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十章 不好伺候

韩度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着山字营朝着西安而去。大军卷起漫天的烟尘,一路行来畅通无阻,无论是谁看到都提前站到道路下面避开。
  等到大军过后,百姓才朝着翻涌而去的烟尘指指点点。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不会是哪里又要打仗了吧......
  打仗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朝廷不大蒙元人,那说不定蒙元早就挥师南下了......
  这话说的在理,反正只要朝廷不增加赋税,这仗爱怎么打怎么打......
  嘿,别说,还被这位老哥给提醒了,这几年朝廷的仗打的不少,还真的没有加过一次赋税啊,大家说奇怪不奇怪
  有人点头附和,也有人却好似洞察了天机,故作自得的昂首,不屑一顾的高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是圣天子在朝嘛!
  韩度此行自然不是要去打仗,而是奉老朱的旨意前去西安处理善后事宜。说白了,也就是去给秦王擦屁股。
  朱樉现在还被禁足在王府里呢,能不能出来还要看韩度这一次把事情处置的如何。
  好在一向抠门的老朱,这次为了儿子大出血,不需要韩度出一文钱。
  既然自己都没有出血嘛,那对于跑上这么一趟,韩度还是没有意见的。
  一进入陕西的地界,山字营就逐渐有人离开。
  在此之前,韩度将山字营陕西籍的人都找来,从兵部给他们拿到公函,让他们解甲归田回老家担任里长、粮长。这是韩度一早就向老朱上奏的事情,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开始实行。
  并且,为了以防意外,每个人韩度还安排了两人跟着他们。三个山字营的士卒,手持火器寻常三四十人的盗匪,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记住,回去之后你们要留心注意当地官员的种种不法之事,如有发现要即刻通报上来。当然,现在你们回去之后最紧要的就是先打探秦王收刮民财的事情,看看有哪些人家的田地被占,儿女被卖,田地现在落入谁的手里,儿女被卖到了哪里......
  是,侯爷,小的们都记住了。
  一群五大三粗的人站在韩度面前,听着他的训话。这些人一个个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们却都是能识字能写字的。而且,韩度还专门教了他们一套密文的书写方式,让他们传递个消息一点问题都没有。
  随手将人撒开出去,韩度继续前行。
  石泉县。
  今日县城来了三个怪人,浑身上下的衣衫和寻常人大为不同,但是在怪异之余,却给人一种简洁干练的感觉。腰上缠着一圈布带,别着一个牛皮匣子,背后背着一面圆圆的铁盾。
  别的百姓也看不明白,但是就三人背着的铁盾,明亮晃眼的盾面上,横七竖八的纵横交错着或长或短的豁口,有些甚至呈现出一道道的暗红色和黑色。
  明明只是几道划痕而已,但是却透露出一股股深寒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敢上前,只能站的远远的对三人指指点点。
  三人对于百姓的这种指点,早已经习惯如常波澜不惊,一脸平静的朝着县衙走去。
  站住,来着何人,此乃石泉县衙岂容你等擅闯左右两名衙役顿时大踏步上前,腰刀抽出半截将三人拦下。
  面对近在咫尺的腰刀,三人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衙役这样的气势汹汹的凶恶样子,能够吓住寻常百姓,但是对于三人来说却没有丝毫作用。衙役的凶恶和蒙元骑兵比起来,简直就是乖巧无比的小宝宝。而他们三人当初能够将蒙元骑兵给杀的屁滚尿流,岂是几个衙役能够吓住的
  两名衙役也察觉到了来人的不简单,虽然三人的衣衫并不华丽,布料也只是棉布而已。但是三人仅仅是眼睛里面,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寒光,就足以让两个衙役的血液凝结成冰。
  三人被衙役阻拦一下,便停下脚步没动。
  但是两个衙役却各自暗暗咽了咽唾沫,情不自禁的往后缩着腿,声音颤抖的问道: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
  为首一人脸上挤出笑容,拱拱手。他不笑还好,一笑脸上的一道疤痕就像是趴在脸庞上的蜈蚣一样,狰狞的活灵活现起来,让人见之心里发寒。
  两位官爷,小老儿有礼了。奉朝廷的命令,小老儿有道公函,需要呈给知县老爷。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封公函出来,捏在手里竖起正面,请两个衙役过目。
  两人见来人说话和气,心里的冰寒消退了些,再定眼一看此人手里的公函不像是作假,便客气的回道:你们在此等候,容在下入内通禀。
  有劳官爷。为首之人再次拱手一礼,感谢了两个衙役。
  两人一个留在原地盯着三日,一个大踏步转身,急匆匆的朝着县衙内跑去。
  县衙后堂,县令正在和自己的小妾调情。两人就这几碟糕点果盘,一个喂,一个吃,正玩得不亦乐乎。
  衙役一步走进后堂,恰巧碰到这一幕,连忙像是被烫着了一样,后跳一步退了回来。心惊胆战的等候了片刻,见县太老爷两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便清了清嗓子,小心呼喊道:大人,大人......
  县令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自然是万分的不耐。尤其是小妾诱人的小嘴一瞥,依偎在县令怀里的身子扭动几下,满脸的不乐意让县令大为光火。
  伸手揉了小妾一把,连忙陪笑着安抚了几下,抬手示意她先回避一下。
  等小妾不情不愿的离开之后,县令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倒是要看看谁敢找死,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谁啊,给本官滚进来!
  衙役被县令的话给吓的一激灵,迈过门槛的时候还竟然真的绊了一跤,在地上滚了一圈。
  衙役翻过身来就看到县太老爷想要杀他的目光,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得了,怔怔的回道:大人......朝廷,朝廷来公函了。
  好在,这个衙役脑子灵活反应极快,把朝廷拿出来当挡箭牌。
  果然,听到是朝廷来人,县令也不好再朝衙役发作,整理了几下官服,正了正官帽,问道:是府里来人吗
  边问话,边迈过衙役身前,径直就要出门。
  不是,是朝廷来人,兵部。衙役小心翼翼的回答县令,还那手指往天上指了一指。
  哦县令顿住脚步,回头奇怪的看了衙役一眼。
  沉吟几息,顿时做出决定,说道:快,赶紧去将人请进来,本官随后就到。
  等到县令看到三人的时候,恨不得一脚踢死刚才那衙役。眼神如刀的刮在那衙役的脸上,好似在问,‘就这样的三个货色,你也敢告诉本官,这是兵部来人’
  不过既然人都到了眼前了,县令也不得不问上一问:听说......你们三个是奉兵部的令来的,不会是冒充的吧
  县令坐在堂上,下巴抬起身躯后仰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惊堂木,一脸狐疑的眼神不断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想要看出三人的破绽来。
  为首之人躬身一礼,立刻拿出怀里的公函,双手呈上:请大人过目。
  县令示意师爷上去将东西接下来。
  拿过一看,县令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他没有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真的。封口处盖着兵部的大印。
  随手撕开,将里面的文书拿出来,展开一看。片刻之后,不禁抬头看向为首之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摇头说道:兵部居然为你下令,而且只是为了一个粮长,这未免太过荒唐。
  说罢,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三人,目光不断的在三日脸上来回巡视,想要看出一点端倪。
  为首之人好不畏惧的迎上县令的目光,坦然道:大人心有疑虑小人能够理解,不过兵部的大印总不会是假的吧
  县令呵呵笑了两声......就是因为这大印是真的,本官才能够心平气和的在这里和你说话,要不然,早就把你几人给抓起来了。
  县令也不认为有人胆敢假冒兵部大印,点点头认可下来:好吧,不过......
  故意拖长了尾音,抬眼朝为首之人看了过去。
  为首之人神色淡淡的站在原地,就好似没有在意县令的话一般。
  见此人不上当,县令只好故意叹息一声,撇了一眼道:不过,现在这事有些不好办呐。现在县里的粮长都满啦,没有缺额。要不你再等等等有缺额了,下官立刻任命你为粮长
  为首之人一点点露出笑容,语气带着几分不再和善的语气道:大人是将小人当成是那些没有见过市面的升斗小民了吗小人十八岁从军,二十八年了天南地北什么地方没有去过,什么人没有见过
  别看县令说是有缺额就给此人补上,可是这粮长根本就是县里的肥差,无论是谁坐上去都恨不得干一辈子。即便是自己干完了这被子,都还要想着把这粮长的位置给传之子孙。谁会傻到给别人把位置腾挪出来
  此人刚才要是答应了县令,那就被县令给拿捏了。等......等到天荒地老也不会有粮长空缺出来。
  县令老神在在的坐在堂上静静的看着他装逼,仅仅是这些话可吓不住他。
  大人说县里的粮长没有缺额了,那敢问大人,这些粮长是谁任命的为首之人往县令坐着方向倾了倾身体,意有所指的道。
  县令听到此人话中有指责自己的意思,眉头不由得一皱,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沉下脸来,冷笑着出声道:当然是本官任命的,这是本县的权力,有何不妥
  当然有不妥。见话说到这个份上,为首之人也不再客气。
  抬手指着县令案桌上的公函说道:大人任命其他粮长小的不管,但是小的是一定要做老家粮长的。大人可要看清楚,小的的粮长可是兵部和吏部一并任命的,难道大人的命令还能够大过兵部和吏部大人还是将官凭给小人办了吧。
  粮长这样的不入流的小吏任命,的确是县令一人说了算。但是朝廷并没有明文如此规定,这只不过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而已。
  可是现在不一样,兵部和吏部直接下令,那县令的命令自然要退避三尺。
  此时堂内的所有人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言来应对。
  县令脸色尴尬的笑了两声,有心答应此人,却感到十分的为难。因为他发现,此人老家所在的粮长,正是半年前将女儿送给他当小妾的人。想到小妾温香软玉的水蛇腰在自己怀里挣扎的感受,心里禁不住一荡。如是就这样将小妾的老爹给赶下去了,那她还不和本官闹起来
  粮长......倒是还有一个空缺,不过不是在你老家,而是在临水,不知道你肯不肯去哪里屈就呢你自己也说了,已经多年未回来了,相比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哪里做粮长还不是一样
  让大人失望了,小人家里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不过小人对老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就想要回去。若是其他地方,请恕小人不能奉命。在落叶归根的普遍认同下,为首之人自然是想要回到自己老家。
  县令是何等身份他在这县里就是土皇帝,要不然人们怎么会雅称县令为百里侯呢县内大小事务,都是县令一言而决。
  别说现在这人只不过是一介粗鄙军汉,哪怕是他当了粮长,那也要受县令的节制,仰其鼻息。在县令看来,只要是此人稍微有点聪明都能够听明白他的意思。却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直接将他的话给顶撞了回来。
  如此肆无忌惮,谁给他的胆子若是不加以惩戒,那以后此人岂不是更加不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而且,此时周围还有师爷、县丞、衙役等一大堆人看在呢。他若是轻易放过此人,那他父母官的威严何在
  县令顿时将手里的惊堂木一拍,大喝一声:大胆刁民,竟然敢企图蒙骗本官,来人,大刑伺候。
  左右衙役得令就要举着腰刀冲上前去将三人给押住。
  为首之人抬起手,镇定的说道:且慢!大人,难道小人的文书是假的吗
  县令冷笑几声,暗叹这些泥腿子还是太年轻,以为凭着一纸文书,他这个县令就拿这他们没有办法。抬手把玩了一下手里又黑又硬的惊堂木,棱角有些磕手,声色俱厉道:文书自然是真的,但是你凭什么就说这文书就是你的本官还怀疑你们是江洋大盗,将文书真正的主人给劫杀了,想来蒙骗本官。
  其实县令也知道他的理由是说不过去的,因为如果真的是冒名顶替的话,那此人就更加应该赞同他的提议才是,而不是毫不犹豫的反对。
  但是真的又如何,假的又怎样
  像县令这样的老官僚,最擅长的就是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
  为首之人扫了周围一眼,见众人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然是一言不发。不仅没有揭破县令的谎言,更加用敌视的目光看在自己。抬头挺胸笑道:大人不会以为小人无根无萍,可以随意揉捏吧
  原本脚步不停,走向三人的衙役闻言不由得同时顿住脚步,就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按住了一般。
  县令心里也是咯噔一下,面对一众衙役看过来的目光,示意他们暂且按兵不动。
  没有等县令开口询问,为首之人直接高声昂着头颅道:咱乃是镇海侯麾下,侯爷现在就在西安。大人认为小人是假冒的,不如和小人一起去西安找侯爷对质
  听到此人所言,县令顿时强颜笑道:哈哈哈,言重了,言重了。镇海侯日理万机,下官怎好前去打扰你是......姓赵,赵贤弟对吧哎呀,本官刚才也只是例行公事,赵贤弟应当知道,现在的江洋大盗无恶不作,下官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试探一二罢了。
  原本县令就没有怀疑过此人的真假,之所以故意栽赃他,不过是想要拿捏此人一番罢了。现在听到此人将镇海侯给搬了出来,县令自然不敢再想着糊弄过去。
  这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是能够把骆驼压成齑粉的大山。
  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镇海侯想要弄死他都不用手指的。随意表示出不喜他的神色,这陕西布政使司就有无数的人会跳出来弄死他,以便借此向镇海侯邀功。
  他一个县令如何敢得罪镇海侯,连眼前的这个武夫他现在都不敢得罪。至于小妾的爹怎么办......呵呵,这又不是他爹......让他滚去临水,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
  大人客气了,小人也不过是因为多年未归回家心切。刚才小人的话冲了点,还请大人不计小人过。为首之人也是懂圆滑世故的,知道县令不是怕了他,而是不愿得罪他背后的镇海侯,才会如此的对他放低姿态。他也正好顺坡下驴,给了县令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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