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魔性入骨

破土
  这是不死魔功的第一重不死,也是第一重蜕变。
  三重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身体被摧毁一次,就会蜕变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在这一路上,陈微微大部分时候都装作昏迷不醒。
  只要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他才会睁开眼睛,略微活动活动。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劲竟然在死了这次后,达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以至于原本被拓跋烈轻而易举击杀的那种挫败感和屈辱感,在体会到了现在境界的提升后都变得淡了。
  躺在马车里,每日都会有人来喂他一些米汤,这让陈微微确实心存感激。
  尤其是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为了把他救出去而甘愿赴死,心中还有不少愧疚。
  然而这种愧疚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再次沉浸在重生和提升的喜悦中。
  一百名大玉的骑兵绕开黎阳城往云州走,这一路上也不可能被什么人拦截。
  巧合的是,被宋十三看到了。
  倒也不能都算是巧合,因为宋十三在陈微微被抢出黎阳城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
  他逃出黎阳城后不久,就看到有个人背着具血糊糊的尸体也逃了出来。
  当时那种情况,除了是陈微微还能是谁。
  于是宋十三就多了个心思,一路悄悄跟着花和尚去了武佗城。
  他本以为陈微微死了,是他的手下要把尸体送回去罢了。
  然而他没有料到,他竟然在这一路上见证了一个奇迹。
  陈微微死而复生。
  这种事,哪怕是如宋十三这样阅历的人,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样一个信奉魔神的人,都从来没有去想相信过魔神重生那一套。
  而见证了陈微微的起死回生,他对陈微微的修行功法刚加感兴趣,这种功法若能据为己有,那将来岂不是多了一条命。
  他当然听说过十几年前,大玉云州有一位号称不死的大宗师,朝心宗宗主雁北生。
  所以他推测,陈微微所修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上阳宫的功法,而是朝心宗的魔功。
  这种事,让他更加感兴趣。
  一个魔宗弟子,竟然梦想着成为上阳宫的掌教。
  这就是陈微微的一个天大的把柄,落在他手里攥着了。
  如果陈微微这次不死,回到云州后,必会被当做英雄一样看待。
  他也就真的很有可能,去到歌陵奉玉观,得到上阳宫的倾力培养。
  想想看,一个以后的大人物,还是上阳宫的大人物,把柄在自己手里攥着,宋十三怎么能不兴奋
  他在武佗城都做好了长期等下去的准备,又没想到玉军竟然把陈微微送往云州。
  这一路上宋十三都悄悄跟着,他甚至动过念头,趁着陈微微此时不能活动,逼问出这不死魔功的功法。
  但他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放弃了。
  此时去逼问陈微微,大概有九成的把握。
  那一百个骑兵看起来训练有素,应该不好对付。
  但他又没打算杀光这一百个人,他只需把不能动的陈微微夺走即可。
  最终他放弃了,不是对不死魔功没兴趣,而是觉得留着一个活的陈微微,对他更有好处。
  陈微微回到云州后,身边缺帮手,只要宋十三出现,陈微微就会欣喜若狂。
  打定主意后,宋十三甚至都没有露面,他还做好了暗中保护陈微微的准备。
  就这样一路无事,从武佗城到了云州。
  一进城,这支特殊的队伍就引起了百姓们的好奇。
  因为这支队伍是从冬泊回来的,百姓们都不知道冬泊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有人在说大将军拓跋烈谋逆的事,可云州城的百姓,大部分还是不愿意信的。
  拓跋烈在云州经营十几年,并不仅仅是整个云州治下,那么多郡县的官员被他控制。
  连百姓们都被他蒙蔽,都觉得他不可能是叛逆之人,多少人提到拓跋烈,都要加一句忠肝义胆。
  就算万域楼被抓,云州官场上又迎来了一个大动作,不少官员被万域楼牵连。
  朝廷也开始放出风声,让百姓们知道拓跋烈在孤竹试图杀天子的事,可百姓们还是将信将疑。
  不得不说,这是陈微微的运气。
  很快,队伍到了天水崖,司座神官艾悠悠听闻消息后,只思考了片刻,就亲自迎接出门。
  不管这个陈微微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在冬泊的时候是否叛离了上阳宫。
  这个人,现在都有大用,现在都必须当做他是忠诚的上阳弟子来用。
  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陈微微的伤势看起来已经好转了不少,可当艾悠悠等人看到他这一副模样,还是吓了一跳。
  简单来说,就像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但没有血,所有的肉都直接露在外边。
  头发一根都没有了,眉毛睫毛也都没有了。
  陈微微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如果知道的话,他可能会有些接受不了。
  第二天,陈微微的事迹就开始在云州城里疯传,这当然是艾悠悠的手笔。
  在这个故事里,陈微微就是一个只身勇斗恶魔的少年侠士。
  关键在于,他是上阳宫的弟子。
  云州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了,拓跋烈确实率军叛乱,确实想杀玉天子。
  一位准备在冬泊将上阳宫发扬光大的少年,明知必死,却还是去刺杀拓跋烈。
  得臻天眷顾,这少年侠士没有死,虽然现在样貌惨不忍睹,但他活了下来。
  这个故事传播的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天水崖。
  辛言缺站在床边,看着那个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家伙。
  陈微微。
  辛言缺叫了一声。
  陈微微睁开眼睛,看到辛言缺,有些眼熟,但没有马上认出来。
  但他认得出来,辛言缺身上那一套象征着绝对地位的红袍。
  观主大人......
  陈微微故意气若游丝的叫了一声,他心中却无比忐忑。
  奉玉观观主,那是多大的人物啊,那是多高的地位啊。
  如今,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看自己,陈微微又害怕又兴奋。
  你很了不起。
  辛言缺道:不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能活下来就是好事,你放心,我会安排上阳宫最好的医官为你诊治。
  陈微微强撑着要起身,辛言缺道:不必起来,躺着吧。
  他又交代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而在这短短的片刻之内,陈微微的心里有着极为剧烈的斗争。
  他面前这个人是观主大人,如果是凡人,怎么可能成为奉玉观的观主
  这种人,在寻常百姓眼里看来,是必然有大神通的仙人一般的存在,在陈微微眼里,也绝对是人间最高层的存在。
  他害怕就害怕在,他的不死魔功根本就瞒不住。
  此时,上阳宫需要他这样一个少年英雄,所以才会留着他大肆宣传。
  可是上阳宫和朝心宗那么大的仇恨,他这个少年英雄又能留多久
  他甚至在这一刻还思考了,过一阵子,他被上阳宫秘密处死,然后上阳宫对外宣称,那个试图以一己之力单挑恶魔的少年英雄,最终还是没能熬过伤痛走了......
  如此一来,何止是云州百姓,整个大玉的百姓,都会因此而痛恨拓跋烈。
  他想到这些的时候,害怕的要命,心跳都快的根本控制不住。
  他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极大。
  当年雁北生杀过天水崖的一位司座神官,这件事别人不大知情,但天水崖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陈微微的座师曾经和他说过这件事,所以他更加明白天水崖对朝心宗的仇恨。
  你好好休养。
  辛言缺又看了陈微微一眼,这一眼中,确实有些深意,但他也没打算此时多说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后,辛言缺转身要往外走。
  观主大人。
  陈微微忽然叫了一声。
  辛言缺回头:还有事
  陈微微眼含热泪的说道:弟子......弟子有罪。
  辛言缺微微皱眉,看着他问道:何出此言
  陈微微哭着说道:弟子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才会想着去找拓跋烈拼命,若死了,也是干干净净的死,不辱上阳清名,可弟子没死,罪孽还在......
  说到这,他看向辛言缺:求观主大人成全,杀了弟子吧。
  辛言缺问:到底为何
  陈微微哭道:弟子体内,弟子,弟子体内有不干净的东西,是当年朝心宗的魔功。
  辛言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都有些细微变化。
  陈微微把他在武馆里遇到了朝心宗余孽的事说了一遍,以此来开始,一直说到在冬泊的各种奇遇。
  当然,不可能全都实话实说,可谓是真假参半。
  但是这一半真一半假的话,确实更容易让人相信。
  他说,他在武馆就被魔功侵蚀,他的座师司礼神官发现了,但为了保护他,并没有说出来,反而还对他更好。
  他说自己到了冬泊之后,座师本想救他,却被拓跋烈在冬泊的人刺杀。
  还说自己被抓之后,结果却被人看出来有魔功修为,于是被带去了冬泊的朝心宗藏身之处。
  他说自己在冬泊身不由己,先是有人想把他的魔功抽离出来,以至于他生不如死。
  然后朝心宗的人因为确实无法将他魔功抽离,于是又有朝心宗的人提议让他修行不死魔功。
  他一开始坚决不从,可奈何根本没有什么办法,被人强逼着看魔功的功法。
  他说他的眼皮都被朝心宗弟子用针线吊起来,不让他闭眼,一直看不死魔功的心法。
  他不想看,可是看进去的东西,最终还是都印在他脑子里了。
  他说经历了多久多久之后,他痛苦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对不死魔功无比熟悉。
  他觉得自己脏了。
  但他的心中,还坚定的认为自己就是上阳宫弟子,上阳弟子可以死,但不能侮辱了上阳弟子的身份。
  于是他在冬泊创建上阳北宗,与拓跋烈斗。
  最后,他把自己刺杀拓跋烈的事说了一遍,还说是被林叶的朋友拼死救出来的。
  提到林叶的两位朋友因此而死,陈微微失声痛哭,无论如何,看起来都是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辛言缺看着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睛也微微泛红。
  你很好。
  辛言缺道: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觉得你不干净,每一个上阳弟子,都该以你为榜样。
  陈微微立刻说道:弟子请求观主大人,拔除弟子身上的魔功,如果......如果不能拔除,弟子宁愿将此身献给上阳,请求上阳前辈以弟子肉身来研究不死魔功,弟子纵死无憾。
  听到这句话,辛言缺心中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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