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纯钧

    转瞬间,礼赞所内的温度就开始疯狂攀升。
    槐诗感觉自己在呼吸时,仿佛吞咽的都变成了沸水,刺痛感在肺腑中蔓延。那些地上的血水迅速干涸,升腾的水汽落在钢铁上,嗤嗤作响。
    而天穹之上的阴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暴虐了数十倍以上的风暴。
    热空气上升,冷气流下降。
    物理学中最简单的现象在暗中创造主的的加持之下,‘火上浇油’,将来自现境的动乱宣泄在这一片地狱之中。
    焚风席卷。
    肉眼无法窥见的恐怖温度弥漫在空气里,看不到火焰,也无法看到燃烧的样子,只能见证万物化为灰烬的悲惨模样。
    而这,只不过是余波中的余波!
    当受加冕者·讨逆圣人在漫长时光以来所诛杀无数地狱大群和军团所积攒下的修正值,投入到了伊甸之剑中的时候,圣典里所描述的,那一把高悬在天国之外的四棱旋转火焰之剑,终于恢复了自己真正的面貌。
    虚无的火焰被赋予了物体的质量,通天彻地的火焰大柱急速的回旋着,仿佛钻头,带着比拟日心的恐怖温度和针对一切凝固和地狱所打造的审判,从尘界的最底层,那一片永恒的晦暗中冲天而起!
    弹指间,善事天,突破!生命天,突破!智识天,突破!
    贯穿三重界域,一直到美荣天之内时候,才在震怒的公义之手前方戛然而止。烈火之刃和公义的手掌碰撞在一处。
    激发出了足以令一切肉眼都化为焦炭的恐怖光芒。
    扩散的气浪里,飓风带着余波洒落,在令整个美荣天都笼罩在突如其来的焚烧之中。将一切异端和异信,推入燃烧的地狱里去!
    就在伊甸之剑的锁定之下,所过之处,一切凝固者都被尽数化为尘埃。可对于友军而言,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的热量,仿佛扑面而来的只是虚无的幻影。
    而毁灭,却自这幻觉一般的景象中,突兀降临!
    就像是入室行窃的时候,刚刚进了客厅,就掏出刀枪剑戟来,开始明抢。
    此刻,随着战略计划的变更,在洞彻了隐藏在帷幕之后的诡计之后,现境便一扫之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风格。
    动作渐渐粗暴,风格越来越狂野,而进攻也开始越发的肆无忌惮!
    嗯?既然你这么喜欢装睡,那我可不客气了!
    随着伊甸之剑的率先完全解放,在讨逆圣人的手里,那一柄大小长短吞吐不定的火焰之剑不断的向着四方释放出了一道道恐怖的焰流。
    简单,粗暴,直白的,将一切彻底点燃!
    剑刃所过之处,福音圣座内部的界域结构被粗暴的烧出了一个个大洞,迅速的变得千疮百孔,岌岌可危。
    喜欢藏是吧?
    就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根本不怕至福乐土气急败坏,大军齐出……精锐?打的就是你他娘的精锐!
    现境开始掀桌子了!
    此刻,深度之间,无穷黑暗里,骤然有一枚信号弹飞起,从狰狞的福音圣座最前方,划出了一道猩红的光芒。
    向着远方的黑暗,昭示着此方的位置。
    向着疾驰而来的星辰们,发出呼唤。
    宛如乘着深渊之风自远方而来的飞鸟,铁翼驾驭着光与火焰,从新布拉茨克打击基地起飞的圣灵们循着信号的指引,向着福音圣座迅速的靠拢。
    那星星点点的光芒,串联在一处,就形成了倒V字型的阵列,如矢锋那样,突破了弥漫了三个深度的猛毒,向下飞入。
    既定深度抵达,目标位置进入目击范围。
    带着些许杂音的频道里,传来沉闷的声音:申请交战。
    祝顺利。
    布拉茨克指挥中心的圣徽之下,闭目祈祷的大主教抬起眼眸,胸前划出了一个十字,平静祝福道:
    万福玛丽亚。
    万福玛丽亚。
    钢铁的启明星中,传来了圣灵的赞颂。
    那一瞬,辉煌的光环从他们的头顶升起,来自圣灵的加持让疾驰而来的钢铁飞鸟们再度加速,耀眼的光芒迸发,照亮了他们庞大庄严的双翼。
    烙印着编号和击坠数量的铁翼上,矢量喷口灵活的调动着,焰流喷吐。
    ——权天使!
    此刻,当数百名权天使汇聚在一处,形成阵列,手握着硫磺之弓和盐箭,疾驰而至,便有死的阴影向着地狱降下!
    权天使战斗编队!
    转瞬间,自福音圣座之上,低空掠过。
    隐隐的碎光如星辰之屑那样,从铁翼之上洒落,向着下方活化的地狱,紧接着,便有一道又一道刺眼的烈光拔地而起,随着毁灭一同扩散。
    灵活的在无数炮火和诅咒之间穿梭,只是瞬间,便已经掠过了整个战场,可在尽头,那翱翔的钢铁飞鸟们却再度折返。
    向着福音圣座,再度抛下精心准备的礼物。
    返航!
    只留下一串串的冲天而起的火光,在他们的背后缓缓升起。
    而最后,从阵列中央,四名权天使的协力拉扯之下,送向福音圣座的,是一枚古老的木质十字。
    在离去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放慢,脱离了编队,带着圣徽向下坠去!
    八只展开的铁翼围绕在圣徽之上,为它抵御着福音圣座的近防系统的围攻,不断的有破碎的铁羽脱落。
    一个又一个的权天使在狮子面的冷漠凝视之下分崩离析。
    可在最后,垂死的权天使却展开仅存的独翼,驾驭着一线焰流,冲入至福乐土的裂隙中去。残破的十字投入了黑暗的最深处。
    紧接着,响彻深度之间的福音,戛然而止。
    死寂里,听不见崩塌的声音。
    只能看到四活物的面孔迅速扭曲,无以计数的渺小人面在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消散,就在裂隙之中,无穷尽的血水涌动,喷出,在虚空里留下了一道蜿蜒的赤色河流。
    就好像,此刻活化的巨大地狱竟然也会‘失血’一样。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
    生机也罢、火力也罢、动力源也罢……当圣徽投入的瞬间,便好像一颗钉子楔入了福音圣座的动脉之
的动脉之中,无法克制的从内部井喷。
    现在,在这内外交加、前所未有的痛楚中,福音圣座终于被激怒了。
    四张面孔在表面不断的浮现又消散,轮换,扭曲,模糊。到最后,冷厉阴沉的畸变之面再度形成了狮子一般的轮廓。
    只是,面孔之后的裂口里,却源源不断的喷出了浓烟,漆黑的机油在庞大的机器里溢出,那些隐藏在四活物之下的庞大设备,终于展露了冰山一角!
    在现境疯狂的进攻之下,公义终究无法再坐视着局面的崩坏,率先,揭开了底牌。
    现在,一道笔直的裂隙随着狮子面的变化,贯穿面孔,缓缓的向着两侧展开,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依旧是原本的模样,但已经截然不同。
    无以计数的粗大管道、线缆、设备从伪装下露出,在钢铁狮子张开的大口中,有一节又一节的漆黑炮身从里面升起,形成了足以比拟山峦高度的巨炮。
    以公里计的恐怖口径内部吞吐着诡异的焰光。
    随着炮身的调转,对准了边境防御阵线,在这彼此之间无比接近的距离里,不知道孕育了多久的地狱焰光,从炮身中喷出!
    工坊主们的永动机终于焕发出了自己的力量,在短短的瞬间,福音圣座本身的动力暴增了十倍以上,瞬间,撕裂了原本边境所交织成的封锁。
    浩荡的灰黑色焰流笔直向前,一路之上将所有阻拦在前方的障碍尽数吞没。贪婪的侵蚀着天门中奔流的辉煌之光,向着边境防御阵线的正中飞去!
    就在焰流的正前方,数个来不及转移方位的巨大边境已经像是泡影一般破灭,连带着所有驻扎在上面的防御者和资产一同消散……
    足以冻结肺腑的寒意笼罩在所有观测者的灵魂中。
    只凭着肉眼,便能够判断——那是,真正的,足以在正面将防御阵线摧垮,冲破无数边境链条的恐怖攻击。
    而就在同时,掀起滔天巨浪的无尽之海,虹光从天而降。
    玄鸟的身影从其中走出,长袍在风暴中招展,如飞鸟的黑翼。
    并没有废话,他向着旁边等待许久的混沌伸出手。
    将纯钧给我。
    混沌无言,后退了一步。
    原本不起眼的面孔迅速僵化,失去色彩,宛如泥土一般迅速的剥落,坍塌,龟裂的身体之上,露出一道深邃的裂口。
    裂口之后,便是那宏大而威严,仿佛怒龙一般延绵起伏,通达九州、笼罩全域的煌煌光流。
    ——所谓,龙脉!
    此刻,当玄鸟招手,那炽热的龙脉激流中,便有波澜凭空浮现,古老的长剑从虚空中再现,破空而来,穿过混沌胸前的裂隙,落入了老者的手中。
    星光灿烂,秋水粼粼。
    澄澈而璀璨的清光从剑刃上涌动升腾。
    映衬的万物黯淡。
    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扫洒,雷公击橐;蛟龙捧鑪,天帝装炭;太一下观,天精下之……
    由东夏最古老的大宗师欧冶子呕心沥血,倾尽半生,如此,放铸成世间无双之剑。
    但现在,当来自全境的目光通过探镜落在此处时,却感觉,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并非是惊骇于纯钧之中所蕴藏的力量。
    而是知道现在,才发现:这些年东夏大张旗鼓搞出来的玩意儿,究竟是他妈个什么玩意儿!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拿着放大镜,仔细的分析每一个细节,研究着它的每一个波动和细小的特征,到最后,不约而同的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在玄鸟手中的纯钧,纵然威势惊人,无愧圣名,但却毫无任何的杀伤——从一开始,就被剔除了所有无关刻印和奇迹。究其本质,不过是一具空壳和容器而已。
    确切的说,是某个更加恐怖的庞然大物的……
    ……遥控器?!
    如今,当纯钧的剑刃微震,铮鸣,那清亮的声音就穿透了狂风暴雨的阻碍,响彻边境,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就宛如一声不快的冷哼一样。
    让每一个灵魂,不由自主的紧张、颤栗,惶恐不安。
    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发现,眼前的一切已经截然不同,仿佛触目所见的一切,现境、无数边境,乃至地狱,都被纳入了崭新的秩序之中。
    随着那一柄古朴长剑的调转,烈日升起又落下,明月绽放皎洁,星辰运转,周行不殆,万物运转如常。
    一切都纳入了那剑刃的映照之下。
    化为了它的一部分。
    臣服!
    毫无道理、毫无征兆,随着纯钧在玄鸟指尖的微转,万象融合。
    甚至没有任何的不协调。
    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的拱卫在了它所建立的秩序之下。
    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玄鸟轻抚着不平而鸣的剑刃,惋惜一叹:到底是天子之剑,此番用在此等丑物之上,委屈你了。
    纯钧无言,只是铮鸣。
    宛如催促一般。
    唔,我是不是该说点奉天承运什么的?玄鸟思索一瞬,无所谓的摇头:算了吧,都什么时代了……回头给你补个文件内部学习一下算了。
    那一瞬间,冷冽的铁光照亮了老者嘴角的笑意。
    玄鸟抬起剑刃,随意的划下。
    并非是什么精湛的剑技,只是老年人活动中心里随处可见的什么健身操,三十二式赵钱孙李太极剑,可以说,粗陋不堪!
    这一具疏于活动的老迈身躯并无同人角力的资本,而作为谱系之主,玄鸟也注定等不到亲身上阵的那一天。
    现在,他只是执掌着九州至上的大权,向着四夷与不臣,划下了一条界限而已。
    于是,便有无数耀眼的星辰从漆黑的深渊里亮起。
    数之不尽的天命降下了投影,划分四野,奠定中宫,紧接着是太微、紫微、天市上中下三垣,东西南北四象二十八宿。
    在剑刃的映照之下,一切黑暗被天命的光芒照亮。
    星汉灿烂,便拦截在地狱焰流的前方!
    悄无声息的,将一切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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