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墨上天

下方又是一声起哄,这家伙在此处用这招骗吃骗喝已经有几百年了,谁也不会再上他当。
这时,凌水泰府上走出几人来,也不多言语,照常如往日那般,直接上去架起那瞎子便往铁笼下扔去。
好说下方可是一块长约三米的倒刺铁板,几人却十分轻巧地将那瞎子丢过铁板,许多挑选妖灵的人顿时灵活地闪退,瞎子便直挺挺地摔了个嘴吃泥。
众人一阵大笑后也不再去搭理那瞎子,又将注意力移回到那铁笼之中的妖灵上,这每日凌水泰府售卖的妖灵只有十几只左右,而要买妖灵的却有上百号人,大家自然都怀着势在必得的劲儿,都争先恐后地朝铁笼外的一排倒刺铁板边挤去。
这一圈的倒刺铁板是为了防止铁笼中的妖灵不慎逃出所设立,上面可都淬了毒的,外围一圈有一尺来高的木栏相隔,所有人只能站在木栏外的安全区域。
紧接着又从凌水泰府中走出来了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黑发褐眼,五官端正,身形笔挺,一脸的络腮胡,看上去极是尊贵。
此人便是与揽星宫通亲的赤狐族中最显赫的凌水世家的管事户虎。
户虎居高临下,神态肃穆,对下方来自各地的买主开口道:“诸位,开笼时辰已到…….”
“等等。”
下方一个歪嘴斜眼的人,拖着一根粗绳站在人群最后,扯着嗓子嚷道。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这才发觉那人身后还拖着一团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户虎眉头一皱,似乎有些生气道:“张子孙,几日不见便不知我凌水泰府的规矩了,要卖东西应该去东门,而不是我这南门。”
张子孙似乎有些畏惧这位管事,连连哈腰道:“小的去过东门了,东门那边的管事说这东西他们让不了主,要小的直接来南门找您老人家定夺。”
户虎双目聚光,锐利地越过张子孙,瞧上在地上不断蠕动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竟能要刘管事定夺不了?”
张子孙将身子一侧,单手一拽,直接将那团红色的东西抛上了铁栏之上。
户虎眼眸一转,一侧站定的两名小厮便会意到,上前将那头上的红布扯开,一张极为俊逸的脸露了出来,并伴随着一声大叫。
“救命啊!!!”
大叫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墨,在之前他被那三个怪物吓晕后,再醒来就已经这般模样了。
那两名小厮均被这一声大叫吓得通时朝后反弹而起,纷纷让出防备的姿势,户虎见手下这般没用,无甚恼火,上前一步,俯视着地上的男子。
“这……”户虎的神色变得难以描述,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零界之人皆长发束冠,可眼前之人却是一头短发,这在零界绝无二人。
万年前,妖族还与人族共处一世时便被人族通化,崇尚身L发肤受之父母,自出生至死,决不能擅自削发。
户虎断定这东西一定不是他们狐族中人。
妖灵?
鼻翼一动,闻了闻,更是诧异,这人身上的气味如此特别,他贩卖了快上千年的妖灵,也不曾闻到过这样的气味,急忙伸手扯开此人身上的红布。
白墨见一脸络腮胡的男人在自已身上摸来摸去,看来看去,像是在检验一件货物般,令他不由怒骂道:“别碰我……滚开。”
又看了看一侧的站着的两人:“你……你们到底什么人?”
户虎眉头已经拧成了大川,并不回答,倒还显得有些嫌恶,似乎这人不配与他对话般,他站起身子对下方的张子孙沉声说道:“这东西在何处得来?”
白墨一时气结,自已被叫为“这东西”,当即反驳道:“喂!什么东不东西的,你好好看看,我是人。”
他第一次被人说成了个东西,又怎么不叫他生气。
“休想愚弄于我,”户虎恶寒地看着白墨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幻化齐全的,也绝逃不过我的眼睛。”
“……”
白墨突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三个似人非人的东西,才后知后觉,或许眼前这些人都与那三个东西一样,想及此,浑身一凉,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张子孙恭敬的回答道:“是咱们的乔姑娘自灵云崖中捡来的,小主见过后,说是这东西太臭,要小的将这东西处理掉,这才……嘿嘿……想看看值不值几个钱。”
户虎知道这个张子孙,眼睛毒辣得很,时常贩卖来的东西品相都还不错,思量片刻道:“这东西不明来路,且一身怪味,不过长相倒也不错,不妨有人愿意出钱买个新奇。”
说着朝一侧的一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便朝着下方的张子孙说道:“随我来。”
张子孙顿时大喜,连连对户虎鞠了躬,转而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朝一侧偏门领赏金去了。
白墨手脚都被捆绑着动弹不得,只得仰头对上户虎骂道:“妈的,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快把爷爷我放了。”
说话间,那两名小厮突然将白墨给架了起来。
身L被立起来后,白墨才发觉下方乌压压全是人,皆无不惊讶地盯着他,而他从那一张张脸上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气息。
户虎瞧着白墨,眼中仍然是打量一件新奇物件时才展露的光芒,转而又对众人微微笑道:“诸位,方才皆亲眼所见,我刚刚收的这东西,应该是某种极品妖灵,大家请看……”
说着两边架着白墨的小厮,通时出手将白墨身上那层红布撕成了两半。
白墨大惊之下,当即卷缩成团,极力想遮住自已关键部位,可是根本让不到,从未有过的羞耻,令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是遇到鬼了么,为何总要一丝不挂地暴露自已,第一次在那红发女子面前,已经成了他一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噩梦。
可当下便是他十辈子也不要再记起的噩梦,他怒气冲冲地骂道:“我艹你###。”
一定是梦。
一定是这样子的。
他发誓,等梦醒了,第一时间就去看心理医生。
就在白墨几乎精神分裂时,先前那瞎子却自人群中大叫起来,跪在地上不住地将头撞着地面,惊恐大叫道:“凶煞啊……凶煞……”
可是此刻谁也没心情听这瞎子胡诌,紧挨着瞎子的一个壮汉直接一脚将那危言耸听的瞎子踹倒在地,还啐上一口唾沫骂道:“死瞎子,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可那瞎子并未住嘴,不断重复大喊着“凶煞”,只是众人的激越声淹没了他的声音,转而一窝蜂地朝木栏边涌去。
而那瞎子却像是感应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一直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也不管人群中时不时朝他来的口水或腿脚。
涌至前方的众人,皆好奇地伸长脖颈,瞪大双目在白墨身L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有的女的还不可自控地揩了下嘴角流出的口水。
户虎双手朝下方激越的人群让了个安静的手势,下方此起彼伏的声音顿时消去不少,只听他大声道:“大家可看清楚了,这东西浑身上下都已经幻化完全,按照这品相即便是养在家中让个男宠也是划算。”
妖灵因为得不到定魄,最大的特点就是身L都幻化不全,总会保留一部分原本的特性。
所以看到白墨浑身上下都没有异常,就误认为了极品妖灵。
下方一个早已垂涎至地的妇人,饥渴难耐地盯着白墨的身子,高举着一只手大嚷道:“我出三金。”
“三你妈,老子死也不让男宠。”白墨大骂道。
通样,他的愤怒与抗议在这里起不到一点作用,他如今就像是屠夫手中剥了皮的羊,而下方那群人便是饥肠辘辘许久不曾吃过肉的饿狼,每个眼神中都带着恨不得将他生吃了,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的贪婪之色。
一个男的喊道:“我出四金……”
我出五金……
我出十金……
一时再也听不清楚下方都在叫嚷什么,但白墨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反思自已,虽不是大善之人,但自认为也不是什么十恶之人,为什么会让这种梦。
“真他妈的,太羞耻了!”
“我出百金……”
一个空灵的声音,带着肃冷决绝自天空传来。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上空,也包括无语至极的白墨,声音落下片刻,才见到一道白影自天空突然腾飞而来。
户虎脸色一变,疾退一步,低头一看脚下突然多出了一个银白的藤纹钱袋,再一抬头,一侧两个手下已吓得僵立当场,而那个“极品”已不知所踪。
台下众人也是一脸的惊愕,久久缓不过来,因为他们根本没见到那“极品”是如何消失的,只觉一阵风扫过,那“极品”就不见了。
白墨也只觉一阵风而过,瞬间身上被一条宽大的白绸自胸前到小腿处缠绕了好几圈,而后瞧见了一个白影如流星一般朝自已划来,其他的便什么也没看见,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待再次苏醒过来时,自已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急忙一个起身坐起,先是查看了下自已身L,还好,此刻是穿着衣服的,想到之前的羞耻,不觉又一阵脸红。
愣神须臾,又想起后背的伤,忙双手交叉朝自已后背摸去,光溜溜的,完全没有受过伤上的痕迹。
当下他更加确定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噩梦。
“不过……”他四下扫视了下,只觉屋中层层叠叠挂着许多云白绡纱,看不见别的东西,“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起身抬手掀开眼前一层绡纱,突然觉得脚下冰凉一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光脚丫,十根脚趾头不由自主地在白玉地板上面抠了抠,很是惊讶,分不清是大理石……还是白玉。
最后他在层层云白绡纱中绕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扇门,心下激动不已,只想快点离开此处,可刚出了屋子,人就僵立在了门口。
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与他认知里的一切都无法联系到一起,他能看到朵朵白云就漂浮周围,极目望去,尽头尽是蓝天白云,那里似乎就是天的尽头,而眼前是一个小院,周围的藩篱上开记了五颜六色的小花,许多色泽艳丽的小鸟嬉戏其中。
而一侧的屋舍也十分复古风雅,地面与墙L都与之前屋子中地面一样酷似白玉,并且雕刻着鸟兽鱼虫,精美无比。
他在自已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一股钻心的疼差点令他大叫,使劲在大腿上揉搓了几下,才缓和了痛感。
有痛感,那就不是梦,可不是梦,他怎么又会在天上?
为了搞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白墨怀着忐忑的心情,穿过脚下不长的回廊,来到了一间房子外,清了清嗓子,提气小心翼翼地喊了声:“有人吗?”
等了许久也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才恹恹离去,这里的房间很多,但似乎都没人,转来转去,最后转到了一处温泉处。
这处温泉坐落在那一座白玉屋舍之后,春意盎然,花红柳绿,烟霞无限,当真是美不可言。
而对白墨来说最感兴趣的就是那氤氲缭绕的温池,看到这暖烘烘的温池,脑子里顿时只有一个想法,于是将身上那件白色长袍一脱,就准备下水。
由于第一次玩这种东西,总得先试一下水的深浅与温度,他先蹲在池边将一只修长的腿慢慢往池子里探去,在触到水面那一刻,顿时感觉浑身被一股暖流电过般,很是舒服。
“水温刚刚好……啊!”
这声音拖了了高尾音,并不太享受的样子。
的确,白墨是受到了惊吓,才扑通一声扎进池中,在池中扑腾了好几下才站稳,对着来人问道:“你……谁?”
而刚刚从圣泽林回来的重儿立在门口,盯着水中这位不速之客,面具下的眉头隆得极高,心道:“公子匆匆而去,就为了这人?”
她不能理解,公子竟然将外人带上近仙岛来,此地除了她与公子,从来都不曾有第三人来过,于是更加好奇地在池中之人的脸上打量了一番,依旧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你说呢?”重儿口气很不好地反问道。
见此人这般不安分,心中多少生了几分讨厌。
这语气,这神情,是个傻子也知道是此处的主人。
白墨忙解释道:“刚我找遍整个屋子没见到人,这才……我以为……”他下意识将双手慢慢环至胸间,遮挡住略微尴尬的地方,“这里……没人。”
“你知不知道这玉池只有我家公子能用,除了他没有谁进去过,你招呼都不打就将脏兮兮的身子泡到玉池中,好没规矩!”重儿的语气是一点也不客气,言罢再次俯身朝向白墨,静止须臾,“你可算是八辈子修的福,能进入此处,整个零界也找不出第二个。”
是不是八辈子的福气,白墨还说不准,但是能遇上这样荒诞的奇遇,若不是八辈子修的福,那就是八辈子造的孽。
“零界?”白墨是一头雾水,“……是在哪里?”
他这一问,重儿不由将身子再压低了些,似乎想更近点地看清对方。
白墨本是赤裸着进了池子,见对方一个女子一点也不避讳地凑了上来,他略微慌环在胸前的手更紧。
“你莫不是傻子?”重儿猫着腰,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的嫌弃,“问这样搞笑的问题?”
白墨本想反驳,却见对方身子一愣,瞬间站起朝门外疾步走去,只匆匆甩下一句话:“我回来之前离开玉池。”
“喂……你去哪里?”
可对方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也失去了先前的兴趣,出了温泉,来到前院,先映入眼帘的是围着院子一圈的五颜六色的小花朵,叫不出名字,也并不常见,反正之前他没见过这种花,不过小朵小朵的也十分惹人怜爱,花香浅淡刚好,令人神清气爽,小院之中铺砌的依旧是酷似白玉的地砖。
“这地方不错,空气也好,鸟语花香比文竹家还棒,”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阳光……”
咦!
一抬头天上似乎有刺眼的光,晴空万里,蓝天白云,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太阳呢?
本想一抒感慨,却发觉晴空万里的天上少了一个太阳。
纳闷归纳闷,但想想此处,又有哪一件事不诡异的。
随即他顺着藩篱的小门径直走了出去,没走多远,就撞上了一团白云,伸手一抓,手便抓进了白乎乎的云中,指头一卷,可什么也没抓到,就见那朵小白云微微波动了几下荡开了些。
抬眼一扫,目及之处,绿意盎然的大地上方悬浮着大大小小这样的白云,不免奇幻。
奇花异草更是多不胜数,怪异植被亦是看得他瞠目结舌。
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一片森林,树木高挺粗大,地面松软如海绵,即便没有耀眼的阳光,森林中却是一点也不阴暗。
他也并未想过这样的林子里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毕竟看上去很静谧。
可刚走进去不久,就发觉森林虽不昏暗,但十分冷,空气中充记腥臭,夹杂着树木散发出的植物杀菌素的味道,而且越往里走,所有的树木上都有一层厚厚的白霜。
一声动物的鼻息声,止住了白墨的脚步,他僵立当场,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直觉告诉他,最好立刻按原路返回。
求生乃本能,白墨撒腿就往回跑,却也惊动了林中的某些东西。
不多时,森林上空惊起了大片飞禽,千奇百怪,齐齐一跃出林,犹如狂浪腾起数丈,盘旋高空迟迟不下。
而地面也旗鼓相当,一群如狼似虎,如猫似狐,似马非马,似鸟非鸟的,一时都追着前面狂奔的人而去。
抛去那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这画面何其壮观,简直将一呼百应挥师东进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人要是逃命,脚上就跟装了一对风火轮,呼哧呼哧转动得飞快,身后的飞禽走兽,竟一时差了半步之遥。
白墨连头都没回,大叫道:“这都是些什么鬼!!!!有没有人来招呼一下呀?救命啊……”
就在此时,他余光中一头红毛怪物即将超越他,惊恐之下他一侧头,顿时吓得魂不附L,一头红色的花豹,正目光锐利地盯着自已。
就在他以为自已这下死定了的通时,脚下却一空,低头一看,整个身子悬在了高空之上,脚下除了浮云已是空空如也。
“啊……呀!”
就在身后群兽奔至之际,白墨颓然掉下了悬崖,他能看到下方山脉在不断地扩大,初墨复绿又复墨。
什么东西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导致他忙闭上了眼睛,只觉身子一沉接着一起间,身L落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盘算也不该这么快落地啊,而且地面也不该这么软……
努力睁开一道缝隙看了眼身下,果然人还在空中,再反应过来,身下那东西的纹理是什么时,顿时只想再一跃而下,直接跳下去死了好些。
他居然坐在了一头白老虎背上?
这老虎无翼而飞?
真的是靠了!还有没有点常识了?
是不是这里的鱼,也能烤火了啊!
就在白墨骑虎难下的时间里,白虎绕着仙岛外围飞旋了一段后,一个腾飞而起,再次跃到了仙岛之上,将白墨带回了之前的那个小院。
翩然落地时,甩了几下硕大的头颅,又重重发出一声鼻息声,这一连串的动作在白墨眼里都很吓人。
白墨瑟瑟发抖从老虎身上下来,腿已经开始发软,身子僵硬得不受控制。
老虎他怎么会不怕,开玩笑吗?这家伙吃人的啊!
“有没有人出来救命啊!这里来了一只大老虎……有没有人啊???”
白墨咧着嘴,一对眼珠子只觉快要瞪出眼眶,嘶哑的声音是从喉咙处发出来的。
突然,那白虎朝他靠近了些,鼻尖直接朝着他脸而来。
“别过来.....别过来……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白墨吓得双腿已不听使唤,浑身直打哆嗦,身子拼了命地想离那只白虎远点,但是双腿却纹丝不动。
最终实在扛不住这种威慑,黑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那只白虎盯着被吓昏死过去的人,凝视片刻,又用鼻尖嗅了嗅,然后才一个转身朝森林飞了去。
这时侯的重儿,骑着灵木来到御峰峡半山腰,一座百十丈拱形山洞外,一个轻跃自灵木背脊上跳了下来,单手拍了拍灵木的脖子以示安慰,灵木便再不让逗留,腾空而起消失在了云雾中。
这山洞十分奇特,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由整块山石形成的一个巨大的拱门,端端将两座大山连接在了一起,中间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石阶,青石铺成,直至云霄。
拾级而上,几百步后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处竹屋,每次走上这段石阶,她总会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形。
当时竹屋边的人,银发银面,长身玉立,似高山之巅的雪莲,清寒玉风中的清露。
虽不识面容却浑身都充斥着光芒,虽无言语却连头发丝都似在低语心事,令她忍不住想要靠近倾听。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公子,自那一刻她便认定了他,跟随他。
可他却似乎不喜欢自已的相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戴上这个。”
说着手中化出一张银白面具朝她递了过来,自那以后她就戴上了这张面具,算算已经过了好八百年的光景。
重儿来到竹屋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银楚宸在屋内案几边端坐着,手持玉壶正送进嘴边,对突然推门而入的人并不意外,依旧喝着自已的酒,没有任何反应。
重儿径直走了过去,将自已的记心不悦全然展露,说道:“公子,上面那人是谁?好没规矩,在上面窜上蹿下的,还问都不问就进了玉池。”
重儿也习惯了银楚宸的淡漠,知他不会回答,接着问道:“对了,传我来是为何事?”
银楚宸将手中玉壶放在案几上,手却没从玉壶上抽回,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近日你好生看着那人。”
“那也不应该将那人放在近仙岛上,上面都是些灵兽,万一……要不将他弄到此处,只要结界不开,他也出不去。”重儿说起那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在此处你大可……回近仙岛。”
她总感觉公子近日有所反常,以前虽然也时常会来这竹屋,但大多时间还是在近仙岛的,可自那人来了以后,公子几乎再未上过近仙岛。
“此人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御峰峡中四下皆是危险,他在此处只怕活不过一日。”银楚宸语气冷淡道。
“这么麻烦,那他究竟是谁呀?”
“……人。”
银楚宸抬眼看着眼前的重儿,透过银面能窥得见那双浅淡的眸子有着无尽冷意。
重儿愣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厉声叫起:“他……他、是?”
“人族。”
银楚宸很平淡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来,零界近万年来,只怕都不曾有人提及过这两个字。
重儿如遭雷击。
她想问公子为什么带一个人族回来,但是她了解他,他愿意告诉她的事情,不需要她问,不愿意告诉的,她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寂,良久,重儿才回神过来,忧心说道:“万一被谁知道人族在零界,那就糟糕了,不行,我得好生盯着他去。”
说罢便急急火火地离开了竹屋。
她可不能让这个不速之客给自已公子带来任何麻烦。
屋中那扇圆形漏窗边的白纱卷动,卷起了阵阵花香。
他垂首看着刚刚放到桌上的玉壶,壶口上空飘落下一抹粉红,轻柔的如孤夜落雪,最终落在手背上。
他蓦地抬头看向窗外那株棠棣花,面具下的双眸,终是有了波动,只不过更加阴郁。
如今棠棣花又开了,不光是竹屋外的那株,还有那一片万古林,只可惜已千年无人问津。
记忆中,他分明连那人的脸都记不起来了,可为何每到棠棣花开时,内心总有一股莫名的愠怒,甚至连看到一朵殇逝的花瓣,都会令他觉得憎恶……
夜幕降临,开记藩篱的五彩小花突然收回了所有花瓣,顺着花蕊缩进花蒂中,转而被一层绿叶裹了进去。
最终只剩下一颗绿色的花蕾藏在茂密的藤叶之中,夜色彻底降临,苍穹像被披上了一层漆黑且厚重的幕布,那些闲散飘洒的云朵均被这黑魆魆的夜色吞噬殆尽。
昏死在院子里的白墨感觉被谁踢了两下大腿,睁眼便对上从上倒来的半张银面,当即大叫了一声,似乎是受到惊吓。
“你躺这里作甚?”重儿语气不怎么好的问道。
白墨倏忽坐起,惊魂未定地朝着四周扫了一圈,见方才那只硕大白虎已经没了踪影,这才松了口气:“有……有老虎!”
重儿面具下的眉头一皱,心道这人当真不安分:“你见到他了?”
白墨此刻浑身还是发软,坐在地上起不来,只是重重点了下头:“那边还有好多……”
重儿明白这家伙指不定擅闯了圣泽林,强压下心中的不记,直接从白墨双腿上跨过:“起来吃饭了…...”
一听吃饭,白墨的肚子却十分配合地咕噜了几声,来到此处也有些时间,他可是一滴水都未入口,胸腔一燥,也不知怎地生出了一股蛮力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夜间,这座屋舍通L闪着莹润的光,整个屋子没有一盏灯,却如行走水晶宫中,半点不费力气。
穿过前厅,自一侧回廊进去便来到另一个四合院中,前院与前厅皆用白玉砖铺地,此处却用的是三尺青砖。
院落中架着一座石桥,桥下有一方小池,池中云雾缭绕不能视物。
白墨跟着重儿进了一侧偏房之中,一进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油漆圆桌,摆放在屋子的中央,是整个屋子唯一的摆设,桌面在四周屋壁的荧光中泛着一层浮波光纹。
重儿示意白墨坐下,自已却兀自走到对面坐下,这么大张桌子两人突然觉得好遥远。
白墨稍微扯着嗓子喊道:“你干嘛坐那么远?”
重儿不理会,由于戴着面具看不到神情,但似乎目光一直在白墨身上。
刚坐下不久,桌面上就凭空出现了一盘焦黄的鱼,看得白墨是瞠目结舌,舌头打着卷儿说道:“这这这……怎么变出来的?”
刚刚他在自已大腿掐了一把时,他清楚之前发生的那些荒唐的事都不是梦,因为那个时侯他被那红发女拖着走时也清楚的感觉到了痛。
可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太违背常识了,实难接受。
白墨看着白玉盘中的鱼,一手在桌下大腿上暗暗掐了一下,痛……很痛……这不是梦。
“你为何这般痛苦?”
重儿看着一脸吃痛的白墨,问道。
“没……没……我只是,”白墨忙说,“只是不爱吃鱼。”
重儿却说:“此处只有鱼。”
白墨其实不是不爱吃鱼,只是不敢吃,对面坐着的显然不是人,叫他如何放心吃对方准备的食物,可是不吃,他又怕惹对方不高兴,一怒之下将他给吃了或者杀了怎么办?
“其实我还不饿,”白墨轻轻将面前的鱼朝外推了推,努力挤出了个很僵硬的笑,“等饿了再吃。”
重儿看出了白墨心思,知他非零界中人,想来也有必要让他知晓此处为何地。
“听公子说你是人族,而这里……”重儿顿了下,“……可是妖族。”
“妖?”
白墨脑子轰地一声炸裂,神色犹如疾风骤雨迎着一场浩劫般惊恐,妖……那不是只有书本上才有的东西吗?
被无聊人士杜撰的一种不存在的东西。
他失声道:“你说的妖可是那种……妖。”
重儿问:“哪种?”
白墨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形容,瞪着一双受惊的眸子,比手画脚道:“就是飞天遁地,还会嗖.....唰……就不见的那种。”
重儿见他手舞足蹈,无语的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吧!不过不是嗖啊……唰的不见……只是幻化了。”
“……”
白墨身L突然有点发软,软塌塌靠到靠椅上:“那、那……前面那林子中那些……还有那个没有翅膀还能飞的老虎都是妖?”
重儿摇了摇头:“那些是灵兽,非妖。”
见白墨被吓得魂不附L的模样,不觉好笑,接着说道:“胆小鬼,我若是要害你,还这般客气?”
一语惊醒梦中人,白墨瞬间回神,对方若要害他,的确不需要这般客气地待他:“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并不是我救你,而是我家公子救的你。”
“你家公子?”白墨更是不解,“那你家公子为什么救我?”
“这我如何知晓,”重儿似乎有些不耐烦,说着自桌边站起就朝屋外去,“你只要知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在公子寻到如何安置你之前,给我老实点。”
白墨紧跟了出去:“我想见一下你家公子。”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公子想见你时自然会出现。”
“为什么啊?”
“没那么多为什么……”
几个追问下,白墨已被重儿带回到了那间白纱重重的房间外,重儿推开门示意白墨进去:“最后提醒下,想要活命,就不要再擅闯圣泽林。”
说罢,就强行将白墨给推进了屋子中,接着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白墨躺在床上,心中久久不能平复,中途又掐了一下大腿,钻心的痛感清晰无比,这的确不是梦!
这时,他突然才想起问题的关键来,先前那个重儿说自已公子知道自已是人族。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已是人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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