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调律师

    波斯地区,曾经这一片国家的首都,罗马军队的驻地之中。
    帐篷外面一片喧嚣,可宽大的帐篷内却寂然无声。
    会议室放下了所有的窗帘,昏暗中,一道光芒从投影仪之中射出,照在屏幕上,显示出了来自彼方的繁复履历。
    波斯地区的驻军高层将领、来自君士坦丁的专员乃至禁卫军的使者,以及精悍的高级执法官坐在桌子后面,倾听着情报部门的讲解。
    这就是我们这一次联合行动的目标,也是整个波斯南部地区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信使站在屏幕旁边,指着在卷宗之间浮现的那一张模糊侧影,肃声说道:长久以来,他和他的整合阵线盘踞在南方的山脉地区,为我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因为他的原因,去年四月份国际油价整体下跌了六个百分点。而一直以来他对驻军造成超过千亿第纳尔的损失,直接或者间接死亡的驻军已经接近六百余人。
    没有试过轰炸么?君士坦丁的专员提问。
    他并非是外行指挥内行,而是代表着元老院向驻军进行提问,一切都必须有一个清晰而明确的答复。
    为何这样的人会成为帝国的心腹大患?
    拜这个家伙一直以来的袭击所赐,每年驻军的预算都在不断的提升,而同时,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漫长的政治角力之后,元老院之中已经隐约有撤军的提议在流传了。
    为了石油,罗马已经和俄联在一片土地消耗了太久。
    双方渐渐疲敝。
    我们难以确定他们所在的地点。讲解者回答:整合阵线和当地势力的联系十分紧密,而主事者的行踪飘忽不定,我们到现在甚至无法确定他的身份。
    没有人知道他原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我们只知道,在四年前,他出现在了巴格达地区,走进了一家餐厅,当场进行了演说之后,便被倾听者们迎奉进了家中,献上所有的家产恳请他的指引,但他却分文不取。而是游走在波斯各地,进行宣讲。
    我们一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神棍和骗子,可等反应过来之后,一个全新的恐怖组织已经在巴格达地区成型。所有人都狂热的追随他,认为他能够为这一片土地带来新的秩序。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就如各位从汇报中所见的那样,他源源不断的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有考虑过招降方案么?禁卫军的使者问。
    这群罗马帝国特务机构的成员,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脏玩意儿。士兵在前线进行作战和牺牲的时候,他们和毒贩首脑达成和解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倘若有用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如今的程度。解说者叹息:我们派出的大部分使者都被他割掉了耳朵送了回来,还有更严重的人一去不回。
    被杀了?元老院的专员皱眉。
    不,比那更耻辱。
    解说者的神情阴沉:他们叛变了,背弃了祖国,选择了站在公民们的对立面。
    又一个迦南地的劳伦斯?下面有人轻声笑了起来,就算什么情报都没有,难道这个人就没有名字么?别人要如何称呼他?神秘人?
    You know who?
    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
    ——调律师。
    短暂的沉默之后,解说者漠然地说:所有人都称呼他为调律师,认为他会像是调整钢琴的音色那样,让一切重回正轨。
    听起来真是优雅。刚刚冷嘲的指挥官挑了挑眉头:可惜,就到此为止了。
    这就是你的任务,红手套阁下。
    波斯驻扎军团的将领发出声音:我们已经通过内线情报确定了他和他的心腹如今的所在,他们只有两个人,远离自己的军队和下属,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你的任务是将他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我要活的,明白么?
    活捉调律师?内部代号红手套的那位特种部队队长问,有必要么?
    为什么不?将军反问:倘若能够将调律师掌握在手中的话,整合阵线就能够成为我们手中的利刃……一把对付俄联的利刃,你明白么?这一次形容不容有失。
    我懂。
    红手套缓缓地起身,拿起了给自己的那一份任务简报,慢条斯理的带上了自己的手套,向在座的长官们敬礼:我们会全力以赴。
    将领起身,为了罗马。
    嗯,为了罗马。
    红手套转身走出会议室。
    在帐篷之外,武装到牙齿的行动队员们已经等待已久。
    来自禁卫军和执法官联合组成的精锐小队们静静的等待着,伫立在酷烈的阳光之下,宛如鬼魅那样。
    即将消散在升腾的热意里。
    .
    等红手套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到天地倒悬。
    他被悬挂在了空中,奄奄一息。
    一片黑暗里,只有他一个人艰难的喘息声。
    从整个罗马筛选出来的精锐,由禁卫军和执法官们联合打造出的精锐,那些宛如鬼魅一般的军人们,此刻已经尽数变成了鬼魅。
    不可思议的……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没错,一个女人

  



    一开始的行动一切顺利,他们势如破竹的攻破了村庄,来到了调律师的面前。
    当那个男人抬起双手,束手就擒的时候,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那个散发着无害气息的心腹助手。
    任由她赤手空拳的走进了十步之内。
    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物已经踏入了自己的猎场。
    当那一把从黑暗中刺出的匕首斩断了他的双手时,他才终于在惊骇之中感受到了一阵绝望和恐惧。
    不可置信……
    如今,那个女人的温柔面孔再度从他的面前浮现,令他的呼吸都在恐惧中几乎断绝。
    小娴,你吓到他了。
    旁边,有人用东夏语无奈叹息,为什么只留下一个活口?
    顺手了嘛,没办法。
    被称为小娴的人抬起手,温柔地将一缕碎发拢至耳后,然后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餐盘:我刚刚做了晚饭,要不要吃一点?
    不要戏弄他了,也不要拿那种会毒死人的饭去喂我的俘虏。
    这不是我抓的么?
    小娴争辩。
    现在,是我的了。
    低沉的声音渐渐靠近,混杂着椅子在地上拖曳的声音。
    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消瘦而挺拔的身子好像刻痕一样,深深地楔入了红手套的眼瞳之中,那样平静而肃冷的姿态令人一眼过后便再难忘却。
    比气质更加显眼的,是他的漆黑的双眼,好像燃烧着鬼火那样。他留着黑色的长发,可其中却夹杂这一缕缕碍眼的斑白,更显沧桑。
    看得出,那曾经是一张俊秀而端庄的面孔,如今却变得如此威严又肃冷,令人不敢直视。
    黑眼黑发?
    是个罗马人?
    旋即,红手套反应过来,透过被日照晒成的古铜肤色,窥见了原本的色彩。正因如此,才越发的呆滞。
    亚洲人?一个亚洲人?
    初次见面,红手套阁下。
    被称为调律师的男人坐在了他的面前,平静的凝视着他,自我介绍:你可以称呼我为调律师,一个……只是偶然路过的旅人。
    好像在讲笑话一样,可是却令人笑不出来。
    请放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对你进行酷刑折磨——你们罗马人喜欢的那一套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平静的说:我想要跟你谈一谈,有关罗马人、俄联人对这一片土地所做的一切。
    原本,与我无关的一切……
    红手套原本是想要嗤笑的,本应该不屑一顾。
    可是当这个男人开口的时候,却开始忍不住想要倾听,感受到了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就好像黑夜之中有人举起火把,向着他述说真理那样。
    他应该在那一刻就选择自杀的。
    倘若他对罗马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忠诚存留的话。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听见面前的男人对他说出的话语。
    关于立场,关于责任,关于国家。
    还有关于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应尽的责任。
    关于如何成为一个男人。
    关于……正义。
    .
    .
    一个月之后,红手套重新回到了驻军的营地。
    孤身一人。
    他是音讯全无的作战小队最后的幸存者。
    在发现的瞬间,就被带进了医护室,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健康,整合阵线的人并没有虐待他,就连断掉的双手也得到了妥善的缝合与包扎。
    紧接着,军令官们则在禁闭室内进行了反复的询问和盘查,质询他曾经所遭遇的一切。
    自始至终,红手套一言不发。
    只是闭着眼睛。
    可当眼睛偶尔睁开的时候,就冷厉而狂热,好像时刻准备着为真理献身一样。
    十八个小时之后,经过了苛刻的拷问和各种药剂的尝试之后,刑讯官们沮丧的放弃了在红手套身上的一切尝试。
    而再过了八个小时之后,经过了短暂的睡眠和进食,红手套走进了会议室里——以整合阵线的使者的身份,见到了曾经自己所见到的那些人。
    说出你的来意吧,曾经的红手套阁下。
    手握着这些日子损失报告的驻军将领漠然地说:就好像你以前的那些同僚一样。告诉我,调律师的要求——那个疯子究竟想要从我们的手里得到什么。
    基础的秩序,洁净的饮水,和微不足道的药物。
    红手套笑了起来:我们所欲求的,不,这一片土地上苦难人民们所渴望的,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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