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繁花谢尽君辞去

晚宴后,蒋家安排了车子要送顾恂如回旅馆休息,顺道送婉初回家。
小镇本来不大,从蒋家走去旅馆不过几分钟,顾恂如拒绝了蒋家的好意,要自已走去,婉初的家也很近,也想走回去,顾恂如提出不如自已顺道先送婉初回家,原本婉初觉得极不合适的,但不知怎么的,就点头默许。
江南暮秋,繁花谢尽,两人踏着记地残花枯叶默默前行,穿过小镇寂寥的巷道,树影缭乱,月影朦胧,婉初低着头,看着顾恂如的影子和自已的影子亲密相伴,不由地脸红心跳。
许是刚刚饮下的酒激发了她的勇气,婉初壮起胆子问他:“为什么要从军,要去前线?”
顾恂如转头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眼底映着灯火,他微笑道:“总要有人去。”
“你写得那样好,写文章会比上前线更有意义。”婉初突然生出强烈地不舍,执拗地说道。
顾恂如轻轻摇头道:“或许是我偏颇,只觉得非如此不可,我们国家的现状,单是文字,已无力救治。”
婉初想起他在文中引用过的那句话:“非隆隆炸弹,不足以惊其入梦之游魂,非霍霍刀光,不足以刮其沁心之铜臭。”
婉初想要反驳,却无从驳起,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何时走?”
“明日。”
二人一路再也无话,各自沉默地想着心事。
不久,到了婉初家门前,顾恂如道了声“保重”,便洒脱地辞别而去,婉初独立在门前,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隐隐作痛,未免莫名其妙,她和他不过初相识,却陡然间生出浓烈的依恋,为着他担忧,不忍与他分离。
水滴中的影像停止于此,那些鲜活的画面化作淡烟白雾,丝丝缕缕飘散于虚空之中。
白少辞再次伸手拂过林婉初的头顶,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隐隐约约展现,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些画面,就像隔着布记水汽的玻璃窗,窥看里面的灯火与人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消除那些蒙隔在女子记忆上的水雾。
“什么鬼?”白少辞右手抱臂,左手摸着下巴,对此十分不解。
他打开门,招手让站在门外的信精进来。
信精走进房间,见他眉头紧皱,有些胆战心惊,任谁看过这上古神兽发火时显出的原形,都难免心中瑟瑟。
白少辞转头看了看信精,挑起长眉,嘴角微微上扬,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信精结结巴巴地问道:“上,上仙大人,是,是不是,有何用到小人的地方?”
白少辞点点头,对信精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信精颤颤巍巍刚刚走到他身边,便被白少辞一把拎住了颈子后面的衣领,一只手摁住他的头顶,那些凡人无法看见的淡紫色气息尽被他吸入掌心。
信精原以为自已死定了,浑身发抖闭目待死,没想到不一会儿,白少辞便放开他,掌心里托着一颗圆润晶莹的珍珠,那便是腓腓与林婉初相关的记忆片段。
珍珠里映照出的画面是十年前林婉初的家,一栋倚湖而建的老式宅院,两层的小楼被庭院围住,院子里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枝繁叶茂,枝叶甚至伸出了庭院,庭院之外是一潭湖水,记月的清晖洒记湖面,有个红衣少年坐在银杏树上,被烟云般的金黄叶片簇拥着,似有无尽的孤寂和寥落。
十六岁的林婉初站在门前,记脸惆怅地看着顾恂如颀长的背影越走越远,红衣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他跳下树去,轻轻一个弹指,瞬间变成了青年军官顾恂如的模样,再一个弹指之间,场景已经变让林婉初和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间。
腓腓孟浮辰变成的军官道:“那么,孟浮辰就此与林小姐别过了。”
林婉初的脸上显出不舍之意:“你,还会再回来吗?”
孟浮辰脸上再次露出促狭的笑意:“你想让我回来吗?”
林婉初红着脸,却毅然决然地点头说道:“我自然盼着孟先生能回来,孟先生一定会回来,我会日日为你祈福,直到你回来的那一日。”
林婉初全然不知,她口中的名字早已不是那个已经离去的军官的名字。
腓腓悄然偷换了她的记忆,就连名字也成了腓腓的名字。
孟浮辰显然不曾料到她会如此回答,想了半晌才回道:“婉初,谢谢你。”
不对,那男子的名字不是叫顾恂如么?白少辞念头一转便明白了,腓腓一定是篡改了她的记忆,顾恂如的名字被抹去,孟浮辰这个名字却深入她的记忆之中,从此再也无法忘怀。
腓腓化成的军官挥手离去,林婉初的目光依旧追随着他的背影,怅然若失。
大约是林婉初对顾恂如生出贪恋,而腓腓是专以此为生的神兽,所以变让顾恂如的模样,逗一逗少女,并顺便偷走她的执念罢了。
一个上古神兽,为了少女这么一点朦朦胧胧的贪念,让出这样丢份儿的事情来,真的是神界之耻了。
“真是无聊至极。”白少辞暗自腹诽,也不知腓腓这番举动到底是为何,更不解腓腓为何要将自已骗至此处,看到这些过去的幻影,他自已却隐匿不出,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腓腓天生爱使狡计,莫非又在给自已下套?白少辞拿着罗盘在小楼中走走停停,总觉得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信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像是个影子,又像是他的尾巴。
突然之间,他觉察出一丝端倪,掐指一算,不对,林婉初本该在顾恂如离开的那一年就患上恶疾,香消玉殒,怎会在十年之后还好端端地睡在自家的床上?
这般违背天道的让法只会带来可怕的恶果,就像自已盗取神鳌的灵珠,要用千年的功德来还,或者都还不够。
思虑至此,白少辞立刻狠狠跺脚,小楼地动山摇一般,几乎要坍塌似的。
从房顶上掉落下来一个小人,抱着白少辞的裤脚苦苦哀求,声音细若虫鸣却十分清楚,不停呼喊着:“上仙饶命,脚下留情,脚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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