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渡劫


师父说阿栀,佛莲化形,亦阴亦阳,从你降生的那一刻,便注定是带着使命的。
师父还说,三生堂里看三生,三生,亦苦、亦甜、亦悲、亦喜,三足鼎立,必有高低。
师父耗尽最后一丝法力维持梦境,不停地说,没有时间对我解释什么。
那会儿我听着这些话,并不理解其中的深意。
这一刻,我似乎终于参透了。
三足鼎立,必有高低,但这三足之中并没有我。
师父说他膝下数十位徒儿,崭露头角的只有三个。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的话,这三个应该分别对应着谢羡安、无妄大师,以及我堂姐鹿唯心。
而我是后来者,是师父的关门弟子,是最小的那一个。
三生堂里有我一席之地,大抵是因为三面佛脚下踩着的那一朵佛莲。
他们是一步步厮杀出来的,而我不是。
谢羡安说这南明离火是我亲手炼出来的,而他以这满黑水河的并蒂莲莲丝供给,就说明当初我就是用莲丝炼化出了南明离火。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那么,莲丝在外供给阵法能量,如果莲丝在阵法之内呢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拽着莲丝跃进阵法之中的原因。
既然南明离火是我所炼,即使如今我已经记不得当初是怎样炼化它,又怎样才能熄灭它了。
但我想,我的直觉不会错。
莲丝既是立阵的根本,那很可能亦是破阵的关键。
满黑水河的并蒂莲燃烧起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赌对了。
进入阵法之中后,我第一时间抱紧了浑身滚烫的宵儿,抱着她一起在南明离火中翻滚。
南明离火的烈,不仅仅是在皮表,而是透进骨头缝里的那种,仿佛一张嘴都能喷出火来似的。
虽然满黑水河的并蒂莲都燃烧了起来,切断了莲丝对阵法的供给,但原本的阵法没有完全被破掉。
谢羡安做的法,铁了心的要弄死宵儿,又怎会这么容易就被破掉呢
阵法还在,我和宵儿同时被南明离火灼烧着、炼化着。
谢羡安慌了。
他大叫着奔上来,一只手穿透阵法,竟就那样生生地忍受着南明离火的灼烧,想将我拽出去。
阿栀,松开那只鸟,我拽你出来!
阿栀,松手!
阿栀,不要让我发火,否则……
他下意识地还想用语言气势来震慑我,忽然又意识到当前的处境,以及我奔向南明离火的决绝,否则怎样,他终究没说得出来。
现在摆在谢羡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和宵儿被炼化,最后剩下点什么,不得而知。
另一条就是他强行撤除阵法,自己去承受被阵法反噬的痛苦,放我和宵儿离开。
可当时我们全都沉浸在南明离火之中,却忘记了我们仍身处阴阳交界处。
不,确切地说是滞留。
谢羡安是城隍殿如今的殿主,他不怕,但我和宵儿不一样。
血月高悬,惊雷阵阵,闪电带着流火劈下来的时候,谢羡安猛地松开了手。
嘭!嘭嘭!
流火打在南明离火上又被反弹出去,四分五裂,但每一次冲撞,对我和宵儿都是巨大的打击。
我抱着宵儿,蜷缩起身体,将她的羽翅完完整整的护在胸前,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翻滚之间,我隐隐地听到了铁链拖地的声音。
隐约间,我似乎看到那位大人站在黑水河的对面,眺望着我们。
他去而复返,终究是放不下宵儿。
不。
他的离开,是为了安置唐言蹊的魂魄,帮她归位,他的放手,亦是为了成全宵儿吧
这一劫,宵儿必须渡。
渡完这一劫,她才能成长,才能迎来真正的涅槃。
我再看向负手而立的谢羡安,他仰首看向半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似在躲避着什么。
轰隆!
嘭!
铅球大小的火球砸下来的时候,整个阵法都在震颤,我耳朵里嗡嗡作响,有几秒钟是处于失聪状态的。
不,这绝对不是滞留阴阳交界处要面对的惩戒。
我经历过一次,有对比。
我再向谢羡安的方向看去,就发现他捂着心口,似是受了内伤。
他转身走了。
他竟然就这样丢下我们,丢下阵法,走了
为什么
刚刚还那么偏执地要拽我出去的谢羡安,竟就这么走了
所以这天雷,这流火……是天劫
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打下来,阵法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应该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了。
如果不是南明离火帮我们挡了一下,宵儿今夜独自渡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现在,反噬力有很大一部分,却是谢羡安帮我们扛了。
怪不得那位大人走得那么决绝。
怪不得他舍得丢下宵儿。
原来他早就算到了宵儿这一劫,避无可避。
嘭!
阵法破碎的那一刻,南明离火四分五裂,火花溅起几米高,最后回落进黑水河里,瞬间消失不见。
宵儿第一时间推开了我,一道闪电正中她的身体中段,她昂首一声凄惨的嘶鸣,天地之间瞬间堕入一片黑暗。
天雷消失了,闪电流火没有了,就连一直挂在半空中的那轮血月,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却是渐行渐远。
我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吐血。
那种神魂与肉体生生剥离的痛处,让我承受不住。
我想,我大抵是要死了。
我帮宵儿挡了一部分天劫,导致我的神魂似乎有些不附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昏迷过去的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龙影的身影。
我被他一手捞起,顺着黑水河迅速往上游穿梭而去。
我分不清那是幻觉,还是现实。
我当时脑袋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我的宵儿,她还能活下来吗
我做了一个冗长而奇怪的梦。
梦里面到处都是水声,以及淡淡的莲香味儿,时不时的有鸟鸣声在头顶上嘶鸣,我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一股冰凉带着腥味儿的液体被灌进咽喉,一个女人的声音陡然钻进我的耳膜: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就算她能醒来,也只能维持七天,七天之后若神魂不离体,她会变成行尸,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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