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士林的反击

也不管沈烈怒目圆睁。
  哑口无言。
  张静修便继续扒拉着葱白的手指,数落了起来:你看呀,那王莽……自称变法是,奉古改制,实行的是五均六筦。
  五均六筦。
  大概就是中央集权,主要集中在三大方面,即财政、货币和土地。
  这话让沈烈哑口无言。
  懵了。
  而张静修却仍旧一本正经的念叨着:后来王莽篡位,登基第二年,便推出了,盐铁专营,均输、平准等法。。
  而王莽新政之周密,细致,大多从民生下手,专营管制,几乎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他还以周钱为蓝本,增铸货币……
  说到这里。
  张大小姐也愁苦了起来,看着夫君英气的脸,黛眉微皱,那神情好似在说……你觉得。
  你自己像不像王莽呐!
  此时空气一阵安静。
  沈烈张口结舌。
  面色一阵阴晴不定。
  而张静修便走了过来,轻声道:夫君容禀,你怕是误会了海公,海公呀……他是为了你好,这是在提点你了。
  沈烈哑然。
  回味起了这几天,海瑞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些别有深意的话,便叹了口气,应了一声。
  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对海瑞确是有所误解。
  不过。
  沈烈又忍不住咧了咧嘴,觉得海瑞海老大人提醒人的方式,未免有些太特别了。
  而此时。
  岳玄儿也徐徐走来,欲言又止道:小妹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烈面色一沉,轻声道:但讲无妨。
  而岳玄儿面色凝重起来,轻声道:前几日,小妹有几个在秦淮河上的姐妹进了京,听那几个姐妹说……江南士林都在说,你是王莽转世呢。
  二女对看了一眼。
  那明眸难以掩饰的焦虑起来。
  而沈烈则低头不语,玄儿昔日是京城一等青楼的头牌,清倌人,她的姐妹自然都是些江南名妓。
  消息十分灵通。
  看起来。
  海瑞提醒的没错,江南官商,天下士林发起的一场针对他,甚至于针对天子的大阴谋正在酝酿之中。
  而沈烈良久不语。
  那眼中。
  却闪烁起了不易觉察的寒芒。
  第二天。
  清晨。
  如往常一般,沈烈一大早便来到了北镇抚司,在官厅里坐了片刻,可是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便走了出去,站在官厅的门边左看看,右看看,却并未发现海瑞海老大人的身影。
  沈烈便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头,口中喃喃自语着:奇了。
  人呢
  没奈何。
  沈烈便回到了官厅中,开始埋首于公务,可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之时,海瑞还是没来。
  此时。
  沈烈反倒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不习惯了。
  啊……啐!
  清醒过来。
  沈烈轻轻煽了自己一嘴巴,不来就不来呗。
  这不是贱么。
  可片刻后。
  沈烈没有等来海瑞,却等来了北司镇抚田洪,田洪急匆匆的走进了官厅,那四方大脸上写满了焦灼。
  大人……出事了。
  随着沈烈目光沉凝。
  他终于。
  等来了天下文官,江南士林蓄谋已久的反击。
  万历十一年。
  正月十六。
  就在张居正离世不久。
  坐稳了首辅大位的申时行忽然变脸了,带领百官上疏天子,列举大明英宗两岁、大明孝宗六岁被立皇太子为例。
  要求天子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而皇上自然不愿把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儿子,立为帝位的合法继承人,便以皇长子年龄尚小为借口推托过去。
  说等两三年后再举行。
  然后君臣便在大殿上吵了起来。
  而天子羞怒。
  拂袖而去。
  此后。
  百官便拉帮结伙,浩浩荡荡的开始了一场逼宫大戏,户科给事中姜应麟、吏部员外郎沈璟等人纷纷殊请册立东宫。
  其中姜应麟措词激烈。
  天子激怒,将奏折扔在地上,对身边宦官说册封贵妃,初非为东宫起见,科臣奈何讪朕!
  遂降旨。
  贵妃敬奉勤劳,特加殊封。立储自有长幼,姜应麟疑君卖直,可降极边杂职。.
  于是贬姜应麟为大同广昌典史,吏部员外郎沈璟、刑部主事孙如法相继上言,都被处罚。
  可百官不肯善罢甘休。
  才贬了几个言官,接着又有南北两京数十人,上疏申救,天子对此虽置之不理,我行我素,但心中却极其恼火。
  遂罢朝。
  而大明中枢陷入了瘫痪。
  数日后。
  北镇抚司。
  端坐在官厅中,沈烈面无表情,细细品味着这暴风骤雨的滋味,良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这国本一案,立太子之事,终究是万历朝迈步过去的一个坎。
  当然了。
  这是大明言官,士林集团为了拿捏天子所惯用的手段,专门盯着天子的家事大做文章。
  从嘉靖朝。
  这些人非要给嘉靖皇帝乱认爹,到了万历朝,又给万历皇帝认太子,专门盯着后宫里那点破事儿打坐文章。
  目的呐。
  不言而喻。
  自然是要把宫里的水搅浑,让天子陷入到无休止的家事纷争中,在妃子们的怨言中焦头烂额。
  还不止于此。
  随着沈烈低下头,看着桌子上摆着一份密报,那目光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宣府一线。
  平遥镖局李朝花密报。
  又一场大风雪过后。
  鞑靼不稳。
  几个小部落趁着天寒地冻,天降大雪,明军主力退守几个大城,便集结起了上万骑。
  正要叩关而入,大肆劫掠。
  随着沈烈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响,那双深邃的眼睛便眯了起来,朝臣发难,鞑靼犯边。
  这时机配合的可真是天衣无缝呀!
  而此时。
  沈烈又想起了那根红苗正,一直以来与鞑靼各部关系微妙的大明晋王,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从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摩这个时代的人心。
  可杀气腾腾,来势汹汹呀。
  起身。
  沈烈捏着密报急匆匆离开了官衙。
  向着西苑走去。
  而沈烈才刚走到皇帝别院的院门外,便听到了别院中,万岁爷摔东西的声音。
  沈烈便只好递了帖子。
  垂手站着。
  等待召见。
  可天子此时正在气头上。
  谁也不见!
  竟然连沈烈也挡在门外。
  正束手无策时。
  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轻声道:传太后旨意,召沈大人……入慈宁宫奏对。
  沈烈不敢怠慢,便赶忙应是,想了想,便将那边关急报塞进了袖子里,然后急匆匆向着慈宁宫走去。
  片刻后。
  慈宁宫。
  内侍环绕下,穿着朝服的皇太后便好似木头人一般端坐在上首,而随着沈烈的到来。
  那倾城玉容才终于有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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