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9章

乌恒大呼道:"不可啊单于,不可!"
单于也太不顾匈奴列祖列宗定下的礼法规制了。
堂堂单于,今日给小姑娘牵马,让小姑娘摸了海东青的头,现如今还要让单于俯首称臣。
忍无可忍了,气死人了!
在匈奴,让人俯首承戴花环是有极其特别的寓意的。
匈奴单于正式册立大阏氏,或是匈奴男子在迎娶妻子时,向长生天郑重宣誓后,单于会为大阏氏加冕花环。
在匈奴人眼里,男儿是不能轻易低头的,宁可头颅被拧断,也不会向人低头。
低头,是臣服,是示弱的意思,
佩戴花环则是臣服后,鲜花锦簇的人生是主子带来的。
总体意思便是,俯首称臣,忠心不二。
很明显,这顺序反了。
是单于在向大周公主低头,这显然是不行的。
拓跋野的身份是单于,他若是低头,只有一种可能,只有在战败投降时才会这样。
缴械投降,俯首,戴上降者的镣铐。
所以,这些匈奴人才都跪了下去,乌恒才会那样生气。
拓跋野这辈子都没投降过,更没向谁低头过,今日这样子,可真是太晦气了。
这不妥妥的向大周俯首称臣,不战而降了吗?
"真真是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乌恒跑到拓跋野面前时,那花环已经稳稳的戴在了拓跋野的头上了。
"单于,您这是要做甚,咱们匈奴有匈奴的规矩,您怎什么都依着这大周公主来啊!
这不行,赶紧将这花环给扔了!"
乌恒气急,走过去就要撤掉拓跋野头上的花环。
拓跋野伸手杠掉他的手,阴鸷的眼神狠戾起来:"乌恒,你放肆!"
裴乐瑶不明所以,手臂僵持在半空:"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是不是犯什么忌讳了?"
拓跋野回眸,敛了厉色,温柔笑道:"没有,乌恒在发酒疯呢。"
乌恒跟在拓跋野身边十余年,从没见过大单于如这几日这般反常的。
拓跋野根本就不是这种耐心脾气的人。
铁血征伐,屠戮反动部族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
素日里连个笑意都没有人的,现如今对着一个外族的小姑娘又是低头又是笑,俨然是没有了匈奴大单于半分的尊严。
拓跋野两眼瞪着乌恒:"你退下,让身后的士兵都起来,退到孤看不见的地方去。"
乌恒气呼呼的对着裴乐瑶道:"公主,你赶紧道歉,将花环也给单于摘了。"
裴乐瑶愣着,不明所以:"啊,我......我怎么了?"
拓跋野眸底迅速被一股戾气给填满,他眯了眯长眸,语声幽沉:"乌恒,你吓着她了。"
他挡在乌恒面前,低吼道:"孤再说最后一句,退下!"
乌恒咬着牙,暗恨着将士兵都撤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乌恒只觉匈奴要完,指定要完,单于脑子不大好使了,被女子迷昏头了,回去就去跟呼延太后告状!
众人退下后,拓跋野才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头上的花环,思绪回到这花环之上:
"世人都是夸赞孤的功绩,你却夸赞孤辛苦了。"
十年征伐,竟真的被这样一句话给深深宽慰到。
裴乐瑶明媚的容颜上,满是这些年来,她母后教导她许多人生道理与见识留下来的温婉与从容。
虽然才十六岁,但已经比许多女子的见识与认知都要广阔许多了。
她纵使语出惊人,但话语之间,也如绵绵春雨洒落般的温柔,普渡千疮百孔的心。
"世人总觉得做大单于,为匈奴做下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这世上的一切付出就没有理所应当的。
大单于也是个人,是人就很不容易。
哪有平白无故的付出啊,都是责任与担当在推着自己往前走。
奔跑久了,人会消耗心中的那团火。
但你是单于,世人只觉君王无所不能,是铜铁浇筑,自然不会想到来安抚几句。
我纯属胆子大,哈哈哈!"裴乐瑶笑眯了眼的看着他,像极了小精灵。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的确如裴乐瑶所说,他拓跋野为匈奴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只是,他心中的能量在将所有的仗都打完的那一刻,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在这种时候,再去按照所谓的规矩跟责任,找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共度余生,拓跋野只觉窒息般的难受。
"小公主很会讲话,孤很爱听。"
拓跋野背着手,看着此刻夕阳没入山巅,草原的星辰就要启幕了。
此刻,他的眼睛跟星辰一般明亮。
裴乐瑶的一番话,
就像一阵春风化开了草原冰川上的雪水一般,流成了一条蜿蜒温柔的小河,往他心海深处灌了进去。
裴乐瑶身子往草原上的青草上一倒,翘着腿,悠闲快乐的等着看草原明月:
"爱听就好,那万凰台我住得更心安理得了!"
拓跋野也随她倒在草地里,看向天上悬挂的婉月,光亮柔和从容,将心间的裂痕深渊给慢慢填满。
这时,他侧眸看着躺着一边的裴乐瑶,风吹碧草簌簌而动,草尖在小公主的脸上轻轻划过。
她伸手挠了挠脸,手慢慢就垂了下去。
拓跋野启声问:"小公主,你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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