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出师不利

午宴过后,文斗开始。
  满苑的人重新聚回了看台,满满当当。
  许澄宁跟顺王他们和李少威说过之后,坐在了秦弗身后特设的座位上,还单独配了文房四宝和一张小几。
  宁王世子离她不远,对她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表情,眼神十分凶狠。
  许澄宁早跟他撕破脸了,趁着没人注意,对他做了个挑衅的鬼脸。
  宁王世子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大胆!
  许澄宁立马拉着秦弗的衣服告状:殿下,宁王世子又要找我麻烦。
  秦弗眉目锋利:皇弟是非跟我过不去了
  你!
  他站起来动静有点大,嘉康帝都望了过来,宁王世子不敢再闹,恶狠狠瞪了许澄宁一眼,又坐下了。
  比武的擂台已经撤下,场上布置成数十张檀木书案,整齐排开,文房四宝叠放在最旁边的桌子上。
  二十名大魏才子和二十名西陵才子分别列于东西两边,抬头挺胸,安静肃立。
  上午的武斗大魏已经赢下,嘉康帝现在气定神闲,用温和的口吻问凡著:人已到齐,可以开始,不知王子想要他们比什么
  凡著含笑回问:由孤说了算么
  朕既为东道主,自然以客人为重。
  好!
  凡著站了起来,朗声道:那孤便说了,我们就赛三局,一赛诗,二赛数,三赛画,如何
  大魏这边,人人面面相觑。
  嘉康帝问道:这诗,要怎么个赛法西陵也作诗
  倪娅道:西陵当然作诗,只不过体统与大魏不同,我们不讲对仗,不讲平仄,韵律也与大魏不同。
  既然不同,又如何比
  规则且听孤道来。
  凡著于看台上慢慢踱步,看着场上的才子,嘴边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诗题由抽签决定,双方各依题作下一首诗,然后将诗作交换,我们把大魏的诗变成西陵的诗,你们则把西陵的诗变成大魏的诗。哪一方译得准,又作得好,便为胜者,如何
  比法竟十分新鲜。
  嘉康帝也有了几分兴趣:便依王子所言,上签!
  双方各给自家的才子安排了一名译者,负责将对方所作的诗意思传达给才子们。很快,太监捧上制好的签条,嘉康帝抽了一个,打开展示。
  火。
  这不是大魏人善写的诗题,倒是西陵那边流行的。这第一步,大魏便处于劣势。
  第一炷计时香燃起,双方才子开始围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
  许澄宁拿狼毫抵着下巴。
  这样的比法,不但要讲才学,还要讲战术。想要赢过对方,诗就不能写得太好,最好用上生僻晦涩的字词、意象和典故,让对方想译都找不着词去译。
  但文人秉性大多固执,很难接受故意把诗写得糟糕,他们会觉得拿都拿不出手。在这一点上,他们大约会在狡猾多端的西陵人手上吃亏。
  果然,西陵人这边有商有量,有一个人专门提笔在写,讨论一阵便写一句,氛围十分和谐。
  反观大魏这边,就差打起来了。
  我反对这么写,简直有辱斯文!我绝不允许这样的诗署上我的名!
  不行!你说的那句不行!
  我们现在写的诗是他们的,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差一些也无妨!
  你还是不是读书人此等投机取巧之言,你竟说得出口!
  没错!你也不怕你狗屁不如的诗给西陵人看了,叫人笑话!
  他们嗡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争执不下,眼见香已过半,竟一句都还没落定。
  谢容斐怒了。
  好了!索性我们各写各的,谁写得好谁就交上去便是了!
  他甩袖转身,不再听人一言,提笔蘸墨,自己书写起来。
  其他人看他如此,知道再也协商不下去,便也各自找了一张书案开始写自己的。
  许澄宁见状,如实记录。
  这个形势,很难说大魏有望胜利。
  西陵明显有备而来,抓住了大魏文人那点冥顽不灵的臭脾气,先给自己挣下了优势,后续他们会在自己写的诗上做什么手脚让大魏为难,还未可知呢。
  不过许澄宁心大,并不着急。
  这不有三局呢嘛,输掉一局也没事。就算输掉两局让文斗落败,她也觉得无伤大雅。
  反正武斗赢了嘛。
  只要不是三局全输,输得太难看,其他结果都在许澄宁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但谢琼韫显然不这么认为,她紧紧盯着场中兄长的身影,眉头深锁。
  情况不大妙。
  大魏这边不是一条心。
  诗到了西陵手里,究竟只是比赛的助力,还是一次可以扬名的机会
  此刻她竟也不知道,这诗到底该写好还是不该写好。
  谢琼雯没有参懂规则背后的深意,只知道夸奖堂哥:大姐姐别担心,二哥哥肯定是写得最好的。
  香已燃尽,到了交换诗作的时候。
  西陵直接递了过来,而大魏这边,二十个人二十首诗,竟不知道该给哪一首。
  快点!
  西陵的译者催促道。
  谢容斐心一横,道:用我的。
  诗作交换完成,大魏这边的译者开始看诗作,结果越看脸色越绿。
  写的什么,快说呀
  才子们都很着急。
  这是,这是……译者眼睛落在上面都觉得滚烫,这是一首……
  淫词艳曲。
  自古以来,他们所在的这片土地,文人笔墨于男欢女爱、情欲缠绵之上,从来讳莫如深,深恐沾上一点人欲便脏了自己的心和眼。
  而西陵却全然相反。
  他们热烈、奔放,喜欢肆无忌惮地用肢体表达与发泄情意,并毫不避讳地用自己的文字述说出来。
  而眼下这一篇诗作便是。
  火的诗题被糅化为一种感觉,把那个过程极其香艳露骨地写了出来,五感俱全,令人看都不敢看。
  译者是礼部官员,当年也是读四书五经考出来的仕途,让他译这种诗,比杀了他都难受。
  才子们脸都绿了。
  西陵竟如此……不知廉耻!
  这样的诗,便是谢容斐都无处下手。
  看客们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不动手
  西陵那边已经着手在写了,他们这边一个个地,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那儿。
  一人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写……写吗
  我宁可输了这局,也绝不作这种丢尽脸面的诗!
  谁都在期盼有人能站出来,主动接过译写的重担,可谁也不愿承担骂名。
  第二炷香很快燃尽,西陵才子诗也写好了,大魏这边什么都没交出来。
  嘉康帝脸黑了下去。
  凡著哈哈大笑:陛下,看来,这一局是我们赢了呢!
  他的笑声放肆回荡。
  大魏译者见没法交代,只好躬身上前,对海公公耳语了几句。
  嘉康帝这才知道原因,但这不宜宣之于口,只得把闷亏咽下,承认了西陵获胜。
  其他人尚不知原因,都不解为何大魏一首诗都写不出来。
  第二局,比书算。规则很简单,抽签取数进行加减乘除,先答对者胜,前提是,不能用算盘算筹等一切计数工具。还请陛下令人写数,数字越大越复杂越好。
  数字被放在两个盒子里,由凡著进行抽取。他从两个盒子里各抽出一个数,喊道:十二万八千七百九十七,乘二十六万三千零六十二!
  数字竟如此复杂!
  不用算盘,他们就只能在纸上用笨办法计算了。
  谢容斐跟大家一起埋头苦算,刚有两个人算出来,正在对结果时,西陵那边已经出结果了。
  捧着算盘的太监一算,竟是对的!
  凡著哈哈大笑。
  口诀推算已经过时了,我们西陵都用画点线来计算,结果准确无误!
  果真是有备而来,特拿他们新创造的算法来挑衅大魏呢。
  凡著宣布了第二道算题。
  谢容斐咬牙,心里不甘,但除了笔算别无他途。
  他刚要埋头计算,忽觉腹中一阵剧痛,痛苦难忍,眼前一黑,连人带椅,翻倒了下去。
  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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