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苏嘉淮生日那一天是在忙碌考试中度过的。
之前周婉宁说过要来给他送饭,结果她准备的饭菜够四五个人的分量。
团团圆圆吵着要见哥哥,周婉宁只好带上,照顾他俩的阿姨也跟着过来。
高三饭堂三楼也是一样的精品小炒区,苏嘉淮一行人坐进了一个包间。
希望苏嘉淮天天生日,让我能天天蹭上他家的饭。
吴鸣吃了大半个月饭堂,现在吃的饭菜好吃得想哭。
团团在旁边认真说:你不是我哥哥,所以做不到天天吃我们家的饭。
吴鸣深受打击。
圆圆想了想,灵机一动:你可以来做我弟弟,这样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圆圆是大家的弟弟,他也想要一个弟弟。
大家都被小朋友的话语逗笑得合不拢嘴。
周婉宁等他们吃得差不多后,便分食了她亲手做的蛋糕。
江童吃得一脸满足。
蛋糕盘的边上还有点奶油,吴鸣沾了点抹在了苏嘉淮脸上。
蒋南隅嘴上说着幼稚但也迅速沾了点跟着抹在苏嘉淮脸上。
看着这张帅气的脸变成小花猫,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圆圆看到哥哥脸上沾了东西,乐呵呵地笑起来。
团团发现自己手上不小心沾到了奶油,他便也学着弄到了旁边的江童脸上。
她没察觉,只觉得团团的手软软地戳了一下自己的脸。
江童看着苏嘉淮脸上洋溢着笑容,她觉得苏嘉淮值得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周婉宁也被年轻人的快乐感染,拿着手机记录下来。
苏嘉淮的十八岁,家人朋友以及喜欢的人,都陪在他身边,他很满足。
四月的时候,一班的很多同学陆陆续续地收到了自主招生结果的好消息,一班那种紧迫感终于降低了不少。
吴鸣也收到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的降分消息,但专业不是他喜欢的,他决定还是先努力准备考试。
江童复试那天,陈桔晕倒在家,江天缘在外地工作,她拜托邻居送他们去了医院。
幸好陈桔只是低血糖,但江童也错过了复试时间。
遗憾也许是人生的常态,幸好江童不止一条路可以选择。
二模成绩出来的时候,江童考了年级第四。
她希望高考也能够像此刻一样顺利,甚至再顺利一点。
四月尾声的时候,陈桔的脾气变得暴躁,多次和客人吵架,最后被辞退。
江童开始经常接到陈桔的电话,她觉得陈桔有点焦虑,陈桔总是说自己忘带钥匙或者忘记关煤气灶,最后都是虚惊一场。
有时候陈桔还会抱怨江天缘,又骂江童那么久不回家。
江童忙着学习,手机基本上都是静音,不会及时接到电话,这加剧了陈桔的不满。
后来江童就不接陈桔的电话。
五一假期,在家的陈桔就开始挑剔江童各种毛病,有次她说:我有时候真的不太想看见你那张脸,眼睛太像江天缘了。
还好小溪像我。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说错话,但江童好像没听见似的在做卷子。
江童只是习惯了陈桔对江溪的偏爱。
陈桔对江溪是亲密宠溺的,江溪会亲近的抱着她撒娇。
江溪常年离家,陈桔也会把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让她能在任何时候回家都能舒服地住下。
陈桔偶尔也会主动和她说起江溪,担心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江童钩着毛线听着陈桔对江溪的絮絮叨叨,一不小心就走神被针戳到了手。
如今听到陈桔直白的表达,江童只是笔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写卷子。
晚上江童睡觉的时候,突然听到不断的拍门声。
她打开门,看到陈桔一脸着急地让江童去路口接江溪回家,不然江溪就要被人杀掉了。
陈桔很用力地抓着她的肩膀,江童觉得有点疼。
过了一会,陈桔冷静下来,也觉着自己很狼狈:我做了噩梦,有点糊涂了。
江童见她这样还是忍不住心疼,扶着她进了自己房间:你和我一起睡吧。
过了好久才听到陈桔平稳的呼吸,江童也困得睡过去。
睡着睡着江童突然听到陈桔断断续续的哭声,打开灯一看,陈桔脸色苍白,一直捂着腹部,嘴角满是褐色的污渍,一摸额头还在发烫。
江童急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同时叫醒了江天缘。
陈桔迷糊中看到江天缘,伸出手呜咽道:爸爸,救救我。
人到中年的江天缘霎时红了双眼。
等救护人员来的时候,江天缘不让江童跟车,让她留在家里。
江童坐在客厅,灯火通明,一夜未眠。
中途江天缘给她发了短信,陈桔得了急性阑尾炎,幸好送得及时,现在在手术中,让江童不要担心。
天一亮,江童就出发去了医院。
等到可以去病房探视的时候,陈桔刚睡着不久,脸色依然很苍白,旁边挂着吊瓶在输液。
江天缘坐在床边看着她。
江童给他带了早餐。
陈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开始变得焦虑,吵着要出院,但是一动伤口就很疼。
术后还不能进食进水,江童用湿棉签一点点地润在她唇上。
这是五一假期最后一天,中午的时候陈桔就要赶江童回学校,江童没答应。
她请了三天假,想起陈桔昨晚的样子她仍然心有余悸,这是她第二次看见陈桔晕倒了,那个时候她真的害怕陈桔死掉。
江童扶着陈桔一点点地走动,护士说可以促进排气,防止肠道粘连。
第二天陈桔可以自己下床走动。
等到医生查房问完后,终于得到允许喝水和适当吃点流质食物。
陈桔进食后,看着玻璃窗认真地说:江童,我们一起从窗外跳下去吧。
然后又立马低声说只是在瞎说,让江童不要放在心上。
江童明明看到了她眼里迫切的渴望,同时感到心惊。
江童不敢让陈桔离开自己的视线,她害怕有一天也会和陈桔一样没有妈妈了。
第三天医生查房的时候,陈桔突然开始不配合,在大喊大叫的,然后对江童说如果她今天还不回去上学,她就不会做检查。
无奈之下江童只好答应她。
幸好医生说陈桔术后恢复不错,这两天很快就可以出院。
江童回学校后,会在下课的时候给陈桔打电话,可是她也不接江童电话了。
后来江天缘打了个电话给江童,陈桔已经顺利出院,让她不要担心。
江童看到四月的通话记录,最后几个红色未接来电格外刺眼。
五月下旬的时候,一连下了很多天的大雨。
刚稍微放晴的那一天,江童接到了江天缘电话:你妈跳河了。
那一刻,江童觉得倾盆大雨再次落下。
小镇上的那条河因为连日大雨河水高涨,陈桔看着湍急的河水,没人知道那一刻她为什么就跳了下去。
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一棵很粗壮的树卧倒横跨小河,堪堪把陈桔挡在那里,很快就有路人发现把她救起来。
等陈桔醒来的时候,她跳河前想起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打了江童的那一巴掌,就一直在找江童。
闹了好几天,江天缘没办法只好把她从学校叫回来。
江童见到陈桔的时候,陈桔已经在家卧床三天了。
江天缘说已经叫镇上的大夫看过,陈桔身体上没有问题,但是脑子可能受刺激了,这两天有时候会胡言乱语的,闹完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江童的奶奶知道这件事后,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个江湖术士,在房间里做法事,说是驱邪除祟、回魂固魄。
江童刚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她奶奶刚烧了符水想喂给陈桔,陈桔在那里害怕地喊:鬼差大哥,不要抓我。
见状江童冲上前把碗摔了,把他们赶出去,关上门。
江童奶奶破口大骂:作孽啊,这女人就是让我们家不得安生,生不出儿子又得了癫病。
听到这话的江童再次打开门对着她说:你想要儿子就自己生,老来得子也是喜事一桩。
然后又狠狠关上。
江童奶奶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床上的陈桔目光呆滞,已经安静下来。
江天缘靠在窗边叹气。
陈桔忽然出声:你怎么回来了,还哭了。
高三不是一个月放一次假吗是不是被欺负了眼神也清澈了很多。
江童看着消瘦的陈桔,泣不成声。
陈桔下午在院子坐着晒太阳,还拿了一把蒲扇轻轻地摇。
太久没见到阳光,她有点想念。
江童坐在她旁边择荷兰豆,她第一次主动和陈桔分享她的三三两两小分队,说她在学校遇到了很好的朋友,讲她在学校听过的八卦和趣事。
陈桔听着慢慢笑起来。
晚上江童抱着被子到陈桔的房间,提出能不能和她一起睡。
陈桔给她让了一半的床。
陈桔睡着睡着突然哭了起来,江童本来就睡不着,就给她慢慢地拍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陈桔说最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不记事,还很容易暴躁,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说她对不起江童,让一个快高考的孩子陪着她。
江童强忍着泪水抱着她:没关系,你只是生病了,我们明天去看医生吧。
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好好吃药,就没事了。
两个可怜人在黑暗中相拥,成为彼此脆弱但还点余温的依靠。
江童和江天缘说要带陈桔看医生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镇上已经有风言风语,他这辈子就是因为这些东西,做错了太多事情。
他不愿意一错再错。
江天缘带着他们去了医院。
医生问了很多问题,陈桔还做了问卷,然后被安排去做了各种检查,最后和江天缘一起听了医生的诊断报告。
陈桔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江天缘记不住医生跟他说的那一大串医学名词解释,以他自己的理解就是人容易变得情绪高涨焦虑、暴躁、易怒,有时候也会情绪低落抑郁,两种情况还可能会交替出现。
他老老实实地听着医生的治疗意见,准备去办理入院手续。
陈桔看到江溪和王阳阳在医院出现时,她摸了摸江溪的肚子:我要当外婆了。
江溪瞬间落泪,她就是跟王阳阳来和他们分享这个喜讯的。
昨天刚去医院检查完,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亲口告诉陈桔,今天驱车赶到结果家里没人,才知道陈桔在医院。
江童让陈桔去看医生的时候,她是抗拒的。
她向来不喜欢医院。
但是前几天她梦见一个可爱的小孩,她有预感,她可能要当外婆了,她想健健康康地迎接新生命的出生。
他们所有人都无比感激这种命运般的巧合。
五月末,陈桔入院接受治疗,江天缘陪护,江童回到学校继续准备高考。
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成为个位数,到考场结束铃声最后一次响起,也不过弹指一瞬间。
江童的高中三年就这样结束了。
江童回到家后,家里空无一人,江天缘还在陪着陈桔接受治疗,江溪已经回邻市的家。
她洗了个热水澡就直接倒头就睡。
这是自五月以来,她第一次真正睡着。
后来江童起来煮了一碗面,洗了碗后坐在沙发上发呆。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又想起陈桔晕倒的那个夜晚。
她又感受到了当时的害怕,立马回到房间把刷过的那一沓卷子拿出来做一遍。
不记得做到第几张,她才撑不住了,爬上床睡死过去。
直到她被拍门的声音吵醒,打开门是韩杨。
你再不出现,我都要快被你的好朋友们烦死了。
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就算了,昨天是端午节,你还没有回复大家的消息。
他们都急到从班主任身上打探消息了。
韩杨无奈地说道,尤其是苏嘉淮,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我俩有私交,要我务必把你带去今晚的毕业聚会。
江童给他倒了杯水,韩杨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了:好不容易把你们这群兔崽子送走,今晚还得再见一回。
江童笑了笑没接话。
韩杨让她收拾收拾准备跟他一起出门,江童没动。
那我只好告诉某个人你家地址了,他应该请得动你吧。
韩杨毫不担心。
江童出现的时候,蒋南隅激动地要哭出来。
五月江童请了两次假,在高考这么重要的关节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她的状态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变得不爱说话,每天最早到教室最晚离开,他们仨每天都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但是江童总是强颜欢笑,反而更让人难过。
蒋南隅带着哭腔:江童,怎么才两天不见,我就好想你。
苏嘉淮走到她前面,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很用力的拥抱:你出现了,真好。
然后松开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吴鸣拿着一杯漂亮的果酒走过来:兄弟,一口闷,这个你应该爱喝,甜甜的不醉人。
苏嘉呼一拳锤在他肩上,接过那杯果酒:她还未成年呢。
四人找了张圆桌坐下。
屏幕在播放着关于他们这两年的记忆,班长质朴的审美让人无语凝噎。
但是从第一次在班群聊天开始,他们走过的岁月都被仔细地记录下来。
最后看到每一个人离开一班教室的背影,人群中渐渐响起了抽泣声。
班长怎么又土又煽情的。
有个男生红着眼说,行吧,我爱你。
一班的人又哭又笑。
韩杨见到大家悲伤起来,突然发问:老实交代,有没有偷偷牵手成功的。
吴鸣立马附和:老师,未成年不允许早恋。
戴宇聪反驳:他成年了,只是没人要。
江童太久没置身于这种热闹之中,但是她依然为一班的情谊感动。
她无比幸运遇到这些人,为她的高中集体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她贪婪地享受着这份属于他们最后的少年人单纯。
苏嘉淮看到她热泪盈眶,她永远在为真诚落泪。
——【苏嘉淮日记节选】48高三,做不完的卷子。
她怎么仿佛不知疲倦,真的很努力,心疼。
52终于见到她了。
她又在难过。
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快乐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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