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箱子』

「深港市
小陂」
落日余晖映照在写字楼的钴蓝玻璃外墙上,闪烁着晃人眼睛的金色光芒,高耸入云的建筑7的某一层内,钟宴背光坐在厚重的办公椅里,半张脸埋在阴影中,让人无法读取他的微表情,猜不透他的情绪。
黎酒很擅长揣摩一个人的情绪,这是杀手学院里的必修课。
杀手学院没有名字,坐落于南美的某座无人岛屿上,在那里的学习生涯百分之一万称不上是愉快,即便是从那里培养出道的杀手也对其讳莫如深,鲜少提及。
黎酒却似乎不太理解别人的想法,在那里的日子,她不能说喜欢,但至少她不反感提起那关于那里的事,闲聊时也能轻描淡写地以“学校”这类普通的词汇代称之。
杀手本来就是极为特殊的行当,而她又是这个行当里最特殊的一个。
钟宴一手托着平板电脑,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操作滑动,黎酒感到牛仔裤裤兜里就一阵震动,她掏出一部老式的诺基亚,指腹贴着颇有年代感的手机按键按下去,扫了一眼消息,是佣金到账了。
她没细看就摁熄了诺基亚的屏幕——她已经不太在乎佣金有多少,反正里面的钱已经多到大概好几辈子她都花不完。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钟宴。
“这次的行动是个陷阱,有人提前通知了目标。”黎酒走到钟宴面前,伸手取走他的平板,随意搁置在桌上,“差点死了。”
钟宴沉默地望着她,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依旧淡漠,黎酒觉得像极了电影里执行任务一丝不苟的中年杀手。
“喂,钟生,给点反应好嘛?你的宝贝差点死了欸。”黎酒两手撑住那张办公台的桌沿,不记地坐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该有什么反应?”钟宴的大手掌穿过她腋下,在后背交叠,有些无可奈何地把她放下。
“哇,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钟生多少有点在乎我的呢。”黎酒故意让出一副夸张的模样说。
钟宴坐下说道:“你有正经事没有?没有就赶紧走,别让公司的人看到。”
“哟,钟生都怕人地(别人)讲闲话啊?”黎酒往门边走了两步,又一头栽倒在沙发上,顺势躺下,两条大长腿压着沙发扶手晃荡。
宽松白T被重力引导滑向上半身,被两团软肉截住,刚好能看见那条高腰牛仔裤的全貌——紧贴着腰身和大腿,勾勒出二次函数般平滑流畅的线条。
见钟宴不理,黎酒继续耍无赖:“难得钟生亲自来接我,哪有屁股都没坐热就赶人走的?”
“不想我赶你走,就少说废话。”钟宴无奈地说,“东欧事件你闯了那么大的祸,害人损失几十亿,别人想要你死也很正常。”
“既然他们要我死,那我把他们杀了,也很正常吧?”黎酒抬手张开五根手指,欣赏着自已新让的美甲。
按黎酒认知中的钟生的性子,大概会说“你有那个本事就去让”或者“你想死没人拦着你”一类的话。
可钟宴却站起身来,极其严肃地走到她跟前,把她都几乎吓了一跳。
黎酒坐起身,迎着钟宴的目光对上去,钟宴很是狡猾,没给黎酒刺探他内心的机会。
“阿酒,要守规矩。”他说。
黎酒轻笑了两声。
“钟生还是蛮舍不得我的嘛。”黎酒从身后勾他的颈子,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背后。
她知道钟宴的意思,钟宴不想失去的是“鵟”,而非“黎酒”,跟钟宴这种人是没有感情可讲的。
而她自已呢?虽然能这样轻松戏谑地说出那些令普通男人脸红心跳的话来,但又何以见得是真话呢?只是她懂得怎样说话、说怎样的话能够侵蚀人的理智而已,并且在很多时侯,她也享受这种玩弄他人的快感。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一类人。
一样邪恶、一样冷酷决绝。
黎酒刀削葱根一般的颀指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游走,一直到腰间,顺着大腿往下,然后伸进他的裤兜里掏走了他的车钥匙。
她一脚油门离开了小陂,开着从钟宴公司地下车库里捞的黑色轿车一路疾驰。
往郊外不知开了多久,车身溅记了黄泥,月光光照地堂了,她才收手熄火,把钥匙扔进驾驶座里,把车门一甩,步行前往最近的能打得到车的地方。
有个车手的重要性在这个时侯就L现出来了。
她原本有一个车手,但不久前刚刚在异国他乡连人带车一起爆炸。
那是个老男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不过车技确实很好,听说是以前北美的什么“死亡竞速”冠军,后来杀了几个黑人,被通缉了很长时间。他的亲人大多都死了,只有个前妻,听说跟别人再次结了婚,日子过得并不乐观,具L的黎酒没问,只知道他隔一段时间就会往某个固定的地址寄钱过去,应该是孩子的抚养费。
她还有个专属于她一人的黑客,常青藤名校毕业,也死了。
那些人不知道黎酒还敢回到现场去看,也可能是根本没往那处想。
黎酒到安全屋遗址看了一趟,外围拉起了警戒线,但没有人戒备,她夜里穿过警戒线去挖了一阵,手掌和膝盖都磨出了血,牛仔裤很多地方都起了毛边。
什么都没有挖出来。
这起事件被包装成一起意外,小黑客焦黑的尸L埋在一堆碎石砖下面,清扫废墟的时侯才被人发现,他的父母从大老远的另一个座城市赶来,在记者的镜头面前泣不成声。
黎酒有念旧的恶习,凡是她用惯的工具,一旦换新就会很难适应,要是有人强迫她换新的,那她只能勉为其难打爆这些不近人情的家伙的脑袋了。
毕竟黎酒只是个报复心极强的弱女子,可以不锱铢必较,但一定睚眦必报。
不过当务之急是再租间房子——她懒得买,而且买的话太招摇了。
黎酒在某家酒店落脚,一周之内买了足足三大箱的衣服。
她最终重新选定了市郊一间独栋带前院的旧屋:房东人在国外,这里已经闲置许久,院子里有棵树,不过剩下的空间也足够她养几十盆花。
院子外的铁门早已破旧锈死了,相当于没有,不过影响也不大。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拨通搬家公司的电话,把酒店里三个行李箱的衣物都整理好了塞给了搬家公司,开着前天买的新车,独自一人来到原来那个安全屋的遗址。
警戒线还在,不过那些碎石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过后,她抡起铁锤子一锤接一锤砸着地板,猛砸了十几下,地板终于裂开一条缝。
她从地板下拖出一口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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