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可同魔鬼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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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政光昭来说,这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
    一开始充满期待,然后在茫然里渐渐尴尬起来,最终变作了彷徨和愁苦,在失落和悲伤中二度迎来朝阳。
    にまび的,你们也驴我……
    空空荡荡的车库里,大政光昭寂寞的抽着烟。抬起头,看着升起的太阳,抬起胳膊用力擦了一下眼角。
    眼睛几乎湿润了。
    寂静里,归来的下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磨蹭了许久之后,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来:会长……
    许久,大政光昭才回过头来。
    嗯,你说。
    下属颤抖的手递上了手机,手机中的有线电视频道正在报道着晨间新闻——昨晚在市郊再度发生一场交通事故,油罐车碰撞,警视厅提醒各位广大市民注意交通安全,切勿醉酒驾驶,司机一滴酒,亲人两行泪bulabulabula……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意思?大政光昭幽幽的问:我开车从不喝酒的,不是还有司机么?
    ……
    被那一双眼睛看着,下属的小手又哆嗦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捧起了一个盒子。
    这个,是混种同盟刚刚……送过来的。
    大政光昭随意的摆了摆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炸弹?
    盒子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堆细腻的粉末,苍白,夹杂着大大小小的颗粒,还有焦炭的余烬……
    像是什么东西燃烧殆尽之后剩下的灰。
    他们说,物、物归原主……
    并没有预想之中的暴跳如雷,大政光昭掐了烟,平静的问:这么说的话,都死了?
    是。下属点头。
    然后听见了枪声的轰鸣,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你这样的废物还活着干什么?
    大政光昭低头,凝视着血泊中呆滞的眼瞳:老子养你这么久,是为了让你给我看新闻么?早他妈干什么去了?
    他抬起手,扣动扳机,再扣动扳机,回头向着那些呆滞的面孔怒喝:都哑巴了吗?
    一个两个废物到这种程度,都死成灰了,让生天目送回来了,还他娘的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么久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去推卸责任甩锅了么?一百四十多个人!哪怕是一百多头猪呢,生天目一晚都杀不完的好么!
    组员们土下座跪地,深深的将头埋下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哪怕流淌过来的血浸没了额角。
    我算是看明白了,铁王党的心腹之患,不在那帮混种,不在那群意大利人和俄联人,而是在我屁股下面!
    大政怒吼: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这一次一定能取生天目狗头的人去哪儿了?拿着老子卖了老脸去上面求来的马印,去白给了!
    这种废物不死,难道还留下来当摆设么!可你们呢,你们就和死掉的那几个废物不一样吗?
    还有人跟我说,两天之内拿下丹波内圈的,是要靠死得够惨的让生天目那个老王八蛋笑死在医院里么?
    就在震怒的咆哮里,忽然有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电话铃声。
    女子偶像组合的热情合唱回荡在空气里,令原本肃冷的气氛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越发诡异。
    谁的手机?给我滚出来!
    大政光昭咆哮,双眼猩红,怒不可遏,可旋即反应过来:哦,我的啊,那没事儿了……
    他弯下腰,从死掉的下属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冷漠的接起:喂?哪个?东电收电视费的家伙的话,就做好死全家的准备吧!
    回答他的是一个带着古怪口音的低沉嗓音。
    是我,‘好朋友’叶甫根尼——
    电话另一头的俄联人好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短暂的寂静之后,发出了一声恍惚又畅快的呻吟。
    长出了一口气。
    他说:我们有笔生意,可以谈一谈。
    大政光昭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凶恶的神情渐渐变得意味深长:关键在于,你想怎么谈了……‘好朋友’先生。
    会有人去找你谈的。‘好朋友’说:我只是个介绍人,你只需要接待就好。
    再说完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寂静里,他听见身后的声音。
    真惨啊,连开了七八枪,都还没死透——
    充满怜悯的,端详着地上血泊里抽搐的人,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俯瞰着那一双充满期冀和渴望的眼睛,似笑非笑,不知究竟是悲悯还是嘲弄。
    但出乎预料的是,却没有任何突兀感。
    就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一样,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发现。
    黑发,黑眼,白色的皮肤。
    永远带着距离感的礼貌笑容,像是一个罗马人,可是他却说着一口好像从小在日本长大的标准瀛洲语。
    穿着瀛洲式的传统长袍。
    在一阵喧嚣之后,瞬间,就被层层围住了。
    在人群之后,大政光昭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枪,冷声问道:什么人?
    刚刚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来找你谈生意的人……真是粗鲁啊,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来客摇头,似是无奈,略微的抬起手说道:麻烦稍等一下吧,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
    轻描淡写的挥手,好像是斥退闲杂人等。
    那个男人低下头,缓缓弯下腰,凝视着血泊中抽搐的极道。
    很痛苦,对吧?。他轻声问。
    地上垂死的男人瞪大眼睛,竭尽全力的伸出手:求你救……救我……
    我会救你的,放心吧。
    说着那样的话,来者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伸手抱起了血泊中的上身,扶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所谓的死,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事情,而是漫长的安眠,安心的结果。
    别怕。他说,很快就结束了。
    卡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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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温柔的动作,苦痛便被终结了。
    逝者的绝望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宛如走进梦乡的安详笑容。
    大政光昭的表情抽搐了起来。
    在那瞬间的恍惚中,好像看到什么幻影一样的东西从血泊里升起,飘到天上去了,就好像升入天堂一样。
    那个人,分明是被扭断了脖子才对。
    可地上血泊里的尸体,却完好无缺,连弹孔都已经消失不见!
    在这突如其来的震惊里,那位古怪的来客已经从血泊中起身,笑容爽朗:好了,大政光昭先生,接下来我们可以谈一谈了。
    死寂。
    明明在诸多下属的拱卫之下,大政光昭却忽然感受到一阵寒冷,好像孤身一人。
    他本来应该立刻扣动扳机,和这种来路不明、信口雌黄的人划清界限的,但他的动作却鬼使神差的停顿了一瞬。
    我想,扮演了这么久的谐星之后,你一定也累了吧?
    他听见了来自那个男人的话语,难道你不想摆脱鹿鸣馆的钳制,成为真正的京都地下之王吗?
    那一双漆黑的眼睛端详着他。
    带着仿佛永恒的笑意,静静欣赏。
    莫名的,他回忆起小时候,那位教堂里的老神父每次施舍时对他的劝解……
    你不可同魔鬼说话。
    可现在,当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太晚。
    他早已经泥足深陷。
    .
    .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怀纸组在丹波内圈里画了一个圈。
    大概有十几分之一的丹波内圈那么大。包括怀纸组地盘在内,一共七个街区。在锦川会等等绿日派系的帮助之下,借调了大部分人手,协调好了所有的工作。
    然后,重新奠定了秩序。
    除了专门划出一片区域临时租给了遭遇灾祸无家可归的人之外,重新强调了新的规矩,杜绝了所有的暴力冲突。
    由怀纸组的若头山下亲自出面,同每一个街区的代表和三教九流的头领进行传达:包括抢劫和盗窃在内,一切趁着丹波内圈动荡而萌生滋养出的混乱行径被列入了禁止事项。
    并没有规定繁复的细则,而是简单的一句话:从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掠劫一次断手,两次断两只手,盗窃断指,杀人偿命。
    漏洞不可谓不大,只要偷十一次或者抢三把,杀两个人,就赚了,他们根本罚无可罚!
    这一副假仁假义,故作姿态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真当丹波内圈是自己家,想干啥干啥呢?
    除了少数真得快要走到绝路的人会抱有期望之外,更多的人表面遵从,心里却在冷笑,猜测着怀纸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对此表示不满的人不在少数。
    不论是高利贷公司还是老鸨,乃至街区上的暴力团,乃至其他所有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帮派社团。
    一时间沸反盈天。
    但他们的不满不会有用,同盟的上层根本不理会。
    哪怕是看怀纸组最不顺眼的荒川家,对此也保持着沉默,懒得搭理,且看他起高楼,然后等着他楼塌了。
    而在医院里多吃了两碗饭的生天目只是擦了擦嘴,表示年轻人想要有所作为是好事,总不能打消人家的热情。
    况且,如今的丹波内圈,确实也该管管了。
    当经济被动乱所影响,所有灰色产业开始萎靡之后,原本勉强维持的秩序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等着嗑药的废物和等着抽水的地头蛇们已经纷纷开始铤而走险……短短两天,发生的破事儿已经数不胜数。
    生天目索性借此机会,狠下辣手。
    比怀纸组还狠。
    傍晚还没到,丹波内圈的殡仪馆火化炉就已经开始排队了……
    漫长的十个小时之后,圈内逐渐恶劣的风气终于踩了一脚刹车,但谁都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而在办公室里,槐诗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送走了又一波烦人的苍蝇之后,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感觉,自作自受。
    秩序的到来并没有让街区恢复活力,甚至还造成了不少人的流失和迁移,因此而造成的混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平息。
    可出乎预料的是,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一顿极端操作下去,造成了圈内混乱之后,少司命的天命肯定会遭受动荡,结果没想到,根本毛线的影响都没有……反而是大司命的转化进度往前窜了一截!
    虽然聊胜于无,但就离谱……
    难道这也能算死人的吗?
    槐诗感觉一阵头秃,惴惴不安。
    难道自己顶下的规矩,非但没有让街区里的风气变好,反而造成了死伤?
    不对啊,从早上到现在,鸦群监视中,一共才死了六个,而且还都是趁乱放火死不足惜的货色。
    你又走进误区里了啊,傻仔……
    在槐诗反射性的心惊肉跳中,某个经常和扣款短信同时出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了。
    彤姬?他一愣。
    哎呀哎呀,真是惊喜,没想到只是出个门回来,你就进步飞快。
    随着墨水的汇聚,Q版乌鸦的形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欣慰的擦拭着眼角:成长了呀,槐诗。
    槐诗反应过来,顿时翻了个白眼,嫌弃冷哼:
    你还知道回来?
    瞧你说的,人家也是有自己的事业的嘛。彤姬的语气微妙起来,听起来软弱无助又可怜:总不能老是被你关在地下室里,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吧?
    谁对谁做哪样的事情,麻烦你说清楚一些好么!
    槐诗瞪了她一眼,然后就无力起来:算了,不扯了,你刚才说的误区是怎么回事儿?
    人家不是正准备说么,结果就被你打断了……
    彤姬还打算再扯一些有的没的,结果被槐诗一言不发的盯着,忍不住无奈耸肩,戴上小眼镜,然后摸出了一块小白板放在桌子上。
    久违的小乌鸦课堂,开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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