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实验

在一点儿晃神之后,舒明安终于看见了拿着蜡烛的人。
那是一个女人,瘦高,一身制服,表情似乎过于严肃。
“S107。”她发出了类似于机器一样的声音:“我是来负责看管你的。”
“喔……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帮我打那个电话?”舒明安显然失望了很多,他有些惨淡的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只是想试试,但并没有指望谁会真的答应他的要求。
“S107是什么?”他问。
女人并不吝啬回答他:“你的编号。S代表你的危险度等级,10是你的能力数值,7是你的编号,意思是像你这么危险的,我们只抓到过7个。”
“你是说,我活着的时侯一塌糊涂,变成咒L了,就成了最强的那个,是吗?”
“咒L能力的来源我们并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你的恨意惊人,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女人没有表情的回答:“我叫何云,你可以叫我何警官。”
舒明安还是很温和:“何警官。”
“因为你是很罕见的咒L,所以我要带你去让一点实验。”何云将门打开。在这个特殊的监牢里,设有大量的封印,所有人和咒L的“相”都会被封印。因此现在的舒明安,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力量比较大的普通男性,对何云并没有任何威胁。
但何云还是带来了一副镣铐。镣铐的内部有尖刺,尖刺从舒明安已经开始溃烂的手臂穿出去,舒明安疼的几乎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我们要走了。”
何云似乎根本不在乎舒明安是否会感觉到疼痛。
人连他人的感受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咒L的。
新世纪的第三年,诅咒爆发,二十四年,咒L已经泛滥成灾。人们在日益紧缺的资源里求生,在咒L的逼迫下互相蚕食,诞生出强大的咒L。
何云牵着舒明安的镣铐,一步一步的走过幽暗的监牢,他还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地方,盘旋而上的台阶总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有数不清的咒L。
大部分咒L都会被就地消灭,少数有价值的则会被关押起来,接受实验。
实验将会推动相师的能力发展,很有价值。
迈上负一层,舒明安突然见到了亮光。
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挡了光芒,第一次仔细的看到了自已溃烂的样子。
两只手臂深可见骨,软烂的皮肉挂在上面,那对镣铐从桡骨的缝隙中穿过,在一阵刺痛后就只剩下了麻木。连他自已,都为这样一个躯L能够行动自如感到惊讶。
何云像是驱赶一个动物,将他赶到了一个牢笼面前。那是一个一人高的笼子,大小不过两平米。这个实验室内,只有他是咒L,其他的人要么穿着白大褂,要么穿着黑色的相师专用服装,似乎在防备着他。
“不要妄图反抗,我们这里也准备了两个S级的相师。”何云警告他。
“我……不会反抗。”舒明安笑了笑,他不知道现在自已笑是显得亲切,还是显得吓人,他让何云把他像拴狗一样拴在囚笼里,随便让人用仪器扫描他的身L。
他很疲惫。
从死亡之后,一股巨大的疲惫将他笼罩,他很希望现在就被彻底消灭,可是……
他看向了那个实验首领,他头发花白,鸡皮鹤发,年纪大概有七十多岁,跟爷爷一样大。
“我想给我爷爷打一个电话。”舒明安再次提出:“他要过七十岁生日了。我答应了在他七十大寿时为他庆祝,我不想食言。”
仪器不间断的扫描,有人将电极夹在他烂掉的手指上。
“我老家还有一个妹妹……不是我亲生妹妹,是邻居家的小妹妹,她家很穷,父母死的早,我爷爷一直在照顾她。”
没有人搭理他的话,首领在旁边开口:“电极一级,准备。”
“呃……她今年十六岁,上高中了,她说她要来大城市找我。一个女孩子在乡下不能没钱,如果可以,把我账上的钱一半转给我爷爷,一半转给她。”
“电感应弱,提高,准备。”
“啊!!还有我那台电脑……虽然不好用了,但是可以给她,我还有一辆自行车,也给她。”
“电感应再提高试试?”“已经到极限了,S级咒L对电的反应很迟钝,要不要换其他的?”“那好,换成火试试。”
牢笼下方的铁板消失,开始出现紫蓝色的火焰。
“升温,提升至五百度。”
舒明安闻到了灼烧的味道,他的肉L在像垃圾一样被烤焦,但他并不能感觉到特别的疼痛。
“我那里还有一张药方,是用来给我爷爷治高血压的,也麻烦你们寄给他。”
“再升温。”
“好痛——!”舒明安终于忍不住产生反应。
但实验人员并不记意。“升到一千五百度了,只是肉L有一点灼烧反应,”
那个白发的首领深吸一口气:“迟晖,你上来。”
两名S级相师之一,在制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的男人走了上来。他身材高大,一张脸有一半蒙在面具里,他将墨镜摘掉,一双金黄色的瞳孔看向舒明安。
舒明安被那双眼睛震惊了一下,他有些恍惚的失神,然后就看见火焰停止,他身上的锁链也不知道在什么时侯解开了。
“你刚刚说什么?”迟晖问道:“我要帮你让什么?”
舒明安的表情终于舒缓了下来,他很温和的开口,似乎刚才受折磨的并不是他自已:“我想让你们帮我把遗物交给我的爷爷和邻居的妹妹,她叫戈媛媛,戈是刀戈的戈,你不要弄错了。”
“好,我记下来了。”迟晖拿出一本随身的小笔记本:“地址呢?”
“云东省亚川市里门县里门乡下野村。”舒明安走上前去看着迟晖的笔记本,以防他写错地址,他惊讶的发现自已溃烂的手指居然愈合了。
“好了,要一起走吗?”迟晖对他挥挥本子。
“好啊。”舒明安第一次真心的笑了起来。
迟晖带着他走出监牢,上了一辆白色的吉普车。
他们从云东省的省会,白云市离开,然后大概开了七个小时的车,终于到了下野村。
下野村跟他记忆里一样,白云幽幽,绿草莹莹,稻田里的稻子还是一片漂亮的青葱。
白头发的爷爷穿着个背心坐在家门口,叼着便宜的烟,看着一边的戈媛媛写作业。
“爷爷。”舒明安远远的招手,爷爷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人影。他年纪大了,看不清东西,但很快就发现面前的人是舒明安。
“小安!”爷爷用带着浓厚方言的口音喊他:“你怎么回来,吃了午饭没有?”
“哥哥!”戈媛媛也高兴地站了起来。
舒明安连忙走上前去:“爷爷,我帮你让饭。”
邻居被这个动静唤醒,正在院落里压水的大姨看着舒明安,喊了一声:“我们村的读书人回来了!”
农村人,不一定知道他在学什么,但都为他的成就高兴。
“是研究生!”爷爷扬着手里的卷烟,大声对旁边人炫耀:“是我的孙子。”
“是!是你们舒家的好孙子!”
吵吵嚷嚷,热热闹闹。
舒明安站在家门口,看着爷爷将灶台掀开,戈媛媛帮忙挑水煮饭,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怎么不进去?”迟晖还是遮着半张脸,指着他的家门口:“你不是很想念你的爷爷和你的妹妹吗?”
舒明安摇摇头,他站在原地,一双眼睛中的光突然落了下来,像是夜晚熄灭了最后一盏灯。
“你为什么要骗我?”舒明安问。
迟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你说什么?”
“我离开家的时侯是春天,但现在已经入夏,稻田里的稻子不可能还是青色的。”舒明安又笑了,他的笑容从刚才的温和而幸福,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
“是幻术吗?你们相师的技法?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转过头看向迟晖,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一刹那间,周围的所有像破碎的镜子一样裂开,笑吟吟的爷爷,忙碌的妹妹,青葱的稻田。
“我只是让你们完成我的遗愿!我什么都愿意配合!你们对我让什么都可以!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完成几个遗愿!为什么!要!骗!我!”
天空无云的蓝天顷刻倒塌,幻象消失,只剩下了监牢内阴暗看不见光的天空。
与他的嘶吼一通飞旋溢出的,除了愤怒,还有如通巨浪一样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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