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与新生（2）
“你知道么，被人遗忘的永远是过去而不是现在，更不是未来。”
叶源忘记在哪听过这话了，也许是在很久之前的记忆里谁对他说过，也好像是刚刚有人在他耳边低沉的呓语。
但无论是哪种，他都该睁开眼睛了。
纯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像是老朋友相逢，叶源竟然有一丝的怀念。这里是深城人民医院。他小时侯的身L超级差劲，基本上隔个十天半个月就得来医院一趟，有时是鼻炎，有时是咳嗽，但总归来了这就没啥好事。
七岁那年他就因为肺炎在医院待上了一个月呢！但是在后面的日子里，他得了病就自个熬，久了久了病就自已好了，他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上医院治病呢？有时侯运气好生病被承已瞧见了才有药吃。
可我现在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猛地起身，左手上连着的输液管的金属架子被他牵动的摇摇晃晃，要不是叶源眼疾手快它就倒在地上了。他环顾四周，偌大的病房却只有他一个人，黑色的双肩包也依偎在他的床边，破破的校服叠的规规整整摆放在一旁。叶源也才发现自已穿的是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
忽的，门外传来了一点动静，他立刻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个沉稳的男声叶源熟悉的很，这是他班主任刘建军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叶源暂时放下了一半心，至少不是被别人拐卖了。
“鹊先生已经看过了，暂时还查不出原因，勉强只能认定是左肺出了问题。只能慢慢观察然后一步一步找病因。”那是女人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他的身L和我们不一样，看起来要比我们脆弱得多。”
“那医疗的费用......”
“价格会很昂贵，毕竟是长疗程。”那女声顿了顿，“但就依照着今天他发病的表现来看，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病人很可能会死。”
是吗，要死了吗？叶源缓缓倚着枕头坐起，后面的话他也没心再听了，“死”字充斥着他大脑的每个角落，自已也要落得和那个女人一样病死的结局吗？叶源摇了摇头，他始终忘不掉他母亲临终前的场景。
她用指甲把他的手背抓的血肉模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和“如果没有生下你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你爸就不会走”什么的，那时的他已经麻木了，也许是悲伤，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心疼。他就这么看着把他拉扯大的母亲，就这么听着她留下了全世界最恶毒的遗言。
她说“如果失踪的是你就好了。”
好啦好啦，我也要死啦，所以就不要让我在这时侯想起你啦亲爱的妈妈。叶源正胡思乱想，他的班主任刘建军走了进来。“醒了吗小源？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刘建军在叶源心里的印象还不错，可以和承已等少数人归类为“好人”，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但至少他在处理叶源和通学矛盾的面前一视通仁。
叶源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吸不上气，是您送我来的吗？”
刘建军说道：“我收到你在课上晕倒的通知后就马上去了班里那时侯你已经被送过来了。”叶源沉思片刻道：“老师，您......有看到我的钱吗？就是那一沓散在地上的五块现金......有看到吗？”问这个问题时，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没有。”他摇了摇头，“我去到的时侯地上只有一滩......水，然后我看着你经常背着的包没带来，我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那里有多少钱？你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其实说到这里两人都也已经心知肚明了，钱是怎么没的不言而喻，只不过刘建军还是有些许失望，他明明已经拼命教导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可这种“歧视”的概念就好像刻在了大家的骨子里，抹不去了。
“你放心好好养病，你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医疗费用我来向学校申请，实在不行就我来垫付……总而言之好好休息，多喝水，有时间的话看看课本复习一下知识。”刘建军叹了口气，“老师还要回去上课，先陪不了你了，改天我带通学们来看看你。”
叶源沉默着，一声不吭，直到刘建军走出了病房。
好拙劣的骗术。
他缓缓滑倒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来回思考了这十五年的人生，除了有时贱一点，嘴多一点，贪财一点，肚子饿一点……数不过来了，抛开这些不谈自已有让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么？好像没有，但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在某个瞬间，他似乎让了某个重要的决定，重要到能决定自已命运的决定。他伸手拔掉了插在左手的输液管，小心翼翼的把它缠在了架子上。
把拖鞋换成运动鞋后，他背上背包，离开了病房。
“上个星期圣诞节因为留了灯又被扣工资了，再接着下去怕不是被炒鱿鱼。”承已念念叨叨，“那死孩子，以后让他去我租的公寓睡算了。”
“帮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帮的了他一时，能帮他一世吗？唉要我说你就听我的......”
承已突然停下了擦桌子的手，看向了玻璃门外面。有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少年站在街对面，就这么静静的看向这一边，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他的脸庞。很像他，承已这么想着，可是这个点叶源应该还在上课呢！恍惚了一会，承已继续擦桌子。
“要给那个小混蛋留纸条吗？今晚下班前他能回到来吧？”他嘟囔着。
“承已，来后厨搭把手！”
“来啦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进后厨的那一个瞬间似乎有人进来了，没有订单提醒，也没有点餐的声音。等到承已在后厨忙完后出来才发现靠门的雅座上有一叠东西。
那是叶源经常睡的雅座，不知怎的承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摆在桌上的，整整齐齐的是一沓现金，刚刚好两百块。他攥着那两百块再次望向窗外，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
深城平安大厦的顶楼，一个人影缓缓坐下。平安大厦是深城的最高楼俯瞰着这一线城市的繁华，在这上面更是能直观到“夜之城”的魅力。不过在这个点钟，没人知道他爬上顶楼来干嘛。
叶源缩了缩身子，在包里拿出了那台PSP。前几天他忘记充电了导致现在电池的图标都在冒着红光，他毫不在意的点开了唯一的游戏，手指再次在十字键上动了起来。
读取的存档，是位列第一时间已经破四位数的“Makoto”故事线。
剧情向的游戏通关很容易，除了吃时间外也就没别的了，但他上次的存档已经过到了12月31号，也是这个游戏的靠末尾的时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看到熟悉的选项。
“要闭上眼睛吗？”
“闭上眼睛”
“……”
他看着PSP的屏幕，手指却没再点向那已经选的烂透的“......”，而是缓慢下滑选择了“闭上眼睛”，可无论他选的是什么，结局永远都只有一个。
叶源关掉了PSP，好好整理了一下穿在身上的病号服，脱下鞋袜整齐的摆在一旁，深呼吸一口气，他站上了没有防护栏的墙边。对于他来说，只要早早结束一切就能少给别人添麻烦，被他害的每个月都得扣工资的承已也好，要想办法瞒过他病情的刘建军也好，那个在自已人生里消失了六年之久的老爹也罢。
无论谁他都不想再麻烦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异类，没有任何特长的异类。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闭上了无神的双眼，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告别。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但对于叶源来说也足够了。
再见。
叶源忘记在哪听过这话了，也许是在很久之前的记忆里谁对他说过，也好像是刚刚有人在他耳边低沉的呓语。
但无论是哪种，他都该睁开眼睛了。
纯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像是老朋友相逢，叶源竟然有一丝的怀念。这里是深城人民医院。他小时侯的身L超级差劲，基本上隔个十天半个月就得来医院一趟，有时是鼻炎，有时是咳嗽，但总归来了这就没啥好事。
七岁那年他就因为肺炎在医院待上了一个月呢！但是在后面的日子里，他得了病就自个熬，久了久了病就自已好了，他吃饭都成问题，哪来的钱上医院治病呢？有时侯运气好生病被承已瞧见了才有药吃。
可我现在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猛地起身，左手上连着的输液管的金属架子被他牵动的摇摇晃晃，要不是叶源眼疾手快它就倒在地上了。他环顾四周，偌大的病房却只有他一个人，黑色的双肩包也依偎在他的床边，破破的校服叠的规规整整摆放在一旁。叶源也才发现自已穿的是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
忽的，门外传来了一点动静，他立刻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那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个沉稳的男声叶源熟悉的很，这是他班主任刘建军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叶源暂时放下了一半心，至少不是被别人拐卖了。
“鹊先生已经看过了，暂时还查不出原因，勉强只能认定是左肺出了问题。只能慢慢观察然后一步一步找病因。”那是女人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他的身L和我们不一样，看起来要比我们脆弱得多。”
“那医疗的费用......”
“价格会很昂贵，毕竟是长疗程。”那女声顿了顿，“但就依照着今天他发病的表现来看，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病人很可能会死。”
是吗，要死了吗？叶源缓缓倚着枕头坐起，后面的话他也没心再听了，“死”字充斥着他大脑的每个角落，自已也要落得和那个女人一样病死的结局吗？叶源摇了摇头，他始终忘不掉他母亲临终前的场景。
她用指甲把他的手背抓的血肉模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都怪你，都是你的错”和“如果没有生下你这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废物，你爸就不会走”什么的，那时的他已经麻木了，也许是悲伤，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失望，也许是心疼。他就这么看着把他拉扯大的母亲，就这么听着她留下了全世界最恶毒的遗言。
她说“如果失踪的是你就好了。”
好啦好啦，我也要死啦，所以就不要让我在这时侯想起你啦亲爱的妈妈。叶源正胡思乱想，他的班主任刘建军走了进来。“醒了吗小源？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刘建军在叶源心里的印象还不错，可以和承已等少数人归类为“好人”，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但至少他在处理叶源和通学矛盾的面前一视通仁。
叶源摇了摇头：“只是有点吸不上气，是您送我来的吗？”
刘建军说道：“我收到你在课上晕倒的通知后就马上去了班里那时侯你已经被送过来了。”叶源沉思片刻道：“老师，您......有看到我的钱吗？就是那一沓散在地上的五块现金......有看到吗？”问这个问题时，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没有。”他摇了摇头，“我去到的时侯地上只有一滩......水，然后我看着你经常背着的包没带来，我就顺手给你带上了。”
“那里有多少钱？你跟我说，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其实说到这里两人都也已经心知肚明了，钱是怎么没的不言而喻，只不过刘建军还是有些许失望，他明明已经拼命教导了大家要好好相处，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可这种“歧视”的概念就好像刻在了大家的骨子里，抹不去了。
“你放心好好养病，你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医疗费用我来向学校申请，实在不行就我来垫付……总而言之好好休息，多喝水，有时间的话看看课本复习一下知识。”刘建军叹了口气，“老师还要回去上课，先陪不了你了，改天我带通学们来看看你。”
叶源沉默着，一声不吭，直到刘建军走出了病房。
好拙劣的骗术。
他缓缓滑倒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来回思考了这十五年的人生，除了有时贱一点，嘴多一点，贪财一点，肚子饿一点……数不过来了，抛开这些不谈自已有让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么？好像没有，但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在某个瞬间，他似乎让了某个重要的决定，重要到能决定自已命运的决定。他伸手拔掉了插在左手的输液管，小心翼翼的把它缠在了架子上。
把拖鞋换成运动鞋后，他背上背包，离开了病房。
“上个星期圣诞节因为留了灯又被扣工资了，再接着下去怕不是被炒鱿鱼。”承已念念叨叨，“那死孩子，以后让他去我租的公寓睡算了。”
“帮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你帮的了他一时，能帮他一世吗？唉要我说你就听我的......”
承已突然停下了擦桌子的手，看向了玻璃门外面。有一个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少年站在街对面，就这么静静的看向这一边，他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他的脸庞。很像他，承已这么想着，可是这个点叶源应该还在上课呢！恍惚了一会，承已继续擦桌子。
“要给那个小混蛋留纸条吗？今晚下班前他能回到来吧？”他嘟囔着。
“承已，来后厨搭把手！”
“来啦来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进后厨的那一个瞬间似乎有人进来了，没有订单提醒，也没有点餐的声音。等到承已在后厨忙完后出来才发现靠门的雅座上有一叠东西。
那是叶源经常睡的雅座，不知怎的承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摆在桌上的，整整齐齐的是一沓现金，刚刚好两百块。他攥着那两百块再次望向窗外，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黑了。
深城平安大厦的顶楼，一个人影缓缓坐下。平安大厦是深城的最高楼俯瞰着这一线城市的繁华，在这上面更是能直观到“夜之城”的魅力。不过在这个点钟，没人知道他爬上顶楼来干嘛。
叶源缩了缩身子，在包里拿出了那台PSP。前几天他忘记充电了导致现在电池的图标都在冒着红光，他毫不在意的点开了唯一的游戏，手指再次在十字键上动了起来。
读取的存档，是位列第一时间已经破四位数的“Makoto”故事线。
剧情向的游戏通关很容易，除了吃时间外也就没别的了，但他上次的存档已经过到了12月31号，也是这个游戏的靠末尾的时间，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再次看到熟悉的选项。
“要闭上眼睛吗？”
“闭上眼睛”
“……”
他看着PSP的屏幕，手指却没再点向那已经选的烂透的“......”，而是缓慢下滑选择了“闭上眼睛”，可无论他选的是什么，结局永远都只有一个。
叶源关掉了PSP，好好整理了一下穿在身上的病号服，脱下鞋袜整齐的摆在一旁，深呼吸一口气，他站上了没有防护栏的墙边。对于他来说，只要早早结束一切就能少给别人添麻烦，被他害的每个月都得扣工资的承已也好，要想办法瞒过他病情的刘建军也好，那个在自已人生里消失了六年之久的老爹也罢。
无论谁他都不想再麻烦了，毕竟他只是一个异类，没有任何特长的异类。
狂风在耳边呼啸，他闭上了无神的双眼，向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告别。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但对于叶源来说也足够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