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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直播间的家人们知道这是哪吗?没错,就是小树林!赵雪妮打开前置摄像头,歪着脑袋对镜头比了个耶。
还是清晨,阳光穿过林间缝隙洒下来,让她脸上的光线在手机屏幕里很柔和。
你问主播树林里有没有东北虎?当然有了啊当然有。
东北虎不是东北特产哦这位朋友,那玩意儿上不了飞机,也不能买卖……刚把手机架上支架,直播间就进了十几个人。
可能平台看她注册新号,大发慈悲给了点儿流量,十几个用户竟然都是活粉。
镜头里一出现赵雪妮的脸,留言就刷起来了。
-主播好甜!!-唠会嗑呗老妹儿~-我心永恒给你送出一根棒棒糖x5谢谢我心永恒的棒棒糖。
赵雪妮笑了笑,用右手拇和食指对着镜头比了个心:啾咪。
这套直播流程赵雪妮闭着眼都能做。
唯一的不同,以前都是代表公司开播,辞职后公司回收账号,今天重新注册新用户时她有种满级大佬被打回新手村的无奈,起名也跟着敷衍随意。
差不多踩点完毕,她把支架升到一人高,竖在两棵杉树之间。
阳光正好从两棵树之间穿过,产生类似丁达尔效应的光散漫开来的形状。
她能站在这面山坡上眺望整个鸵鸟场,而有了杉树林遮挡,厂里的人看不到她。
直播间又来了一些人。
-主播好漂亮,记得看私信-主播能看看腿吗-网恋吗小姐姐,我是185男大露脸这一会功夫,直播间人气已经冲到同城美女榜第三。
沉默几秒,赵雪妮把镜头切成后置。
说好不再碰直播的。
这时,棚舍里走出一只羽毛雪白的鸵鸟。
镜头里看得清清楚楚,牵绳的人是许漠。
白雪覆盖的平原上,裸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色冻土。
在清晨凛冽的寒风里,一人一鸟走向荒野,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主播现在为你们转播的呢,就是一年一度脑残大赛头号种子选手。
她把镜头拉到最大对准许漠。
他把白鸵鸟拴到一根柱子上给它梳毛。
像素十分模糊,但凭轮廓也能看出许漠那双优越的大长腿。
大家别被这位选手的良好外形欺骗。
赵雪妮摸出从老爸那儿求来的小型望远镜,从小圆片里盯着许漠的脸。
他看似在给鸵鸟梳妆打扮,其实正在为下午的脑残大赛做最后的赛前准备,我们通过这一大片沙地就能猜到,脑残选手们今天下午即将骑着鸵鸟在这里狂奔……大家有所不知,鸵鸟的最高时速高达每小时200公里……靠!赵雪妮说到这暗骂一声。
养殖场老板怎么会想出这么傻逼的比赛方式,拿人命当儿戏。
一听要现场直播比赛,直播间骚动起来,人数哐哐上涨。
她左右转了一圈,从草地上捡了根穗子,充当指挥棒,围着许漠的轮廓画圈圈。
目前为大家介绍的头号选手,年仅二六,身高一八七,正值当打之年。
你问他的腰围?这个,主播不太清楚…臀围?正经人谁量那个啊!1还是0?…这位朋友你清醒一点,我们种子选手是直男啊!大概是许漠在户外工作的样子实在养眼,直播间很快冲到同城榜一,上千人就着av画质的许漠讨论不休。
一众没营养的问题里,终于有人问了句,你为什么觉得他是头号种子选手?滔滔不绝的赵雪妮忽然卡了壳。
是啊,为什么呢。
许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想起高中开学第一天做自我介绍,班上同学们像打地鼠一样,这里一个那里一个地站起来,毫无创意毫无激情地念出自己名字。
直到轮到许漠。
他在所有人目光的包围中走上讲台,从黑板槽取出粉笔,干脆地摁掉了一半,抬手在黑板写下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许漠,冷漠的漠。
他说。
高冷又沉默的学霸,是赵雪妮对许漠高一一整年的印象。
常年在教室后门当门神的她从不敢把主意打到许漠身上,每天嬉戏打闹的都是会在下课时溜去厕所抽烟的那类男生。
偶尔他们坏笑着递来一根烟,她也会像模像样叼在嘴边,结果进教室被班主任老徐嗅到烟味,和男生们一起被赶去走廊罚站。
许漠抱着厚厚的一摞物理试卷走过他们面前,就赵雪妮一个女生,她感觉有点儿抬不起头。
所以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自己侧目。
但老徐请许漠帮自己补课时,他那样斩钉截铁地拒绝,大概是留意过她的吧。
不过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
像弹开衣袖上的小飞虫一样。
但七年后再见,他好像变了许多。
赵雪妮想起许漠一招把龙彪撂倒在食堂桌上,冷冷地让龙彪给她道歉的样子,又觉得许漠从一团遥远的雾气中走出来时,身边笼罩着微微暖黄的光。
……因为我们可以相信,默然半晌,赵雪妮轻声说:这位选手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下播后,私信里有很多当地网红找赵雪妮互关。
她一个也没搭理,把消息通知设置成免打扰。
世界骤然清静。
龙彪的事是许漠帮她解围,她也帮他一次,这样就不欠他什么,以后可以用平常心跟他共事。
靠上树干,赵雪妮又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看了会儿许漠。
他右边的侧脸一直是她熟悉的模样,以前同桌时也喜欢这样看着他发呆。
然后就会被无情地敲脑袋,加之以许漠淡淡投注过来的目光。
就像现在这样。
望远镜里的许漠突然转向她的方向,对着树林深处眯了下眼睛。
赵雪妮心口一跳,同时接到他打来的电话。
在哪。
他问。
……在,在上班。
她用耳朵夹住手机,飞快收拾直播设备。
这么隐蔽的据点被发现就完了。
许漠绝对不愿意在她的直播间出镜。
人呢。
许漠走向办公室,过来找我。
赵雪妮过去的时候商棋也在,张着双手在电暖器前烤火,姐你哪去了,在棚舍找你半天见不着人。
啊。
赵雪妮摸了下肚子,早上吃坏了东西,上厕所呢。
话音刚落,许漠走过来在她头顶抚了一下。
他把一片羽毛般的杉树叶子捻在眼前细看,若有所思地点头:野外上厕所要注意安全啊。
赵雪妮眼角微抽。
也不知在树林什么时候挂到头发上的。
但她没有拉野屎的爱好啊……找我来干嘛?她一屁股坐到商棋旁边,和他一起烤火。
许漠看了眼他们快挨到一起的肩膀,拿出一份计划书啪地按在茶几上:自己看。
咱们厂有竞争对手了,漠哥想让你这几天开始直播。
商棋抢着说。
直播?赵雪妮莫名有点心虚,播鸵鸟还是……你定。
许漠做了杯咖啡靠着吧台,单手插兜,一条长腿微微前伸,休闲中带着点儿玩世不恭,我们都听面膜一姐的。
靠。
赵雪妮猛地一捶商棋,你听大乔说的这名儿?哎哟!商棋叫了一声,姐,你以前是网红啊,网上一搜都能搜到。
你还搜到啥了?赵雪妮不是作妖的人,一路走来虽没什么黑料,但还是会被网友截图直播时一举一动的表情。
没人能禁得住被拿着放大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审视。
她每次无意刷到自己的小视频都会尴尬地赶快滑走,一想到许漠搜索自己名字就能看见那些不堪回首的历史……我没咋搜。
商棋笑着说,但漠哥看完了你所有的直播回放。
无语。
她瞅了眼正在低头玩手机的许漠:……真闲呐。
商棋起身去打咖啡,漠哥这两天研究直播玩法,第一次注册新号呢。
给我来杯拿铁。
她招完手看回许漠,别跟我说你是第一次下载短视频app?让她自己弄。
许漠看着手机说。
商棋怔了下,抬眼看到橱柜里的马克杯,恍然大悟。
他取出来对赵雪妮晃了晃,用口型说:给你的。
哇哦,太阳打北边出来了?她绕过许漠走到吧台。
前几天都只能用纸杯打咖啡,今天的待遇明显升级很多。
许漠送的这只红色马克杯印着卡通兔子图案,杯身有淡金色的星星和月亮,是星巴克的兔年圣诞限定杯,拿在手里沉甸甸,还挺像个正经礼物的。
谢了啊。
她捧着热乎乎的拿铁对许漠举了举杯。
许漠低头对着手机嗯了一声,最近刚玩,选了个女号。
啊,为啥?商棋更快地问了一句。
许漠抬头看赵雪妮一眼。
她好像有点懂他意思了。
虽然两人之间什么都没说。
女号应该不会被推送……那种广告吧。
她幽幽喝了口咖啡。
商棋还是不明所以:啥广告啊?纯欲风网红把身体扭成麻花给你卖椰汁许漠回答,你每晚都看的那种。
噗——商棋喷了口咖啡,连连对赵雪妮摆手,姐我不是那种人啊!看也很正常啦。
赵雪妮笑了笑,不过短视频和直播不同。
直播业有个共识,男用户的注意力最难变现,因为他们只看不买,所以公司一般不会选纯欲风那种主播。
她说这话时的目光有意无意又扫到许漠那儿。
他会知道用女号注册账号,是因为以前看过这类视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汽车业不太一样。
许漠走到洗手台边洗杯子,买车的男人比女人多,汽车主播和车模还是以性感为主。
你的。
他对赵雪妮手里的空杯抬了抬下巴。
她愣了一下,递上杯子,站到许漠身边:你不是工程师么,这么了解零售业?有朋友在做这个。
许漠接过杯子淡淡地说。
朋友?赵雪妮很想从他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某种答案,车模主播吗,我倒是认识几个,她叫什么?许漠关掉水龙头。
他扭头看着赵雪妮。
咋……咋了?她被他盯得摸了下脸,有点无措。
许漠把洗好的马克杯倒挂上墙,有水顺着杯沿淌下来,落到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一滴,两滴……问了名字,然后呢。
许漠扯了张纸巾擦完手,走过她面前时甚至没停一下:你难道要找她做朋友?赵雪妮心尖一颤。
直觉。
来自女人对女人的直觉。
直播的事考虑一下。
许漠戴上手套,准备出门的样子,下午见。
许漠前脚一走,商棋就感觉自己被一双枪口般的目光瞄准了:姐,你眼睛太大了,你别那样看我……那女的是谁?她随手拎了个马扎坐到商棋对面,双腿一岔,肘撑膝盖,和他近距离地面面相觑:她是许漠的现任,前任,还是什么东西?漠哥回来这一年,她来找过漠哥一次,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商棋诚恳地看着她。
许漠和异性之间的磁场一直很奇怪。
他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出众,但即使去漠寒酒吧,也没什么女生敢和他搭讪。
就像生长在常年积雪的高山之巅的一棵树。
只有从上海追来的那一位,是唯一在这棵树上开出的一朵花。
她住在厂里那几天,商棋每天看她跟许漠一起生活,在养殖场这么脏乱差的环境里竟然也能看出金童玉女的般配度。
硬要说他俩的关系,有首歌就那么唱的吧。
商棋一时忘了名字,哼出不成句的调子,再靠近一点点,就让你牵手。
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
赵雪妮轻声唱起来,声音越唱越轻。
你还等什么,时间已经不多。
再下去只好只做朋友。
恋人未满。
男女之间的顶级暧昧。
距离拉远,是普通朋友,距离拉近,就是灵魂伴侣。
赵雪妮深深叹了口气。
商棋瞅她有点伤感,想起镇高中流传很多届的传闻,也替她担心起来:姐,你别太灰心,漠哥还特意送你限量马克杯呢。
我灰心什么?赵雪妮下意识拉开吧台边的抽屉,里面是空的。
她慢慢推回抽屉,我在想许漠下午的比赛,他要是摔成什么样,那位恋人未满岂不是得打飞的过来。
漠哥不会输。
商棋说。
你见过他骑鸵鸟?赵雪妮忽然想再仔细看看那只马克杯。
她从墙上取下杯子,轻轻抚摸上面淡金色的花纹。
他跟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商棋撑腿站起身,龙彪想赢是为了当厂长,但漠哥不是。
赵雪妮没说话。
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和许漠失去联系这么多年。
她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
许漠到底想要什么?沉默半晌,赵雪妮垂眸看着马克杯问。
商棋顿了顿,似在思考是否能说。
不方便就算了。
赵雪妮笑着把杯子放回原位。
她穿好羽绒服转身时,商棋犹豫很久,终于在她身后说:漠哥一定要留下来,是为了找到姐姐。
赵雪妮按在门把上的手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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