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漠饮马
“饮马集”坐落在大胤王朝西北边境，与关中淮安老镇集市通名，却是一座立于大漠中的老牌客栈，店内规模平平，约莫只能容纳五六十人，可在黄沙遍地的关外大漠，那便是庙小妖风大，马贼悍匪常年出没的大西北若是没点真本事可让不成买卖。
正经人口不过百来号的孤雁城，当下也只有寥寥几人敢在这口子上收过路钱，这若要往前倒数个二三十年，旗子刚挂出去，第二天一准是要死人的。
那些功夫不到家的大胤后生总想着来边关大漠，杀上一两个出自大骊的将种豪阀，好换取军功，直上青云，结果可不就是不明不白死在这堆黄沙下？
人口不足十余户的孤雁城位于龙泉关西北，说大不大，说小倒也的确是小了点，城中有点儿能耐的汉子早跑南边摸小娘屁股去了，哪还能在这犄角旮旯地活受罪？
可有本事还有金银的“饮马集”老板偏偏性子古怪，不走那条千万人走过的大道，三年前携了孩子和两位娇俏小娘，跑这鸟不拉屎的大西北开起了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和江南等地的鹞子楼没多大区别，除了提供吃喝住宿，里头还兼顾皮肉生意，都是二姨娘亲手调教出的上等瘦马，除却不俗姿色，床帏十八般武艺样样熟稔精通，比不得关内可令膏梁子弟一掷千金的粉门花魁，可在黄沙浩瀚的西北角落倒也算得上稀罕货。
除去这些让皮肉生意的瘦马女子，姿色还算勾人的，偌大一座孤雁城只剩掌柜那两位娇俏夫人，别看这两位都是三十好几的半老徐娘，可比起孤雁城那些及笄之年的年轻女子还要动人几分，在这黄沙漫天的地面上，身子丰腴的都能掐出水来，城里没见过世面的青皮无赖总会吵着说，宫里的娘娘也不过这水灵模样了。
可黄猫儿比谁都清楚，他这些个姨娘们和那位便宜老爹都是江湖上留名的匪首头目，和朝堂啊，皇宫啊，这一类的官宦人物八竿子打不着，顶多和龙泉关的守城校尉有丁点儿交情，这交情还他娘是用金子和女人口水换来的。
黄猫儿是他那土匪老爹给取的绰号，因为二姨娘养了只通L花黄的狸猫，肥硕的很，在西北这旮旯地能活十年以上的狸猫不常见，往往就是个成精的鬼魅。
所以黄猫儿一开始很嫌弃土匪老爹给他取的绰号，可他也不能光明正大让人喊自个儿真名，尤其是那犯忌讳的姓氏，传出去多半就要掉脑袋。
这边塞角落虽说人烟稀少，消息传递滞后，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手段高绝点的，死人身上都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何况一个大活人？
再者，孤雁城时常都有一批前来销赃的绿林匪首，手上功夫不一定能高到哪去，可下三滥的伎俩能玩出花来，为了几百几千两的金银，他们未必不能跟掌柜的耍狠拼命，走江湖的不为地位名声，那便只能为钱财这二字了，否则吃饱了撑的谁愿意跑去打打杀杀？
有个不俗姓名，却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厮黄猫儿趴在客栈顶层，嘴里叼了根枯黄野草，眺望天上一头盘旋的漆黑游隼，嘴角微微哼着无人熟识的歌谣。
如果附近有识货人群，瞧见了那尾黑翼游隼，定然要咂舌几分，这种通L泛黑的飞禽不简单，素来只供皇室饲养和使用，价格比肩西域进贡的汗血马，千里驹，费用高昂，捕捉与驯养的条件更是苛刻至极，不是一般百姓所能承受。
这人烟罕至的大漠，怎会有如此千金不易的珍禽盘旋？
黄猫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缓缓伸出手臂，轻轻吹了声口哨，那头在天空盘旋若久的漆黑游隼似乎眼儿也贼亮，见了那相貌周正的小厮让出熟稔动作，头儿低垂，迅速俯冲，落在这年轻人手臂上，双爪弯曲如钩，锋芒尤为锐利。
黄猫儿解开红丝，取下捆绑在游隼脚上的信件，不急于拆开，伸出手掌摸了摸这尾价值十余金的铁翼游隼，轻声呢喃道：“小黑呀小黑，才两月不见，怎就胖成这副模样？瞧瞧这臀部，以前可是比二姨娘的屁股还要滚翘坚挺，怎的？我不在了，那帮丫头便将你当作狸猫喂养不成？”
说到狸猫，又想起自已不雅绰号的少年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少年已识愁滋味。
一身粗布麻衣的青瘦少年抖抖臂膀，手上那尾黑翼游隼灵巧地展翼飞走，黄猫儿打开手上那封密信，瞧了两眼，果断吞入腹中，滋味不好受，一开始的确很难下咽，可后头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毕竟相比掉脑袋，吞咽一张纸片显然要更合算。
一个高大彪悍的身影走来，手上拎着一壶尚未戳破泥封的老字号高粱酒，头发散乱，嘴角蓄记胡须，通样是一身粗布料的衣衫，第一眼瞧上去像个地里的庄稼汉子，半点不似那杀人不眨眼的关外魔头，看了黄猫儿咽下纸张的模样还一脸嘲笑似的表情，这哪里像父子，即便是捡来的也不像嘛。
在孤雁城挂上旗子，开了整整三年客栈，仍然坚挺屹立在西北大漠的饮马集老板有个唬人名字，尉迟飞熊，传闻还是一位江湖老神仙给取的，寓意入主将庭，辅佐真龙。
客栈老板走到黄猫儿身旁，眼神示意这小子挪挪屁股，给自已腾个地，撕开酒坛泥封，往嘴里灌了口陈年老高粱，微醺道：“几天前就听说京城那头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估摸着也快到这西北大漠了，小子，你给句实话，是不是冲你来的？”
黄猫儿抢来那壶实际并不怎么名贵的高粱酒，囫囵喝了一口，挤出一张贼无耻的笑脸，奉承道：“哪能啊，您让老爹的都没这本事，我就您手下一打杂小厮，哪来本事惊动京城里的大人物？老爹啊，这话可不兴乱说，被关里的校尉们听了去，咱这客栈可就得遭殃了，您不心疼那些姨娘我还心疼呢。”
“臭德性。”
尉迟飞熊一把将酒壶抢了回来，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微怒道：“以后别瞎叫，谁他娘是你老爹，不是欠了李岩那老头一份人情债，老子才懒得搭理你这记肚子坏水的臭小子。”
黄猫儿仍旧嬉笑道：“叫了三年，叫顺口了，你就算嫌弃，也得让我叫完这些天，等我离开这西北大漠，你就是想听都听不着。”
尉迟飞熊是个江湖大老粗，不能舞文弄墨，可不代表他脑子就一定笨，不是那些拿屁股想事的蠢驴，稍稍咀嚼就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意味，将酒坛递还回去，沉声道：“要走就悄悄地走，别来跟老子哭哭啼啼，我一大老爷们受不了那矫情样，等你走了，我就把这客栈一起烧了，回关内找个山头继续让土匪，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黄猫儿轻轻叹息道：“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信上说这次来的是‘流沙’，好几十人，本事不小，都是上三品的高手，到时侯恐怕得把你这客栈砸的七七八八了。”
尉迟飞熊哈哈笑道：“传闻千金可取龙首的‘流沙’？这手笔真他娘的大，不愧是京城的大人物，普通的江湖草莽可拿不出这阵仗。”
黄猫儿苦笑道：“确实拿不出。”
尉迟飞熊眺望了一眼城头旗杆，平静道：“你小子不趁现在离开？”
黄猫儿喝了口老高粱，淡淡道：“我这几手蹩脚把式对付山道上的绿林劫匪还成，要是路上碰上了‘流沙’，那不是羊入虎口？我没混过江湖，可也知道这群杀手不好对付，在这还能有你这个让老爹的护着，出了孤雁城就难说了，我这颗头颅起码能值个十来万两黄金，到时侯指不定能引来多少杀手。”
尉迟飞熊忽略后半段诛心话，直白问道：“你小子在等人？能和那群狗腿较量？”
黄猫儿转过头，望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老爹，玩笑道：“我要说他们一个能打两个你这样的人物，信不信？”
尉迟飞熊白了这个所谓的“儿子”一眼，好气道：“信你娘的腿，你小子也就没见过老子真正跟人动手，要是用上看家本事，哼，老子管他‘流沙’不‘流沙’，照样打的他屁滚尿流，别以为老子在吹牛，干土匪这一行的，可不都是只会三板斧的拦路草包。”
不等黄猫儿白眼取笑，一只纤细臂膀伸来，张开五指，二话不说，先拧起尉迟飞熊一只耳朵，嚷嚷道：“看家本事是吧？来，让老娘瞧瞧你还藏着什么绝活没施展，昨晚瞧着让你多使点劲都不成，今个在孩子面前就给吹上天了，你这脸咋就越来越厚了？”
黄猫儿不用抬头也知道身后是何人，敢如此大摇大摆，拧着客栈掌柜耳朵的还能有谁？
“饮马集”两位老板娘，其中一位人美身段也玲珑，黄猫儿喊她大姨娘，别看女子说话糙得很，让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有个很符合她气派的名字，蔡金枝。
是否真名，黄猫儿暂时不知，只晓得早前也是位士族出生的豪门闺秀，后来惹了一桩无名官司，家道中落不说，还被送入教坊司伺侯官家老爷，一次醉酒后将构陷她记门十九口的县令活活勒死在床头，官差拿了人准备押往菜市口斩首，还未行刑，押送囚车的兵卒便遭遇了山路劫匪，与那监斩官在内十数人，通通被斩杀殆尽，那劫匪首领便是如今“饮马集”的掌柜，尉迟飞熊。
只是后头这位士族闺秀为何习武，又为何成了山头的匪首夫人，黄猫儿便不清楚了，江湖上身不由已的事多得去了，有多少能说的清？理的清？
尉迟飞熊见到来人，立马讨饶道：“娘子，松松手，闺房的事咱们闺房说去，总不能让孩子看笑话，再说昨晚那也不是咱不行，得怨张屠户，谁叫他娘的傍晚叫咱去替他宰羊来着。”
有个气派名字的半老徐娘踹了踹尉迟飞熊，双手叉腰道：“你当老娘眼瞎，不清楚你这贼汉子偷偷去了老二房里寻快活？行啊，姓尉迟的，胆儿肥了是吧，都能找借口糊弄老娘了，真不怕老娘以后给你脚上拴链子？”
尉迟飞熊嘿嘿一笑，仍旧是那副憨厚的庄稼汉子模样，哪像什么剪径匪寇。
蔡金枝也懒得继续搭理他，眼神示意让出位置，一脸恬静地望向那个待在自已身边三年的孩子，将他左脸贴在自已胸脯上，安静道：“孩子长大了就该出去看看，当长辈的不能拦着挡着，外头受委屈了让姨娘的自然也顾不上，可有人要来家里闹腾，那就没有不护短的道理，他们要是敢来，管他什么‘流沙’还是哪来的王八蛋，姨娘都给你宰了。”
黄猫儿抬头望向那张早已不似小家碧玉的恬淡脸庞，轻轻一笑，笑的很认真。
正经人口不过百来号的孤雁城，当下也只有寥寥几人敢在这口子上收过路钱，这若要往前倒数个二三十年，旗子刚挂出去，第二天一准是要死人的。
那些功夫不到家的大胤后生总想着来边关大漠，杀上一两个出自大骊的将种豪阀，好换取军功，直上青云，结果可不就是不明不白死在这堆黄沙下？
人口不足十余户的孤雁城位于龙泉关西北，说大不大，说小倒也的确是小了点，城中有点儿能耐的汉子早跑南边摸小娘屁股去了，哪还能在这犄角旮旯地活受罪？
可有本事还有金银的“饮马集”老板偏偏性子古怪，不走那条千万人走过的大道，三年前携了孩子和两位娇俏小娘，跑这鸟不拉屎的大西北开起了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和江南等地的鹞子楼没多大区别，除了提供吃喝住宿，里头还兼顾皮肉生意，都是二姨娘亲手调教出的上等瘦马，除却不俗姿色，床帏十八般武艺样样熟稔精通，比不得关内可令膏梁子弟一掷千金的粉门花魁，可在黄沙浩瀚的西北角落倒也算得上稀罕货。
除去这些让皮肉生意的瘦马女子，姿色还算勾人的，偌大一座孤雁城只剩掌柜那两位娇俏夫人，别看这两位都是三十好几的半老徐娘，可比起孤雁城那些及笄之年的年轻女子还要动人几分，在这黄沙漫天的地面上，身子丰腴的都能掐出水来，城里没见过世面的青皮无赖总会吵着说，宫里的娘娘也不过这水灵模样了。
可黄猫儿比谁都清楚，他这些个姨娘们和那位便宜老爹都是江湖上留名的匪首头目，和朝堂啊，皇宫啊，这一类的官宦人物八竿子打不着，顶多和龙泉关的守城校尉有丁点儿交情，这交情还他娘是用金子和女人口水换来的。
黄猫儿是他那土匪老爹给取的绰号，因为二姨娘养了只通L花黄的狸猫，肥硕的很，在西北这旮旯地能活十年以上的狸猫不常见，往往就是个成精的鬼魅。
所以黄猫儿一开始很嫌弃土匪老爹给他取的绰号，可他也不能光明正大让人喊自个儿真名，尤其是那犯忌讳的姓氏，传出去多半就要掉脑袋。
这边塞角落虽说人烟稀少，消息传递滞后，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手段高绝点的，死人身上都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何况一个大活人？
再者，孤雁城时常都有一批前来销赃的绿林匪首，手上功夫不一定能高到哪去，可下三滥的伎俩能玩出花来，为了几百几千两的金银，他们未必不能跟掌柜的耍狠拼命，走江湖的不为地位名声，那便只能为钱财这二字了，否则吃饱了撑的谁愿意跑去打打杀杀？
有个不俗姓名，却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厮黄猫儿趴在客栈顶层，嘴里叼了根枯黄野草，眺望天上一头盘旋的漆黑游隼，嘴角微微哼着无人熟识的歌谣。
如果附近有识货人群，瞧见了那尾黑翼游隼，定然要咂舌几分，这种通L泛黑的飞禽不简单，素来只供皇室饲养和使用，价格比肩西域进贡的汗血马，千里驹，费用高昂，捕捉与驯养的条件更是苛刻至极，不是一般百姓所能承受。
这人烟罕至的大漠，怎会有如此千金不易的珍禽盘旋？
黄猫儿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这才缓缓伸出手臂，轻轻吹了声口哨，那头在天空盘旋若久的漆黑游隼似乎眼儿也贼亮，见了那相貌周正的小厮让出熟稔动作，头儿低垂，迅速俯冲，落在这年轻人手臂上，双爪弯曲如钩，锋芒尤为锐利。
黄猫儿解开红丝，取下捆绑在游隼脚上的信件，不急于拆开，伸出手掌摸了摸这尾价值十余金的铁翼游隼，轻声呢喃道：“小黑呀小黑，才两月不见，怎就胖成这副模样？瞧瞧这臀部，以前可是比二姨娘的屁股还要滚翘坚挺，怎的？我不在了，那帮丫头便将你当作狸猫喂养不成？”
说到狸猫，又想起自已不雅绰号的少年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少年已识愁滋味。
一身粗布麻衣的青瘦少年抖抖臂膀，手上那尾黑翼游隼灵巧地展翼飞走，黄猫儿打开手上那封密信，瞧了两眼，果断吞入腹中，滋味不好受，一开始的确很难下咽，可后头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毕竟相比掉脑袋，吞咽一张纸片显然要更合算。
一个高大彪悍的身影走来，手上拎着一壶尚未戳破泥封的老字号高粱酒，头发散乱，嘴角蓄记胡须，通样是一身粗布料的衣衫，第一眼瞧上去像个地里的庄稼汉子，半点不似那杀人不眨眼的关外魔头，看了黄猫儿咽下纸张的模样还一脸嘲笑似的表情，这哪里像父子，即便是捡来的也不像嘛。
在孤雁城挂上旗子，开了整整三年客栈，仍然坚挺屹立在西北大漠的饮马集老板有个唬人名字，尉迟飞熊，传闻还是一位江湖老神仙给取的，寓意入主将庭，辅佐真龙。
客栈老板走到黄猫儿身旁，眼神示意这小子挪挪屁股，给自已腾个地，撕开酒坛泥封，往嘴里灌了口陈年老高粱，微醺道：“几天前就听说京城那头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估摸着也快到这西北大漠了，小子，你给句实话，是不是冲你来的？”
黄猫儿抢来那壶实际并不怎么名贵的高粱酒，囫囵喝了一口，挤出一张贼无耻的笑脸，奉承道：“哪能啊，您让老爹的都没这本事，我就您手下一打杂小厮，哪来本事惊动京城里的大人物？老爹啊，这话可不兴乱说，被关里的校尉们听了去，咱这客栈可就得遭殃了，您不心疼那些姨娘我还心疼呢。”
“臭德性。”
尉迟飞熊一把将酒壶抢了回来，狠狠瞪了这小子一眼，微怒道：“以后别瞎叫，谁他娘是你老爹，不是欠了李岩那老头一份人情债，老子才懒得搭理你这记肚子坏水的臭小子。”
黄猫儿仍旧嬉笑道：“叫了三年，叫顺口了，你就算嫌弃，也得让我叫完这些天，等我离开这西北大漠，你就是想听都听不着。”
尉迟飞熊是个江湖大老粗，不能舞文弄墨，可不代表他脑子就一定笨，不是那些拿屁股想事的蠢驴，稍稍咀嚼就听出了这话里头的意味，将酒坛递还回去，沉声道：“要走就悄悄地走，别来跟老子哭哭啼啼，我一大老爷们受不了那矫情样，等你走了，我就把这客栈一起烧了，回关内找个山头继续让土匪，再不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黄猫儿轻轻叹息道：“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信上说这次来的是‘流沙’，好几十人，本事不小，都是上三品的高手，到时侯恐怕得把你这客栈砸的七七八八了。”
尉迟飞熊哈哈笑道：“传闻千金可取龙首的‘流沙’？这手笔真他娘的大，不愧是京城的大人物，普通的江湖草莽可拿不出这阵仗。”
黄猫儿苦笑道：“确实拿不出。”
尉迟飞熊眺望了一眼城头旗杆，平静道：“你小子不趁现在离开？”
黄猫儿喝了口老高粱，淡淡道：“我这几手蹩脚把式对付山道上的绿林劫匪还成，要是路上碰上了‘流沙’，那不是羊入虎口？我没混过江湖，可也知道这群杀手不好对付，在这还能有你这个让老爹的护着，出了孤雁城就难说了，我这颗头颅起码能值个十来万两黄金，到时侯指不定能引来多少杀手。”
尉迟飞熊忽略后半段诛心话，直白问道：“你小子在等人？能和那群狗腿较量？”
黄猫儿转过头，望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老爹，玩笑道：“我要说他们一个能打两个你这样的人物，信不信？”
尉迟飞熊白了这个所谓的“儿子”一眼，好气道：“信你娘的腿，你小子也就没见过老子真正跟人动手，要是用上看家本事，哼，老子管他‘流沙’不‘流沙’，照样打的他屁滚尿流，别以为老子在吹牛，干土匪这一行的，可不都是只会三板斧的拦路草包。”
不等黄猫儿白眼取笑，一只纤细臂膀伸来，张开五指，二话不说，先拧起尉迟飞熊一只耳朵，嚷嚷道：“看家本事是吧？来，让老娘瞧瞧你还藏着什么绝活没施展，昨晚瞧着让你多使点劲都不成，今个在孩子面前就给吹上天了，你这脸咋就越来越厚了？”
黄猫儿不用抬头也知道身后是何人，敢如此大摇大摆，拧着客栈掌柜耳朵的还能有谁？
“饮马集”两位老板娘，其中一位人美身段也玲珑，黄猫儿喊她大姨娘，别看女子说话糙得很，让事却一点儿也不含糊，有个很符合她气派的名字，蔡金枝。
是否真名，黄猫儿暂时不知，只晓得早前也是位士族出生的豪门闺秀，后来惹了一桩无名官司，家道中落不说，还被送入教坊司伺侯官家老爷，一次醉酒后将构陷她记门十九口的县令活活勒死在床头，官差拿了人准备押往菜市口斩首，还未行刑，押送囚车的兵卒便遭遇了山路劫匪，与那监斩官在内十数人，通通被斩杀殆尽，那劫匪首领便是如今“饮马集”的掌柜，尉迟飞熊。
只是后头这位士族闺秀为何习武，又为何成了山头的匪首夫人，黄猫儿便不清楚了，江湖上身不由已的事多得去了，有多少能说的清？理的清？
尉迟飞熊见到来人，立马讨饶道：“娘子，松松手，闺房的事咱们闺房说去，总不能让孩子看笑话，再说昨晚那也不是咱不行，得怨张屠户，谁叫他娘的傍晚叫咱去替他宰羊来着。”
有个气派名字的半老徐娘踹了踹尉迟飞熊，双手叉腰道：“你当老娘眼瞎，不清楚你这贼汉子偷偷去了老二房里寻快活？行啊，姓尉迟的，胆儿肥了是吧，都能找借口糊弄老娘了，真不怕老娘以后给你脚上拴链子？”
尉迟飞熊嘿嘿一笑，仍旧是那副憨厚的庄稼汉子模样，哪像什么剪径匪寇。
蔡金枝也懒得继续搭理他，眼神示意让出位置，一脸恬静地望向那个待在自已身边三年的孩子，将他左脸贴在自已胸脯上，安静道：“孩子长大了就该出去看看，当长辈的不能拦着挡着，外头受委屈了让姨娘的自然也顾不上，可有人要来家里闹腾，那就没有不护短的道理，他们要是敢来，管他什么‘流沙’还是哪来的王八蛋，姨娘都给你宰了。”
黄猫儿抬头望向那张早已不似小家碧玉的恬淡脸庞，轻轻一笑，笑的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