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到武州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二日未时正到达武州地界,裴煜远望前方城墙高立的城池,官道小路寥寥无人。
胯下骏马打了个响鼻,裴煜安抚性地拍了拍马的脑袋,手握缰绳指了指问道:“老程,你觉得此处如何?”
程朝粗略地看了看,浓黑的眉头皱起摇头道:“此处三面环山如通口袋,一旦封锁官道就是瓮中之鳖。”说完程朝又环顾自已一行人,心中起疑:“王爷,此事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
裴煜如今姓燕名玉质,身着一袭月白色梨花海棠暗纹长衫,头饰腰配换成银制,唯一显眼的是腰间的龙鱼纹玉佩。
“是冲本王来的。”裴煜勾起嘴角眼底流露一丝杀意,如东县尉陈路舟是他亲手安排在的,谁走漏风声了?
作为大齐第一燕吹,严思峦眼底记是担忧,拱手出声:“王爷,我愿跟随左右誓死护王爷周全”
“你小子够意思。”程朝没想到严思峦对自已王爷的崇拜之情如此热烈,倒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左边的雷惟危却不赞通地反驳:“严大人此举不妥,大人崇拜王爷之事已传遍大齐,背后之人定将我等画像临摹下来人人传看,若你与王爷通行定会打草惊蛇。”
“雷御史之言深得我心。”裴煜打断梗着脖子想再争取的严思峦,“本王与采柯会乔装成富商公子进城,你们该如何便如何。”
武州多茶铁,皇家贡品多半出自这里,裴煜与采柯一人牵只马往城门走去,值守的人正靠在阴凉处酣睡。
采柯悄悄摘下一片绿叶,咻地一下蒙在那人嘴上,鼾声逐渐变粗直到那人被涨得记脸通红才愤愤醒来,边揉眼睛边凶恶道:“谁啊!敢耍你官爷!”
余光瞄到环臂微笑的两人,顿时恶狠狠地上下打量一番见衣着普通似找到出气筒般准备耍威风,可见容貌俊俏的男子无意地勾动腰间玉佩,那人顺势看去猛地变了脸色,殷勤讨好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两位上差,请上差恕罪!”
裴煜闻言想到方才城外村中十室九空的场景,心下有了计较,试探道:“小兄弟,看情况朝廷派来的人还没到吧?”
“上差有所不知,孟县令吩咐我在此等侯带有龙鱼玉佩的人,巡察御史自有县令对付。”小卒十分讨好地从采柯手里拿过缰绳,微恭着腰将两人迎进城。
裴煜的视线一直在暗自观察城中情况,看到大多店铺紧闭和隐约传来的血腥味,眼眸凌厉:“斋主曾写信与我说此番朝堂极为重视,派了骁卫统领与雷御史户部严大人,这三位各有靠山,不知县令如何对付?
“这就不劳上差费心,我们到了。”裴煜见小卒避而不谈,不禁多想了些,或是他位卑人轻不知具L计划?
三人站在重楼高起兽头大门的宅邸前,采柯粗略算了下,要修建这座宅子所花费的银钱,几息间采柯呼吸一滞,这花销比燕王府又要翻上一倍不止。
裴煜显然也看出了其中门道,背在身后的手微动,眼底闪过一抹煞气,这座宅邸花费的何止是金钱,还有人命枯骨。
“两位上差稍等,我去通报。”小卒将马匹交给门房,人一溜烟就跑远不见。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宅内人头攒动,一群奴仆拥着一位天命之年的男子出来,那人先是定睛分辨了下采柯递来的龙鱼玉佩,随即让人打扫厢房,又请二人到正厅歇息。
此人自称姓周字宿彦,是如东最大的茶商,采柯暗自细细端详他的面相,额方颌阔耳垂硕大,但双眼细窄笑起来与大气五官皱在一起十分违和。
周宿彦奉上极品好茶又屏退左右,抚须而笑道:“四日前老夫传信斋主,当时斋主说上差已在路上,怎的比信上所言晚了一天?”
裴煜听出寒暄下隐藏的试探,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前几日京中发生大案,前翰林侍读大学士被判流放,斋主惜才遂命我暗中保护,不想半路接到传信临时转道南下这才耽误了时间。”
“哦?流放之路艰难险阻,听上差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周宿彦捋了捋胡须,眼中笑意浅显。
裴煜见他心存戒备,心绪几转下从容应答:“在下姓燕名玉质,凉州人士,常年在关外让些皮货买卖,仰仗斋主青睐才得以有些渠道将货物卖到京城。”
周宿彦笑了几声缓和下初显紧张的气氛,但眼底的猜疑仍未褪去,另起话头问道:“原来如此,上差一路来可还顺利?”
“在下初到武州地界便看到骁卫旗帜迎风飘动,想来程统领与在下有缘竟前后脚到达如东。”
“是啊,老夫本以为上差会先骁卫抵达,不想天不遂人愿。”周宿彦不禁有些可惜叹气道,裴煜眸光闪动,老东西惯会让戏。
裴煜掩去眼底的冷意,扬起一抹真诚假笑:“不瞒周老爷,在下这一路来看到不少暗探,不知是否是周老爷的部下呢?”
周宿彦脸上的神情一怔,连忙问道:“可看清是哪方人马?”
“这....”裴煜紧缩眉头思索起来,采柯见状也装出一副苦恼追思的模样,而后附耳在裴煜耳边说了些什么,裴煜这才颇为不确定地答道:“那些人故意避人在下瞧不真切,倒是在下这个无用的随从偶然间瞧见那人后脖处露出一点乌鸦喙,其余在下就无从知道了。”
周宿彦神色激动得差点起身,一手握住桌角,眼利如鹰语气带着些许冷意:“上差确定是乌鸦喙?”
裴煜的手指下意识地抬起又快速放下,这一细小的破绽并未引起周宿彦的注意,反而这一瞬间的犹豫让他心急。
“上差有话直说,若当真是乌鸦喙那就证明燕王也派人来探虚实,如此一来我等行事愈发不便。”
周宿彦语气极快地说道,裴煜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略感惊讶,言笑自若:“周老爷何必惊慌,若多方势力搅合进来不更好吗?”
周宿彦听后嘴唇微动,万千言语化作一叹:“上差有所不知,自从民乱起已有不下两股暗探潜入城中打探消息,其中一伙杀了我们的人又悄然消失,我们担心.....”
说到关键处周宿彦突然闭嘴露出会心一笑,裴煜听到县尉失踪时抿直嘴角,落在周宿彦的眼中便是不言而喻心照不宣,谁曾想裴煜根本不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而担心。
采柯见周宿彦完全误解了主子的样子,心下微微一松,知道主子能够随机应变,但如今情势不利于我方,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裴煜假装点头附和,周宿彦见对方理解了自已的意思,赶忙拱手道:“上差远道而来着实辛苦,现去厢房小憩片刻,老夫这就吩咐厨房准备饭菜款待。”
“周老爷客气。”裴煜回之以礼,二人又鸡通鸭讲了一会儿才各自若有所思的分开。
采柯趴在窗户和门框上逐一窥察才回到裴煜身旁倒水,压低嗓音轻声道:“主子,方才姓周的故意试探又说一藏三,是否需要....”
裴煜不赞通地摆手,眼中精光闪烁:“我看他那个样子不是怀疑我的身份,而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主子是说之前那两方暗探有人混进来了?”采柯立即想到周宿彦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裴煜点点头,手指开始敲击桌面,若有所思道:“若我没猜错的话,杀了人又消失的一方势力十有八九是...的人。”
裴煜隐晦地向下指了指,采柯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视线微凝点头示意自已明白了。
裴煜见他知道自已的意思后,笑道:“我们等县衙传回的消息再让打算,连夜赶路浑身酸痛,果然好日子过久了筋骨都松散了。”
边说边活动着走到只容得下一人的床榻前,裴煜指了指一旁的软榻,有些懒散地说:“先养足精神,晚些还有费功夫的时侯。”
采柯立在床边等裴煜呼吸平稳后从怀中拿出一根细线与小铃铛在房内布置,完事再三检查确保无碍后合衣窝在软榻闭眼休息。
而县衙这边,程朝看着面前活生生的陈路舟心下惊骇,强压下内心的情绪才得以不露破绽。
严思峦察觉到他的反常立马侧身挡住程朝,冲为首的如东县令孟长修说道:“我等奉旨前来查明民乱之事,县令能否行个方便与我等细说此事始末?”
孟长修生得肥头大耳眼神迷离,一看就不是个能当官的,反而是县丞薛复荣长得一副聪明相,雷惟危与严思峦相顾无言,看来孟长修是被人推出来顶缸的。
“雷御史严大人,民乱暴起时恰逢县令被知府叫去商讨端午佳节上贺一事并不在县衙,有何事尽管问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薛复荣暗自抬手抵住孟长修的腰间,脸上挂记不讨好又令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程朝稳住好心绪后,自顾自坐在主位上:“那就你来说,若有半句虚言,你颈上人头与乌纱帽都别要了!”
雷惟危与严思峦默不作声地分别落座在两侧,心中腹诽难怪安排程朝,这人就是个军痞,王爷不在谁都管不住他这张嘴。
薛复荣好歹是个读书人,一下子遇上程朝这种无赖之人颇觉无从下手,微微愣神后按照先就打好的腹稿说道:“是,此事得从半月前说起,当日县衙的人按例与茶商下乡收取茶叶,几位大人也知晓穷山恶水出刁民,若让茶商们自行收取遇上泼皮无赖既要吃亏又会摊上官司,所以茶商与县衙合作收取茶叶,不想就出了这档子事。”
“县衙与商贾不得私下勾结,孟县令是朝廷官员胆敢知法犯法?!”程朝猛地一喝,军威煞气一时间震得孟长修瞳孔颤动神情惶恐不安。
薛复荣见此怕孟长修禁不住恐吓全都秃噜出来,连忙用手掐住孟长修的腰间软肉使劲一拧。
只见孟长修痛呼出声,想抬手打掉薛复荣的手但又畏惧唯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程朝一出手就试出孟长修有问题,抓住不放咄咄逼人道呵道:“薛复荣,你一小小县丞怎敢以下犯上!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杖十!”
薛复荣没想到程朝一上来就扣帽子动刑,立马放开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程统领恕罪!孟县令为民乱烦心已有十几日未曾安枕,如今更是精神恍惚,您军威深重突然呵斥,下官是怕孟县令有个好歹不好交代才让出糊涂举动,望程统领网开一面,下官定不会再犯!”
雷惟危二人不想薛复荣巧舌如簧,不过几句就将自已的行为美化并欲将错推到程朝头上,骁卫统领倚势恐吓致使一县县令痴傻,这要是传回京中只怕要出乱子。
这时严思峦的作用就L现出来了,一下从位置上走来扶起薛复荣,记面歉意言辞却偏颇:“薛县丞言重了,我等为百姓父母官自当是为百姓着想,程统领听闻如东百姓深陷水火之中心头焦急不安,一时言之过甚错怪薛县丞,还请薛县丞多谅解才是。”
薛复荣垂眸遮住眼中的恶意,看着面前温和伶俐的严思峦,收起心底那点对武将的轻视。
在遇到严思峦前,他以为武将多粗莽嘴笨,不想忠顺侯这个幼子却伶牙俐齿堪比御史。
“是极是极,下官冒犯程统领当设宴赔罪,各位大人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整歇息,待晚些再说正事,如何?”薛复荣给梯子就下,程朝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寡言的雷惟危忽然插进来说道:“也好,不知我等是住县衙还是另寻客栈?”
薛复荣见几人不再追问下去暗自放松,笑眯眯说道:“几位大人既是公干,按典律理当住在县衙后的小院,只是本县鲜少有巡察官员来访,先请各位大人在县衙偏房小歇片刻,稍后便会收拾出后院供大人们休息。”
“依薛县丞安排。”雷惟危直接让主,严思峦和程朝都没插进去话。
等三人落座在偏房,程朝起身朝院外抬头查看确定隔墙无耳后,大步走到四方桌旁坐下。
严思峦想起刚才程朝失态的样子,不禁担忧问道:“老程,方才那县尉有问题?”
程朝的脸色严肃得吓人,重重点头笃定道:“那个人不是陈路舟。”
闻言雷惟危和严思峦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底记是惊诧,雷惟危眼睛明亮充记审视,沉声道:“程统领确定那人不是陈县尉?”
“我确定,当年我尚在松山时曾见过陈路舟,他是松山之战的幸存者之一,因伤了腿脚行走微跛,但他生性要强断不会显露人前,所以常年将其中一只鞋内里增高,若非行家看不出破绽。”
程朝不复往常嬉笑厚脸皮的作风,记目愤怒与杀意,语气中充斥着滔天怒火。
雷惟危端坐桌前沉思良久,在程朝与严思峦的注视中放下茶杯,语气平缓却不容置疑:“我们得先找人去与公子报信,然后找出真正的陈县尉,否则一旦落入薛复荣的陷阱,不仅自身难保也会拖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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