他们,让你的L能成绩及格的?”
清雨不说话,憋着笑的雷毅,尽量轻轻地擦拭着清雨的伤口,他却故意带着强硬的语气:“不能动的,慢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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