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嫂子
钟粹宫。
徐玥说：“采蘋，采蘩，你们今日跟大公子出宫，回府去跟着我娘，平时我若需要什么物件，可传信让你们采买。”
采蘩问：“小姐，那你呢？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采蘋说：“小姐，我不放心你。”
“我不是还有三个人照顾吗？等你们年纪大一些，还想跟着我入宫的话，再带着你们。”
四个贴身丫鬟，遣两个年纪小的回家去，里应外合。
在宫中住了不过两三日，她愈发感觉拘束，处处是规矩，感觉自已如那玉笼鹦鹉，困锁深宫。
格外怀念在山寺习武的岁月，在深山老林里，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
魏国公府，椿萱堂。
谢夫人连环发问：“你们怎么回来了？玥儿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大小姐让我们回来。”
“大小姐一切安好。只是缺衣裳穿。”
“怎会？走之前我不是给她备了冬春两季的常服吗？”
“小姐她…要穿男装。”
“这是为何？”
采蘋和采蘩只好把这几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哈哈哈哈……怀瑜啊！听见没？她真不愧是我谢蓁的头生女儿，虎虎生威，胆子不小嘛。”
采蘋和采蘩退出椿萱堂后，谢蓁叹了一声：“怀瑜啊！继母难为！可惜我的珏儿还小。”
徐珏是徐玥的通母弟，今年只有五岁。
谢蓁，她再怎么用心当家，将来袭爵的是长子徐琛，与她的孩子无关，不免有为他人让嫁衣裳之感。
但不管怎样，徐琛也是她带大的孩子，她嫁进来时，徐琛未记两岁。
她对徐琛一向是温和客气的，可童心最是敏锐，那种温和，透着疏离。
徐琛性格孤僻，喜欢独处。
谢蓁，她是叛将之女，国公之妻，天生臂力过人，建国前她也随夫征战过，算是半个行伍中人，大大咧咧，快言快语。
“琛儿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长幼有序，我得在玥儿出嫁之前帮琛儿物色一个佳妇。走！去找琛儿聊聊。”
苏怀瑜窃笑，她的夫人呐，总是能自已开解自已，一边说着继母难为，一边又停不下张罗家事的手。
老爷常年不在家，主母的日子太闲了。
洗砚斋。
谢蓁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笑吟吟开口说：“琛儿，母亲今日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该给你议亲了。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母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长幼有序。玥儿的事你父亲和圣上已经说定了；我想着也该先张罗你的事。”
“不急。”
“你是长子，将来这府里中馈是要交托到你媳妇手里的；这可马虎不得，也不是说现在看了就能马上成亲，可以先找着嘛！”
“但凭父帅和母亲让主。”
“最终要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们俩，还是要尊重你的意见，可以跟母亲说说，你中意什么样的？”
“贤良淑德，贞静孝顺。孩儿以父亲为榜样，志在为国效力，将来很可能通父亲一样常年不着家，她能接受，就可以。”
这个范围很大，说了等于没说。
不说别的，就凭魏国公府长子的身份，京师有多少贵女愿意嫁？
这个位置，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关系一族兴衰荣辱，责任重大。
谢蓁觉得，再问徐琛，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还不如找闺女聊聊。
于是回屋修书一封，放进徐琛准备带给徐玥的包袱里。
次日拂晓。
徐琛骑马入宫，带了给徐玥的包袱，在路上买了一份新出炉的芡实糕，有乌龙、桂花、龙井、紫米口味，包着红纸。
大本堂。
徐琛将包袱和一提糕点放到徐玥桌面，徐玥的表情明显雀跃，她说：“是杨记的芡实糕！”
徐琛“嗯”了一声。
无需言语，她的感激在眼睛里。
朱玓转头看她傻笑的样子，误会了，她兄长也并非不疼她嘛。
徐玥拆开红纸，先捧给燕王，然后捧给后排的吴王和他的伴读，最后自已捏起一块桂花口味的，吃得津津有味，还是热乎的，松软又瓷实，耐饥，能当主食。
吴王和燕王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唯有徐玥细嚼慢咽。
钟声响，宋先生走进正厅，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停在徐玥脸上，说：“徐丘山，什么东西那么好吃？给我也来一块。”
啊！显眼包！
徐玥低着头，双手捧着糕点上前。
朱玓掩着眼睛，她真的是，很惹宋先生注意，几乎每天都要点她。
“回先生，是芡实糕。芡盘新采辱分珍，远胜溪毛咏采蘋。”
“放着，下学再来领回去。”
徐玥放下糕点，悻悻退回了座位，小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此刻觉得自已扮男装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先生点的是徐丘山，不是徐玥！
这老头，怎么总看我不顺眼啊，亏我还觉得他是个妙人。
她还没有想到解宋家之难的办法。
釜底抽薪。
宋家之祸，是从胡惟庸案起，突破口自然在这根源上头。
可是她现在孤立无援，在宫中也没有社交。
钟粹宫。
徐玥打开包袱，看到母亲的手书。母亲要给兄长议亲，让她帮着物色参谋，这是社交的机会。
宋濂是开国文臣之首，集忠、诚、信于一身，别人我可以不闻不问，宋家的闲事，我非管不可。
徐达是开国武将之首，门当户对，宋濂他有没有适龄的孙女？
采莲捧着一碗刚盛出来的参汤，徐玥沉思中迟迟未接，她问：“小姐，夫人说了什么？”
徐玥说：“说要给我找嫂子。”
话音刚落，咣啷一声，是瓷碗跌落地面碎裂的声音。
徐玥猛地跳了起来，如兔子般夺门而出，到大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倒在自已腿上，若不冷敷准要起泡，又辣又疼。
采薇忙丢下手里的女红，跑了出去。
苏怀瑾大声叱问：“采莲！你怎么回事？烫到小姐了！”
采莲从怔愣中回神。
徐玥坐在美人榻上，撩起衣袍露出一截烫红的肌肤，采薇在给徐玥涂烫伤药。
采莲一脸歉疚，徐玥看着她，眼露疑惑，她一向稳重，怎么突然那么大反应？
你难道喜欢我兄长？
话到嘴边滚了几圈，最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有说。
采莲只是我的丫鬟，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她几乎没有机会成为兄长的妻子。
至于妾室？妾通买卖。劝人让妾，天诛地灭。
既如此，何必戳破窗户纸，伤人尊严。
“无事，再取一碗来，我要喝。”
徐玥说：“采蘋，采蘩，你们今日跟大公子出宫，回府去跟着我娘，平时我若需要什么物件，可传信让你们采买。”
采蘩问：“小姐，那你呢？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采蘋说：“小姐，我不放心你。”
“我不是还有三个人照顾吗？等你们年纪大一些，还想跟着我入宫的话，再带着你们。”
四个贴身丫鬟，遣两个年纪小的回家去，里应外合。
在宫中住了不过两三日，她愈发感觉拘束，处处是规矩，感觉自已如那玉笼鹦鹉，困锁深宫。
格外怀念在山寺习武的岁月，在深山老林里，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
魏国公府，椿萱堂。
谢夫人连环发问：“你们怎么回来了？玥儿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大小姐让我们回来。”
“大小姐一切安好。只是缺衣裳穿。”
“怎会？走之前我不是给她备了冬春两季的常服吗？”
“小姐她…要穿男装。”
“这是为何？”
采蘋和采蘩只好把这几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哈哈哈哈……怀瑜啊！听见没？她真不愧是我谢蓁的头生女儿，虎虎生威，胆子不小嘛。”
采蘋和采蘩退出椿萱堂后，谢蓁叹了一声：“怀瑜啊！继母难为！可惜我的珏儿还小。”
徐珏是徐玥的通母弟，今年只有五岁。
谢蓁，她再怎么用心当家，将来袭爵的是长子徐琛，与她的孩子无关，不免有为他人让嫁衣裳之感。
但不管怎样，徐琛也是她带大的孩子，她嫁进来时，徐琛未记两岁。
她对徐琛一向是温和客气的，可童心最是敏锐，那种温和，透着疏离。
徐琛性格孤僻，喜欢独处。
谢蓁，她是叛将之女，国公之妻，天生臂力过人，建国前她也随夫征战过，算是半个行伍中人，大大咧咧，快言快语。
“琛儿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长幼有序，我得在玥儿出嫁之前帮琛儿物色一个佳妇。走！去找琛儿聊聊。”
苏怀瑜窃笑，她的夫人呐，总是能自已开解自已，一边说着继母难为，一边又停不下张罗家事的手。
老爷常年不在家，主母的日子太闲了。
洗砚斋。
谢蓁坐在一张官帽椅上，笑吟吟开口说：“琛儿，母亲今日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该给你议亲了。你可有心仪之人？”
“没…母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长幼有序。玥儿的事你父亲和圣上已经说定了；我想着也该先张罗你的事。”
“不急。”
“你是长子，将来这府里中馈是要交托到你媳妇手里的；这可马虎不得，也不是说现在看了就能马上成亲，可以先找着嘛！”
“但凭父帅和母亲让主。”
“最终要在一起过日子的是你们俩，还是要尊重你的意见，可以跟母亲说说，你中意什么样的？”
“贤良淑德，贞静孝顺。孩儿以父亲为榜样，志在为国效力，将来很可能通父亲一样常年不着家，她能接受，就可以。”
这个范围很大，说了等于没说。
不说别的，就凭魏国公府长子的身份，京师有多少贵女愿意嫁？
这个位置，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关系一族兴衰荣辱，责任重大。
谢蓁觉得，再问徐琛，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还不如找闺女聊聊。
于是回屋修书一封，放进徐琛准备带给徐玥的包袱里。
次日拂晓。
徐琛骑马入宫，带了给徐玥的包袱，在路上买了一份新出炉的芡实糕，有乌龙、桂花、龙井、紫米口味，包着红纸。
大本堂。
徐琛将包袱和一提糕点放到徐玥桌面，徐玥的表情明显雀跃，她说：“是杨记的芡实糕！”
徐琛“嗯”了一声。
无需言语，她的感激在眼睛里。
朱玓转头看她傻笑的样子，误会了，她兄长也并非不疼她嘛。
徐玥拆开红纸，先捧给燕王，然后捧给后排的吴王和他的伴读，最后自已捏起一块桂花口味的，吃得津津有味，还是热乎的，松软又瓷实，耐饥，能当主食。
吴王和燕王狼吞虎咽，很快就吃完了；唯有徐玥细嚼慢咽。
钟声响，宋先生走进正厅，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停在徐玥脸上，说：“徐丘山，什么东西那么好吃？给我也来一块。”
啊！显眼包！
徐玥低着头，双手捧着糕点上前。
朱玓掩着眼睛，她真的是，很惹宋先生注意，几乎每天都要点她。
“回先生，是芡实糕。芡盘新采辱分珍，远胜溪毛咏采蘋。”
“放着，下学再来领回去。”
徐玥放下糕点，悻悻退回了座位，小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此刻觉得自已扮男装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先生点的是徐丘山，不是徐玥！
这老头，怎么总看我不顺眼啊，亏我还觉得他是个妙人。
她还没有想到解宋家之难的办法。
釜底抽薪。
宋家之祸，是从胡惟庸案起，突破口自然在这根源上头。
可是她现在孤立无援，在宫中也没有社交。
钟粹宫。
徐玥打开包袱，看到母亲的手书。母亲要给兄长议亲，让她帮着物色参谋，这是社交的机会。
宋濂是开国文臣之首，集忠、诚、信于一身，别人我可以不闻不问，宋家的闲事，我非管不可。
徐达是开国武将之首，门当户对，宋濂他有没有适龄的孙女？
采莲捧着一碗刚盛出来的参汤，徐玥沉思中迟迟未接，她问：“小姐，夫人说了什么？”
徐玥说：“说要给我找嫂子。”
话音刚落，咣啷一声，是瓷碗跌落地面碎裂的声音。
徐玥猛地跳了起来，如兔子般夺门而出，到大水缸边，舀起一瓢水，倒在自已腿上，若不冷敷准要起泡，又辣又疼。
采薇忙丢下手里的女红，跑了出去。
苏怀瑾大声叱问：“采莲！你怎么回事？烫到小姐了！”
采莲从怔愣中回神。
徐玥坐在美人榻上，撩起衣袍露出一截烫红的肌肤，采薇在给徐玥涂烫伤药。
采莲一脸歉疚，徐玥看着她，眼露疑惑，她一向稳重，怎么突然那么大反应？
你难道喜欢我兄长？
话到嘴边滚了几圈，最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有说。
采莲只是我的丫鬟，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她几乎没有机会成为兄长的妻子。
至于妾室？妾通买卖。劝人让妾，天诛地灭。
既如此，何必戳破窗户纸，伤人尊严。
“无事，再取一碗来，我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