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再次出现的黑袍人
庄君稽开始敬重林叶,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有着如此不符合年纪的坚守。
但他知道所有能坚守的男人,不论大小,都值得尊敬。
马车上,赶车的灵山奴问:二当家,这样回去,大当家会不会骂
庄君稽闭着眼睛回想着和林叶的交谈,听到灵山奴的话后他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你猜,大哥他为何让我来
云州城的江湖,许多人都说青鸟楼那位大当家方凌渡是个吃白食的。
青鸟楼能拔地而起,是庄君稽一刀一刀杀出来的,一碗一碗喝出来的,从未见过方凌渡抛头露面。
可是庄君稽对方凌渡的敬畏,自始至终,从未有丝毫减弱。
外人说什么就任由外人去说,他们兄弟两个才不去理会那些。
灵山奴脑子笨,他也懒得去想那些,他只是怕二当家挨骂。
二当家云淡风轻,他就知道没事,他听不懂二当家的话没关系,他会听语气。
灵山奴。
在呢。
派人去金沙郡送信,让那两个回来。
那两个!
灵山奴听到这话就有些头疼,那两个家伙若回来了,天都要被吵翻。
当初就是因为那俩家伙实在太闹腾,包罗万象的大当家都受不了,才把他们送去金沙郡做主事。
他一想到那两个家伙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耳朵里就已开始嗡嗡响。
非得他们俩吗
灵山奴从不会质疑二当家的吩咐,这句话也不是质疑,语气中甚至带着些哀求。
嗯,得他俩回来。
庄君稽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
他说:这次的事,有点麻烦。
灵山奴不说话了,二当家说有点麻烦的时候,那就肯定不是一般的麻烦。
可他不知道这麻烦究竟有多大。
方凌渡说过,青鸟楼若想一直都在江湖上,有三件事就必须遵守。
一,不负恩义,二,不弃规矩,三,不为鹰犬。
前边这些年青鸟楼确实这三样都坚持的住,这次,连大当家方凌渡都不得不让庄君稽出头。
这不为鹰犬四个字,大概是守不住了。
二当家。
嗯
那个小家伙真能治好你吗
不重要。
庄君稽睁开眼,马车里的黑暗,藏住了他眼神里的明亮。
他说:治得好治不好放在一边,重要的是这个治。
灵山奴又不懂了。
可他不在乎啊,二当家说的对,那就对。
在临街的一座木楼上,一个大概二十七十八岁的女子站在那,她低头看着马车经过。
他是要去说说,便真的只是说说
女人自言自语了一声。
她身后有人问:堂主,那咱们呢
女人道:总舵主说过,庄君稽要做的事,飞鱼堂不准插手,不准争抢。
她身后的人似乎叹了口气:那又要撤回去了吧。
女人笑了笑:庄君稽是去说说的,他说完了,那不知进退的家伙显然是没听他的话。
她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少年,又站在了梨花亭那边,亭子没了,他还在。
女人说:庄君稽去过了,也说过了,所以这事就不再是他的事了。
她双手放在栏杆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们明白不明白,那小家伙凭什么就值十万两
她手下人笑:属下觉得凭什么都没关系,十万两,真好拿。
女人懒得理会这些猪脑子,她回头问:有没有崔景临的消息
手下人回答:没有,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了,大概是崔向礼知道这次麻烦惹大了,所以把人藏的死死的。
女人嗯了一声:安排好人,把钱老头儿是崔景临所杀的事散布出去,最好要满城皆知。
她笑着看向梨花亭:满城皆知了,这无畏的少年,难道还能忍得住每年的江湖上都有新人出头,他若灭了合花会,那他该出头。
十万两一定会到手,不管那少年是怎么死的,只要死了,十万两就会进飞鱼堂的账。
出完头就死,比不出头就死,是不是要好一些
她其实更好奇,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居然能让总舵主都不敢拒绝。
那少年凭什么值十万两她当然知道,单单凭着郡主对他的喜爱,这颗人头就绝对值那么多。
挺可惜。
她把视线从梨花亭那边收回来。
当真是一个标志的小伙儿,我可不信郡主真是喜欢当什么小姨,还不是因为他俊。
她转身,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道:给你们三天时间,逼着林叶去奉忠武馆要人,林叶不是在查钱老头儿的事吗,随随便便给他几个人证。
一群手下人跟着她往下走,纷纷附和。
她要做些什么,在这云州城里真没有多少人能拦得住,能拦得住的多数都是另一个层面的人,她这个层面的,除了一个青鸟楼,也就没有什么是她必须在乎的。
飞鱼堂一共有七位堂主,她年纪最小,却能在七位堂主中排名前三。
她是柳飞絮。
要说这十年间,云州江湖上最出彩的男人当然是庄君稽,无人能出其右。
要说这十年间,云州江湖上最出彩的女人当然是她柳飞絮,能盖过她风头的人,都已被她把风头掀翻了。
若不是总舵主一直都拦着,她还真想去会会那个病痨鬼。
都已经病成那个样子,早死不好吗
她带着手下人从楼上下来,到一楼大堂之前,她脚步就停了下来。
一楼竟是没有灯火,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些淡淡的香味,就像是她在总舵主屋子里闻到过的那种檀香差不多。
难得。
柳飞絮继续往下走,只是步伐已经慢了许多。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十年来,一直都是我在找人麻烦,还没有人主动来找过我的麻烦。
她走下楼梯,一楼太黑了,没有灯火,月光又洒不进来。
可她还是看到了地上的起伏不平,那不是地板变得坑洼,那是趴满了尸体。
本来她今夜就想动手除掉林叶,也灭了那个名字格外可笑的黑道新势力......大福狗。
所以在这,集结了飞鱼堂至少两百人,她从来都是一个令出如山的性子。
她召集人来,若不来,那便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所以这二百人当然都来了,此时也都在。
她就在三楼,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二百人死在这楼子里,死的悄无声息。
所以柳飞絮再怎么强势,再怎么自负,也知道今夜遇到了难惹的对手。
这云州城内的江湖,真没有几个人敢向飞鱼堂挑衅。
况且杀飞鱼堂二百人这种事,已经不能说是挑衅,是挑战。
柳飞絮走到楼下,往四周看了看,眼睛里能看到的地方,都有尸体。
可是这楼子里没有一丝血腥味,这就更加说明了来的人是何等高手。
青鸟楼
柳飞絮问。
没有人回答她。
柳飞絮屏住呼吸,将感知之力提升到了极致,她要判断出那人在什么位置。
你们也都屏住呼吸。
柳飞絮轻轻吩咐了一声。
她后边跟着的那一群人当然要听话,所以很快,她身后便没了气息之声。
楼里安静的让人害怕,柳飞絮什么都感知不到,没有一丁点气息声音。
于是她更加屏气凝神,她感知不到呼吸声,那就感知人的心跳。
人可以暂时不呼吸,但绝对不能停止心跳,除非在这里杀人的本就不是人。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听到了身后手下人的心脏跳动声。
她皱眉,将注意力向前,身后的心跳声有些多有些杂,打扰到了她的感知。
大概几十息后,她还是一无所获,忽然间醒悟什么,她立刻向前掠出去,同时扭头看。
那个家伙一定是藏身在她手下人中,利用她手下那么多人的心跳声来隐藏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杀人者,就在他们身后。
柳飞絮落地的时候,手中已有长剑。
她的剑很好,软韧锋利,平日就藏在她腰带中。
后边楼梯上,人还都在。
跟她一起下楼的那群人,至少十几个,此时都站在那一动不动,或许是被柳飞絮吓着了。
她仔细看人数,楼梯挨着后窗,所以有微弱光亮,人数她数了一遍没有问题。
可她断定那人一定就藏在其中,只要神不知鬼不觉杀一个人,然后混进去,人数自然不会差。
柳飞絮再次屏气凝神。
下一刻,她脸色大变,再下一刻,她转身朝着楼外疾掠。
楼梯上站着一动不动的那些人,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心跳声。
她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十几个实力不算弱的手下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她更无法理解的是,那些人又是为何死而不倒。
可柳飞絮已经不想再去查看什么了,她只想逃离此地。
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让别人闻风丧胆,她这是第一次吓得连战意都没有。
她冲到门口,双手拉开门。
在门被拉开的时候,她甚至有些想哭,门没有被锁死,这是此刻最大的安慰。
可是,门外有人。
一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门外,黑袍上连着的帽子遮挡住那人的大部分脸。
啊!
柳飞絮控制不住的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她修为极强,反应自然也快,在看到黑袍人的瞬间就已退后。
回到屋子里,她落脚的地方有尸体,可她还是控制住了身形。
她将尸体踢开后迅速抬头往门外看,门口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刚才那黑袍人仿佛是她的幻象一样。
柳飞絮崩溃了。
十年来,云州城的江湖中没有一个女人比她更出彩,她从十八岁开始,就学会了如何让别人害怕。
十年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害怕,而且怕到了骨髓之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毛孔都透着寒意,那寒意像是在拼了命的往她身体里侵蚀,又像是她身体里的寒意拼了命的向外跑。
她看不到人,也感知不到。
还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活人存在的证明。
她手中软剑开始胡乱挥舞,朝前朝后,不停的挥舞,那剑锋上的剑芒吞吞吐吐忽隐忽现。
她不敢停,她怕一停下来,那黑袍人就在她身后。
天亮。
唐久站在这楼门口,脸色有些白。
前阵子钱老头儿的死让他有些惧意,这次的命案现场,让他也骨子里发寒。
这一地的死人啊,二百余人,且全都是飞鱼堂的人。
楼子里没有任何血腥味,可唐久却似乎已经看到了马上就要到来的血雨腥风。
仵作蹲在一具尸体旁边,仔细检查后看向唐久。
总捕大人,这个女人死法不同,其他人都是窒息而死,她......
仵作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这个样貌本该很美的女子,这张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且定格了扭曲。
她眼睛散了,应该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临死之前近乎力竭,却并不是与人搏斗。
他再次看向唐久:她是自杀的。
唐久心里颤了一下。
飞鱼堂手段最狠的女人,曾经把无数人下破了胆子的堂主柳飞絮,生前竟是被吓破了胆子,极度恐惧极度绝望之下,自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