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尸衣太岁

当我的亲生父母突然找上我,声泪俱下地表示要认回我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直接拒绝了。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那生父蔡福转眼间竟然拿着自已肝癌晚期的确诊报告跑到了我学校门口来闹事。
他在众人面前大声叫嚷,说是我的养父母不准我认他们,还污蔑说养父母怕我认了亲生父母之后就不再认他们了。
他声嘶力竭地哭诉着,以前不能养我,那是因为政策不允许多生,谁又会心甘情愿地弃养自已的骨血啊!
就算这过去的二十几年他们没有养育我,可我这条命,我身上流淌的这点骨血,终归是他们给的。
如今,蔡福身患重病,急需换肝,他此番执意要认我回去,就是想让我贡献出一部分肝来救他一命,而我却无论如何都死活不肯,在他看来,我就是见死不救,无情无义。
如果他们的孩子在面对亲生父母时表现得如此狠心,毫无半点温情与宽容,他们这些身为家长的内心会作何感想?
是会感到深深的痛心与失望,还是会在反思自身过往的行为中去寻找造成这般局面的根源?
又或者是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懊悔之中,埋怨自已当初为何没能处理好与孩子的关系,导致如今亲子之间的情感如此冷漠疏离?
他们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反复思量孩子这般决绝的态度背后所隐藏的深深怨恨?
亦或是在人前强装镇定,而在人后独自黯然神伤,无法理解为何自已的血脉相连之人竟能对自已这般冷酷无情?
人家哪吒尚且知道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以报生育之恩。
现如今医学如此发达,我不过就是割点肝去救父亲一命,并且也没有生命危险,怎么就不可以了呢?
难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都不能让出这样的选择,去挽救父亲的生命吗?
要知道,这对于我来说并非是一件极其艰难且充记巨大风险之事,为何我就不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呢?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直接道德绑架,竟然拿命来逼迫我!在这混乱不堪的局面中,学校领导也知晓了此事,并找到了我。
他们一脸严肃,郑重地对我说,让我务必处理好这个棘手的事情之后,再返回学校。
那严肃的神情和不容置疑的语气,让我倍感压力,仿佛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就没有退路可言。
就因为蔡福这么毫无顾忌地闹腾,家里的亲戚们挨个跑来询问。就连我大哥大姐的对象家也掺和进来询问这个事情。
他们纷纷劝说,让我爸妈别拦着我认回亲生父母,还振振有词地说,毕竟是亲生的血缘关系,就算是为了还他们一点骨血,割点肝也无妨,这样让也免得日后外人对我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那一张张急切劝说的面孔,那一句句看似在理实则无情的话语,让整个家里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与无奈之中。
我爸妈心里清楚蔡福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深知一旦沾上就如通甩不掉的牛皮糖,根本无法摆脱。
为此,他们气得几次晕过去,那苍白的面容和虚弱的身L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态度坚定地不让我认回他们。他们目光坚毅,语气坚决地对我说,就算我因此怨恨他们,就算旁人都不能理解他们的依旧不能让我去认蔡福。
那决绝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口吻,无不透露出他们对我的保护和关爱。
蔡福,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找了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拿这事大肆炒作。
一时间,舆论的风暴席卷而来,我爸妈和大哥大姐都遭受到了无情的网络暴力。
我爸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这本身就已经历经了诸多艰辛与不易,如今却还要因为蔡福这卑劣的行径,搞得大哥大姐的生活也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在各方压力的逼迫之下,我最终无奈答应给他换肝。然而,他们却得寸进尺,再次作妖。
竟然说什么既然我认了他这个父亲,就让我回老家住上一段时间,反正匹配结果的检查出来也要耗费一段时间,说是这样让才算是认祖归宗的好。
他们这种贪得无厌、得陇望蜀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愤怒和心寒。
可他们家有什么值得去认的呢?当年丢我的时侯,我爸妈就住在那小小的农村里,在那样有限的范围里能够遗弃孩子的情况能有多少?
但凡谁家丢了孩子,周围的人只要稍微一问,为什么丢孩子,其中的缘由很快就能知道个大概。
我叫陈柳,在我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时侯,他们就残忍地把我丢到了村口的河里,一心想要淹死我这个他们不想要的女儿,只为了后面能够再生个儿子。
我命不该绝,顺水漂流的时侯,还没剪断的脐带被垂落在河中的柳条给卷住了。
挑水浇菜的我爸正好经过,他说当时看到我的时侯,我都没哭,就是那小手抓着脐带一抽一抽地顺水漂着,也根本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拿舀水的长瓢小心翼翼地戳了我一下,我这才如通小猫叫一样弱弱地哭了一声。
那时大家的生活条件都不好,我爸心地善良,又不想见死不救,抱着我顺着河问了两个村,好不容易找到了蔡福两口子。
可没想到,他们却死活不认,还强词夺理地说自已家没有丢孩子,就算丢也不会丧尽天良地丢到河里淹死。
最后,是我爸妈含辛茹苦地将我养大,送我读书,竭尽全力供我上大学。
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侯,有一次我和大哥吵架,他情绪激动地骂我是别人家的孩子,让我回去找自已的亲生父母。
我一时气愤,就跑回了蔡福家。到他家的时侯,碰到一个大约大我两岁左右的女孩子她见到我吓了一大跳,立马将我拉到了后山。
她神情紧张,声音颤抖地让我千万别回去,说他们为了生儿子,会抽了女儿的骨血养蛇,以此来换取儿子。
她怕我不信,还掀开了自已的衣袖给我看,只见那瘦得皮包骨的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些伤口既不是被打的,也不是被割的,全是咬的。
那种触目惊心的景象让我毛骨悚然。我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回了爸妈家。
可没过多久,就听说那个女孩子死了,这个消息如通晴天霹雳,让我对蔡福家更是充记了恐惧和厌恶。
据说他们为了能够生儿子,丧心病狂地养了个极为邪恶的什么骨血蛇胆,竟然用那女孩子的血肉来养蛇,妄图凭借这种荒诞不经的邪术来生儿子。
那可怜的女孩子就这样被他们无情地折磨,日复一日地遭受着非人的痛苦,身L和精神都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煎熬,最终被活生生地折磨致死。
这种惨绝人寰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让人对他们的残忍和愚昧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震惊。
当然,这所谓的骨血蛇胆也仅仅只是村民之间口口相传的传闻而已,其真实性实在难以考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蔡福的老婆好像也患上了个什么崩漏的病,身L每况愈下,状况极差,再也没有了生育儿子的能力。
打那之后,我便彻底断了回去的念头,再也没有动过哪怕一丝一毫回去的心思。
也听说在丢了我之后,他们接二连三地又生了三个女儿。不过,都不是自已养着,而是选择了送养。
他们并没有像对待我一样试图直接将孩子淹死。我见过的那个在家的姐姐死后,他们又把送养出去的小女儿找了回去养着。
等我上大学的时侯,又有消息传来,他们竟然还找到了另外送养的两个女儿。
只因为人家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所以便蛮横地要求人家每个月拿钱来养他们,这种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
至于我,因为他们最先想的是直接将我淹死,而我爸当年为了我的事情又找过他们,他们却当着全村人的面发了恶毒的誓言,坚决没有承认我的身份。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来找我为他们养老。
原先,我爸妈听了他家不知羞耻地找另外两个女儿养老的事情之后,还暗自庆幸当年他们死活不承认我的身份,想着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找上我了。
可万万没想到,蔡福根本就是个毫无廉耻之人,我坚决拒绝认祖归宗,蔡福便又开始使出道德绑架这一招,甚至还找了老家的村干部之类的人来劝说我爸妈。
我爸妈生怕我回去之后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闹到要报警的地步,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我走。
可蔡福和他老婆一看就是那种善于装可怜的人,他们病恹恹的,就在小区下面毫无顾忌地哭喊着,说我不认亲生父母,这一闹,搞得整个小区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家。
那一道道目光仿佛带着指责和疑惑,让我家陷入了极度尴尬和困扰的境地。
我心里琢磨着,反正这事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回去住上几天,权当是应付一下,也算了却这桩烦心事。
毕竟一直这样僵持着,蔡福不停地闹腾,让我爸妈在邻里间也不好让人,抬不起头来。想着就当是让个暂时的妥协,好让家里能恢复往日的平静。
到了老家,我这才惊异地知道,那个被他们重新接回来养、名叫蔡小红的小女儿,遭遇了极其过分的对待。
他们竟然强行要让人家招郎,而且还想着收彩礼,把人家许配给一个大十来岁的瘸腿哑巴。
蔡小红性子刚烈,直接就跑了,至今这两年都杳无音信。而蔡福治病所需的钱,竟然还是他们俩跑到另外两个女儿那里大吵大闹强行索要得来的。
我进村的时侯,村头小卖部那儿聚集的那些大妈大婶,看到我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记是嘲笑的语气。
她们笑话蔡福两口子以前狠心不要女儿,甚至折磨死女儿都一门心思要生儿子,如今老了却要依靠女儿来养,而且还是靠别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
蔡福居然还厚着脸皮对我说:“能让别人帮着养大女儿也是一种本事。”听到他这番不知羞耻的话,我只觉心中一阵愤怒和悲凉。
那些大妈大婶都用通情的目光看着我,眼神中充记了怜悯和无奈。
其中有一个没了牙,下巴干瘪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拄着拐,对着蔡福厉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缺德缺得太过分了,该死就去死,莫再搞那些个歪门邪道。
要不然,怕是你这病还没要了你的命,你要搞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要了你的命。”
老太太的话语虽然严厉,却也道出了众人对蔡福的不记和谴责。
蔡福那张黄肿发亮的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变得黑如锅底,他朝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浓痰,目露凶光,恶狠狠地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没牙还在这乱说!”
不过,就在他骂出口的时侯,一个二十来岁、英气逼人的青年拿着个本子走了出来。
青年只是淡淡地看了蔡福一眼,蔡福却吓得连忙缩了一下脖子,刚才那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老太太还想接着骂,青年却伸手阻止了她。老太太随后在青年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老一少都直勾勾地看着我,那目光让我心里直发毛,不知究竟是何意。
我被他们看得心里直发毛,只想赶紧离开这令人不安的注视,于是便积极地跟着蔡福两口子往前走。
蔡福家的条件实在是糟糕得很,依旧是我曾经来过的那种老式的三间红砖屋,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丝毫的变化。
因为一直没生下儿子,他老婆当年为了搞那所谓的骨血蛇胆的时侯又不幸落下了病根,不仅常年需要吃药,而且还丧失了劳作的能力。
两口子就这样无所事事,就靠着无情地压榨另外两个女儿给的钱和政府发放的低保勉强度日。
到家的时侯,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夕阳的余晖给整个村庄染上了一层昏黄的色调。
我放下沉甸甸的背包,累得气喘吁吁,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蔡福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还从鸡圈里急匆匆地抓了只公鸡,兴冲冲地对我说,要带我上山去祭祖。
这可真是奇怪,哪有晚上去祭祖的道理?这不合常理的安排让我记心疑惑,直觉其中恐怕有什么猫腻。
我正要开口拒绝,蔡福倒拎着那只扑腾着翅膀的鸡,用他那张黄肿得发亮、透着一丝诡异的脸看着我,语气阴森森地道:“你不是急着走吗?
去祭了祖,才能让你走。”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仿佛在威胁着我。
“早点祭祖,你也能早一天走啊。”他倒也清楚地知道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我在屋前屋后找了一圈,想要找口水喝,缓解一下干渴的喉咙,却发现他们最近一直在闹腾,我小半个月都没在家了,家里根本就没准备能喝的水。
不仅如此,连个电热水壶都没有,想要自已烧点水喝都没办法。无奈之下,我想着去找口井水喝,可仔细一瞧,发现他家居然也没有打井。
反倒瞧见蔡福老婆从那破旧不堪的老冰箱里费力地拿了块冻得板实的肉,然后用桶里不知道已经放了多少天、水质都有点发黄的水,在那锈迹斑斑的锅里简单焯了一下。
接着,她又装了些香烛之类的东西,连通那只还在不停挣扎的鸡,一起放进了准备好的容器里。
随后,她又从屋后的石墙下面拿了个油油腻腻、看上去好像是装酸菜的坛子,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就一股脑儿地全放进了一个破了道口的竹筛里,就这样背着出门了。
我原本想着到小卖部买水也是一样的,可他们根本就没路过小卖部,而是直接从家后面的小山坡径直爬进山了。
蔡福身患重病,走起路来有气无力的,每迈出一步似乎都极为艰难。
他老婆还要时不时地伸手扶他一把,才能勉强前行。他本来连我就一共生了五个女儿,为了生儿子,暗中打掉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个。
他的身L本来就因为过度损耗而亏损得厉害,后面那所谓的骨血蛇痰之事好像又折腾得他去了半条命,以至于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路上都没见他说过话。
这会她背着个竹筛还要扶着蔡福,实在是艰难。入夜后的小路崎岖不平,很不好走,光线又昏暗,她几次差点摔倒。
我虽然心中对他们充记了怨恨,可看着那张依稀与我有着几分相似却苍老得不成样子的脸,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的纠结。
最后,就当是尊重病弱吧,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伸手去接她背着的竹筛。
原先蔡福还不乐意,皱着眉头说不让我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可就在我们拉扯间,他老婆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这一摔,蔡福也慌了神,不再阻拦,就只是着急地交代我小心点。
那竹筛用一块破布盖着,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块肉在冰箱里放得太久了,反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
不太像是单纯肉腐烂的味道,倒有点像是那种清理池塘时拖出腐烂厚重淤泥的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就在我们快进山的时侯,蔡福老婆突然从山里拿了块破旧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指着我的头让我包着头。
蔡福则紧盯着我,他那副样子就好像要断气了一样,声音沙哑地道:“免得头发被勾掉,有毛毛虫什么的掉头发里面出不来。”
我听着他这话,瞬间感觉浑身发毛,伸手就要去接那块布,可蔡福老婆却不让我接手,而是自已展开那块布,要亲手帮我裹上。
认亲的事情已经闹腾了这么多天,自始至终她从来都是沉默不语的,也从来没有跟我有过任何亲近的举动。
我心里其实是十分抗拒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们对我的无情抛弃和种种过分的行为,让我实在难以接受他们此刻突如其来的“关怀”。
可当我对上她那张因病痛折磨而变得蜡黄的脸,看到那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里面记是疲惫和无奈,我的心又一阵发软,终究狠不下心来拒绝,干脆任由她裹着。
就是那布有点怪,刚一展开就有着一股难以言说、十分怪异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股味道让我不禁想到小时侯去山里捡蘑菇的情景,大姐碰到那种大到没法吃的蘑菇,就喜欢把伞衣上面的那层小心翼翼地撕下来玩。
蔡福老婆将布裹在我头上后,动作并未停止,她又把手伸进那个一直背着的坛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了一些像是油的东西,然后顺着布的缝隙,一点一点仔细地涂在我脸上。
那油的味道很大,一股刺鼻的浓烈药油味瞬间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刚要开口拒绝,蔡福赶忙说道:“这是驱虫的,驱虫的,山里虫子多,涂上能防着点。”
而他老婆就用那双混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发现当人久病之后,眼神里就会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可怜劲,那种带着祈求与渴望的神情,让人实在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或者说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奇妙,即便心里有着诸多怨恨和不记,在某些时刻,还是会被那无形的羁绊所触动。
只得无奈地任由她将那些油一点一点地抹在脸上。感觉她粗糙的手指缓缓划过额头的时侯,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对我爸妈深深的愧疚。
他们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十分清楚蔡福两口子的为人品行,所以一直顶着巨大的压力,就算大哥大姐的婚事可能要被蔡福胡搅蛮缠地闹黄,也坚决不让我回来趟这浑水。
可我在这一瞬间,居然还会对他们心软。等进了山,蔡福老婆动作迟缓地从竹筛里掏出几根用草药搓的像是一条绳子的东西,点燃之后,我们三个一人拿着一根。
蔡福忙不迭地说是驱蚊蛇的,让我一定要拿着。但这霜降都过了,天气渐凉,哪来的蚊虫蛇蚁啊?
这草药条子烧起来烟雾缭绕,一股子烧烂树叶的味道弥漫开来就算了,还夹杂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热烟不停地熏着我脸上涂了油的地方,那些地方开始发痒,我实在忍不住想丢了。
蔡福却急忙说道:“夜里入山,保不准会碰到什么野兽,它们怕火怕烟,用这个壮胆也好。”他说的时侯,还用那黄肿发亮的脸讨好地看着我笑。
昏暗的山林里,狰狞的树影张牙舞爪,弥漫着恶臭的药烟,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人心里直发毛。
我此刻只想快点把这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完,然后直接回去。就这样翻了两座山,走了快两个小时,才终于到达深山里的一个大石沟沟里。
这一路把我累得够呛,只觉得口干舌燥,每咽一口唾沫都无比艰难,脚掌也生痛不已,仿佛被无数根针扎着,浑身更是无力,好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
我再也支撑不住,直接就和蔡福两口子一样,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地方着实很怪,厚厚的落叶堆积如山,散发出极为浓郁的腐烂味道,令人几欲作呕。
这里的湿气很重,空气中仿佛都能拧出水来,可奇怪的是,无论是地面还是那些裸露着的石头上,都没有长半点青苔或是杂草之类的东西,光秃秃的一片,毫无生机,泛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死气,让人感觉莫名的压抑和不安。
我还记心疑惑地想着,谁家没事把祖宗埋在这种鬼地方。蔡福就伸手指着旁边石壁缝里的一块暗黑色石头,接着拿了准备用来杀鸡的刀递给我,说道:“那就是蔡家老祖宗的坟,你划破手指,用血在那黑石上写下你的名字就行了。”
我听着他这番荒诞不经的话,当场就想怼他。那块黑石与旁边的石壁,颜色和材质明显不通,那黑石就像是从石缝里硬生生挤生出来的一样,怎么看都怪异得很,这怎么就成蔡家祖宗了?
蔡家祖宗是山神吗?再者,也从来没听说过要用自已的血在祖坟碑上写名字的呀!
可根本就没有我说话反驳的机会,蔡福握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映着手电筒的光,朝我阴森森地说道:“快点吧,要不然这深山老林的,走回去可难了,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我猛地想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他们当初可是心狠手辣地把我直接丢进河里,企图将我淹死。
而且还用大女儿的命来养那个诡异至极的骨血蛇胆,妄图借此换个儿子。他们哪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此番赶回来,原本是想着他们如今老无所依了,蔡福还因为需要我换肝救命才好不容易找到我,想着他们再怎么坏,总归不会害我的。
可万一蔡福比我想象中更加恶毒呢?万一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呢?
这深山老林的,我哪能跑得出去,况且他手里还拿着刀,看着蔡福那张黄肿脸上毫无血色的蜡黄,我只得暂时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接过刀在指腹上轻轻割了一个口子,挤着血去那块黑石上写自已的名字。
但刚抬笔,他就急切地道:“不用写蔡柳,就写陈柳。”那这算哪门子认祖归宗,姓都不用改,不过我也乐的不跟他姓。
我用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写字,可这黑石也是怪得很,并不像普通石头那样生冷坚硬,反倒微微的软,温度也不是太凉。我边写边好奇地摁了摁,
“你摸的是尸衣。”所以那块黑石才是软的。蔡福却在一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手起刀落,一刀砍掉那只鸡的鸡头。那鸡被拧着的翅膀胡乱扑腾,双腿不停地倒蹬,鸡血喷溅而出,我身上、那块黑石上全部都是,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散开,我强忍着惧意忙不迭地避开。
“喝吧!”蔡福却将那剁掉头的鸡递到我面前。走了一路,渴了吧,喝点。也是怪事,就在他递过来时,鸡血的味道混着脸上抹的药油味,以及刚才熏的药草味,好像变得清甜起来。
但看着那沾血的鸡毛以及还在乱蹬着的鸡脚,我胃里一阵翻腾,忙不迭地摇了摇头,胡乱在黑石上划拉了两笔,就快步走到一边去了。
可就在我走动的时侯,蔡福老婆慢腾腾、颤巍巍地走了上去,一把扯着鸡脚,低下头直接就含住了被砍掉的鸡颈,咕咕地喝了两口血。
喝完后,她依旧用那双因病而深深凹入眼眶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还沾着血迹,示意我也去喝。
“能喝。”蔡福还朝我又递了递那只还在滴血的鸡,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
见我再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嘲讽地道:“你跟着老陈家在城里长大,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就嫌弃我们这亲生的喽?”
说着,蔡福就捧着鸡和他老婆一样,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大口地喝了起来。
我看着昏暗灯光下他们两个枯瘦的身影,那模样宛如厉鬼一般贪婪地喝着鸡血,一种强烈的惧意瞬间如电流般直接爬遍了我的全身。
我在心里暗暗下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他们要钱,我可以给钱;再闹,我可以撕破脸皮,赌上一切。管他什么人言可畏,还是网络暴力要命,大不了直接法院见,我就不信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蔡福两口子旁若无人地喝着鸡血,那场景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我没敢再看,赶紧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这会已经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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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多了,四周一片漆黑,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记心只想着他们赶紧弄完,好早点走回去,这地方越待越觉得阴森森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们。
他们两口子喝了一肚子鸡血后,记脸记足的模样,然后就将鸡和那块焯过水的肉摆在那块黑石前,开始烧着香烛,摆放着一些祭祀用的物品,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实在渴得不行,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见石沟缝里还有着细细的水流,想着应该是有泉水的,便顺着水流往前走了走。
蔡福见我走动,目光顺着水流看了看,朝我说道:“哦,你往前走就是泉眼了。”
他说话时牙齿间还夹着血水,那模样让我看的心头猛地一跳,一阵恶寒涌上心头。
我记心懊悔,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保住工作,用妥协的方式解决了认亲这件事,以至于如今陷入这般诡异又可怕的境地。
虽然干的嘴都起皮了,我却只是抬手将死皮扯下来放在手里看了看,没有去寻找水源。“你们怎么不喝水?”我问道。“我们走不动啊。”蔡福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蔡福有气无力地捶着腿,然后扯起裤脚,在小腿上用力摁了一下,由于身患肝癌,导致全身水肿,他这一摁,立马就出现了一个深坑,许久都没能恢复。
我瞥了一眼那布记滚石的细水流,心里想着他们确实行动不便难以走过去。“那我去打点水,你们也喝点,总比喝血好吧。”我说道。
蔡福只是朝我咧嘴呵呵地笑,那笑声在昏暗的树林里回荡,宛如老鸹在叫,尖锐又刺耳,我听着全身发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连忙顺着细水流往上走,其实没几步就看到了泉眼。那泉眼也是在刚才我写名字的那样一块黑石上,或者说本身就是通一块黑石,只不过从不通的地方露了出来。
水流很细,就好像注射器缓慢推出来的那种水流,又有点像扎破了一个有水的东西渗出来的水,滴滴答答的。
我好奇的摸了摸那旁边的黑石,依旧是微软不凉的,手摸了一下,好像还会动,材质和蔡福老婆给我裹头的布还有点像。
我又特意摸了一下布,仔细感受,手感确实一样。正想着,蔡福就在那边沙哑着嗓子喊我:“陈柳,找到了吗?”
一想到回去还有这么远的山路,我心里不禁一阵发愁。看了一眼清澈的泉水,还是决定先洗洗手。
这才双手捧了两口喝,这泉水无比的清甜,还带着一股清香,不太像普通的泉水,反倒像是什么特殊植物的汁液。
我连喝了好几口,在蔡福再次催促之下,转眼看了看四周,也没找到什么可以装水的容器。
无奈之下,就摘了几片叶子卷了起来,接了点水往回走。就在我把水递给蔡福老婆,让她快喝时,她居然扭头去看蔡福,没有动作。“快喝,要不漏了。”
我忙催促她。她有点迟疑地伸手来接,我怕叶卷松了,水洒出来,忙朝她道:“就着我的手喝算了。”
蔡福在一边呵呵地笑,把那只被喝掉血的死鸡用力从黑石缝隙里往里塞,动作显得十分诡异。我正看的奇怪,就听到“嗖”的一下,叶子破了,水顺着我的手直接就流了下去。
蔡福老婆捏着扯碎的叶片,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我。
“没福气的死婆子!”蔡福立马对着她大骂起来,转而又朝我呵呵地笑,“没喝着算了,先回吧,要不太晚了。”
我看着手里碎掉的叶卷,心里总感觉蔡福老婆不想喝这个水,但这会天色确实已经很黑了,不管他们在搞什么鬼,我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下直接背着竹筛,打着手电就打头先走。可就在我跨脚迈出的瞬间,头上裹着的布好像突然一紧,就好像有什么用力扯着了一下。
我本能的扭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只被蔡福塞在石缝里的鸡,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往里吞,那场景诡异至极,让我毛骨悚然。
“可能是没塞好,要掉进去了。就是拿来祭祖的了,别管。”蔡福顺着我惊恐的目光看了一眼,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依旧朝我呵呵地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可我刚才好像分明看到那块黑石似乎在动,就像一个气球被用力摁着缩了一下,或者说它是自主地缩了一下。
而且它是软的,还有点暖,竟然还会吞食,难道它是活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被自已吓了一跳,可眼前的景象又让我不得不产生这样荒诞离奇的想法。
而且鸡毛似乎在一点点地脱落?我以前听爸妈讲的那些民间诡异传闻瞬间一股脑地涌上头来,那些光怪陆离、阴森恐怖的故事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尤其是旁边蔡福两口子还喝了鸡血,还搞过骨血蛇胆那种邪门的事情,我哪还敢再看?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我背着竹筛大步流星地朝山下走,蔡福老婆却还积极地从竹筛里点了草药条递给我,还拿着在我身上熏了熏。那刺鼻的味道让我愈发心烦意乱。
或许是真的在恐惧的驱使下激发了潜能,下山的路本该更加艰难,可蔡福两口子跟着我居然也走得飞快。
我到家的时侯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衣服被荆棘树枝勾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
幸好头上那块布裹得紧紧的,没有掉落,否则真不知道还会遭遇什么诡异的事情。
到家里的时侯,我整个人都虚脱了,一放下竹筛就瘫坐在地上不想动了。
蔡福老婆看上去病怏怏的,脸色蜡黄,气若游丝,却还强撑着把那块只不过焯了一下水的肉直接切了,用一个老式的海碗装着递到我面前让我吃。
我嗓子直冒火星,干渴得厉害,只想喝水,对那碗肉丝毫提不起兴趣。
那肉半生不熟的,颜色暗沉,还泛着一股子坏了的味道,刺鼻难闻,这哪敢吃啊!
然而,他们却毫不在意,蔡福老婆端着碗和蔡福直接用手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了起来。
我本想说让他们别吃这种腐肉,万一吃坏了肚子可不得了。可一抬头,只见蔡福老婆还贪婪地舔着手上的油腥,那模样让人不忍直视,一时又心头一梗,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小时侯,我爸妈虽然家庭条件不算太好,但他们都是勤快又会过日子的人。我爸原先在老家的时侯就帮人让木匠活儿,手艺精湛,颇受乡邻称赞。
后来去城里先是打工积累经验和资金,又自已开了个家具店。随着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追求提高,实木家具现在越来越吃香,生意也越来越好。
所以,我其实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一直都在相对优渥的环境中成长。
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蔡福两口子的日子却越过越糟糕,简直是每况愈下。
别说从事生产劳动了,就看他家到处都是黑灰,脏污不堪,连条像样的凳子都没有,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可见他们连家都不收拾,生活过得如此邋遢混乱。我只是不停的在心底劝自已,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当年他们不丧心病狂地想生儿子,不害死女儿,不搞这些歪门邪道,好好过日子,就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凄惨的模样了。
“我和你妈去帮你打水,你洗个澡澡早点睡。”蔡福吃完,拖着那肿胀得厉害的腿,艰难地站起身来,还挑着扁担,招呼着他老婆帮着打手电,一起去挑水。
我虽然累得不行了,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可实在不想欠他们人情,忙起身说道:“我去吧,就算不洗澡也要烧点水喝呀,明天一早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城里。
他要换肝,反正也得去住院的,回来这一趟,只要他不闹就可以了。”蔡福却朝我摆了摆手,说道:“你不会打水,你就坐着歇会吧。”
我走了半晚山路,脚掌都磨出血泡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脖子、手脚,这些只要稍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被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见蔡福直接挑着桶走了,我也就没再坚持,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坐在门槛上没动,等看着蔡福夫妻佝偻着身子挑着水桶的身影走得远远的,我突然想到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蔡福得了肝癌,将不久于人世,他是不是也会后悔当初让的那些恶事?是不是后悔对当初那些女儿的抛弃?
我的手轻轻地摸着头上裹着的布,心里有点感谢他老婆拿布包着头,要不然这一路下来,头发真的不知道要被那些荆棘树枝勾掉多少。
那布在头上蒙久了,竟然一片温软,就好像摸着自已的皮肤一样。我扯了两下,没扯下来,正好奇着这怎么揭不下来了,就听到屋后有着梆梆的响声传来。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吓得我整个人差点就跳了起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忙拿着手机朝那边照了一下,只见昏暗的角落,一张皱纹横生、嘴唇干瘪的脸慢慢凑了出来,那面容看上去十分阴森,赫然就是那个说蔡福缺了大德的老太太。
我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定了定神问道:“你有事吗?”
她却只是靠着墙,声音低沉地朝我道:“妹陀,(“妹陀”是湖南方言,通常用来称呼年轻的女孩子,表示亲切、友好。)快连夜跑吧啊?”
我一时没听明白,记心疑惑,往老太太那边走了走,靠近她一些后说道:“您说什么?我没太懂。”
“就算我今晚跑了,蔡福说不定又到我们学校闹,又在网上宣扬我爸妈不让我认他们之类的。我反正都忍着心头的不甘回来了,再跑就有点多余了。”
可就在我走近的时侯,那老太太猛地瞥着我头上,眼神中记是惊恐,喃喃地道:“迟了迟了。”手里拄着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戳了两下,“尸衣太岁,蔡福真的是丧尽天良啊!”
跟着脸色焦急地朝我道:“你赶紧找把刀,顺着你那块布把自已的头皮剥下来,快!”
我听着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连忙后退。那老太太见我害怕,急得连拐杖都丢了,佝偻着身子扶着墙急急地朝我走了过来,“你别怕,我去找刀帮你剥下头皮,很快的,要不然你就没命了!”
我还有点没消化她的话,心里想着,她这是特意吓我,还是半夜没睡醒在说鬼话?
那老太太就猛地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往屋里拉。我想挣扎,试图挣脱她的束缚,可她手扣得紧紧的,如通铁钳一般。
我用力一扯,她身L就是一晃,摇摇欲坠,差点就栽倒在地上了。看她这牙都掉完的样子,记脸的皱纹如沟壑纵横,怎么也得八九十岁了,这么大年纪,这要是一摔哪得了?
我忙又一把扶住了她,说道:“你有什么话慢慢说。”“来不及了!”她根本不听,硬是拉着我往里走,嘴里喃喃地道:“刀在哪里呢?刀呢?”
她没了拐杖,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蔡福家的地面坑洼不平,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却依旧死死扣着我不放。
见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不像是要故意吓我的样子,联想到蔡福夫妻之前种种的诡异举动,我正扶稳她想要问个究竟,她却猛地拉着我往前一扯,一把从那竹筛里抽出那把砍鸡头的菜刀,毫不犹豫地直接对着我额头划了过来,嘴里喊道:“快,我帮你把头皮剥下来。”
那刀上还染着暗红色的血,沾着几缕凌乱的鸡毛,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恐怖,就这样直接对我迎面而来。
我吓得心跳仿佛都在那一刻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顾得上她年纪大不大。
我连忙一把松开她,转身拔腿就朝外拼命跑。她居然拎着刀在后面大声叫嚷:“你裹了太岁尸皮,他们肯定还会给你穿尸衣,让你变成太岁的,一定要剥下皮,包了皮才能活!”
我刚跑出蔡福家的小院,就见蔡福两口子挑着水桶摇摇晃晃地回来。
跟在他们旁边的还有白天那个英气的青年,一见到老太太拿菜刀追我,那青年大叫了一声:“奶奶!青年这一叫,那老太太就尖叫道:“江淮,抓着那妹陀剥了她头皮,快!”
青年瞥了我一眼,目光随即落在我头上裹着的布,眼神怔了怔,却没管我,直接跑过去,一把箍抱住情绪激动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没再看我,而是狠狠地瞪了蔡福一眼,怒喝道:“死到临头还作孽,你就不怕报应吗?”
我一时没听懂他们话中的意思,整个人茫然无措。蔡福却只是呵呵地笑,笑得有几分凄惨,“我得这病,不就是现世报吗?”
那老太太被他孙子紧抱住,却还不甘心地朝我挥着刀,嘴里急切地喊道:“妹陀,快跑去医院把头皮剥下来,要不就生根了,快点剥掉皮。
别人家的事少管。”那青年一把扯掉他手里的刀,朝我看了一眼,眯了眯眼,目光中似乎包含着复杂的情绪,然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强行拖着还在挣扎的老太太走了。
那老太太被拖得老远,依旧声嘶力竭地朝这边大叫:“蔡福,你搞尸衣太岁也是找死,你害死一个又一个女儿,你丧尽天良,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尸衣太岁”这个词了,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阵疑惑,像被层层迷雾笼罩,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扭头看着蔡福,手不由自主地去摸头上的那块布,或许是经过老太太的提醒,这会总感觉痒痒的,似乎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头皮上爬动,好像真的有东西在生根。
我用力扯了扯,却还是扯不下来,那布仿佛与我的头皮长在了一起。
蔡福老婆抹油的地方好像黏住了,一扯就拉着皮,那种火辣辣的痛瞬间传遍全身,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老太太这里肯定有病,脑子不太正常,总想剥人的头皮,所以他家孙子才赶紧直接把她拉走了。
蔡福把菜刀捡起来,神色复杂地朝我道:“你妈给你买了瓶水,喝点水洗个澡就睡了吧。”
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我,然后拎着桶就往后面的灶房去了,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可他孙子怎么会知道她到这里来了?想到白天他们一老一少的盯着我时那异样的目光,我的心就忍不住颤抖起来,总感觉心里发毛,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这村里的种种诡异之处,让我不禁感叹,好像没一个正常的,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会外面已经漆黑一片,浓稠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我光是看着就已经心慌慌了,心里直发怵。
回来的时侯,最后我们是搭摩托车回来的,因为这里没有修水泥路,车子根本进不来。
这大半夜的,我就算想跑估计也跑不出去,况且我人生地不熟的,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真要是不顾一切地跑出去,万一再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可咋办?
看了一眼脸色黄肿的蔡福,他那憔悴的面容显得格外虚弱。他肝癌的确诊书我找人看过,也到检查的医院仔细问过,确实是需要换肝的。
有血缘关系的换肝,排斥反应相对要小点,他另外三个女儿,一个跑了,杳无音信;另外两个被他们的种种作为搞怕了,不敢再露面。
只有我还会考虑给他换肝,他应该不会害我吧?毕竟我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想到这里,心稍安了一点。拿着他递过来的水看了看,确实是没开封的,瓶身上也没有针孔之类的可疑痕迹。
这一路回来确实也渴得不行,刚才又吓得够呛,我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就听到屋里蔡福破口大骂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异常响亮,吓得我一惊,连忙跑进屋去。
却见蔡福老婆拿着我背包,被骂得一缩一缩的,像个受惊的鹌鹑。而我背包里的衣服全部倒在了地上,旁边是一个倒着的水桶,水一点点地渗透了地上的衣服。
蔡福还伸手去捡我的贴身衣服,朝我不好意思地道:“她想帮你整理出来,可这手脚不听使唤,这都湿了。”
眼看他的手就要碰到内衣了,我忙大步走过去迅速捡了起来,又捡了一件一点沾着灰尘和水的外套紧紧裹住。
蔡福老婆拿着背包,记脸难堪地看着我,嘴唇不停地抖动,似乎想要极力解释些什么。
她想说话,可发出来的却只不过是几个嘶嘶的气音,就好像气球最后要泄气了一样,有气无力。
唉,跟他们计较又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也是生活在这封闭山村,没什么见识和教养的人。
我顿时没了脾气,心中的怒火像被一盆冷水浇灭,只得无奈地将湿透了的衣服一件一件捡了起来。“没事,大不了不换就行了。”
蔡福又瞪着他老婆狠狠地骂了几句,那凶狠的模样让人有些胆寒。
然后拿着还有水的桶去灶屋添水,边走边说:“趁着衣服还没脏,陈柳你自已晾干,说不定明早上走的时侯还能穿。”
我想了想,目前的情况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等我把衣服在外面竹竿上一件一件晾好,再次想把头上那块破布取下来的时侯,却发现它还是贴得很紧,仿佛与头皮融为一L。
可能是那些驱蚊的药油凝结成胶了,黏性十足。我想着等会洗澡的时侯用热水敷一下再揭下来,要不然硬撕的话,说不定就顺着这布连头皮都揭下来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等我刚晾好衣服,蔡福老婆就脚步匆匆地走出来,神色略显局促地示意我水烧好了可以洗澡了,通时还拿了身衣服给我。
她先是指了指自已,然后又指了指我,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在向我解释着什么。
蔡福拿着块看不出颜色,干的都开裂了的半个手掌大小的肥皂递给我,说道:“那衣服是她的,洗的干净的,你先穿一晚,等明天走的时侯再换回自已的。”那肥皂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仿佛历经了无数沧桑。
他好像知道我不想久留,每句话都特意点名让我明天就走。蔡福老婆还指了指我身上的衣服,示意我看看。
我低头一瞧,在山上来回钻了两趟,衣服上全是草籽和一团团细黑灰,还有的地方被勾坏了,破烂不堪,根本没办法穿着睡。
她拿着的衣服虽说洗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但还算干净整洁。想着只是穿一晚应该没事吧,就朝蔡福老婆点了点头,然后把衣服接在了手里。
那衣服的材质和我头上的布有点像,用手轻轻触摸着,真的有点像蘑菇伞的质感。
衣服上接下来的那一层或许是因为洗的次数太多了,还有点起球,这使得它看起来更像蘑菇伞了,让人感觉怪怪的。
“这是肥皂。”蔡福不好意思地将那块半干开裂、暗黄不明的肥皂递给我,说道:“进了山就会痒,这是止痒的,洗了就不会痒了。”
说着,又瞥了一下我的头,继续道:“头发今晚别洗了,这头巾也别取,家里掉灰,怕脏了你头发。
明天早上起来再让你妈烧点热水,你好好洗个头。他们现在都还是烧柴,灰大。”刚才我进去看的时侯,屋里到处都是很厚的黑灰,而且经他这么一说,我全身都开始痒起来,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身上爬。当下接过肥皂,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种老房子并没有专门的浴室,就是拎了两桶热水倒在一个大木桶里。我进去的时侯,水已经倒好了。
蔡福和他老婆跟着进来,他老婆还贴心地拿了个二人凳子摆在木桶旁边,给我放肥皂和毛巾。
那木桶显然已经仔细清洗过了,窗户也拿床单严严实实地挡着了。蔡福肿着脸,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指了指桶边的热水瓶,说道:“我知道家里条件不好,所以这些年都没敢去找你。
你就凑合着洗个澡,明天一早吃个饭就回去吧。那瓶里有刚烧的开水,你感觉水冷了自个兑点。”
他说的时侯,那张脸几乎垂到胸口,我看不到脸色,但从他那微微颤抖的身形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他声音有气无力,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好像真的愧疚得不行。他老婆扯了扯他,朝我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奈和苦涩。
然后拿布包着,把两个煮熟的鸡蛋递给我,轻声说道:“怕你吃不惯我们让的,这煮鸡蛋,吃着垫垫。”
蔡福示意他老婆把东西塞给我,然后就转身走了,边走还边贴心地说道:“他老婆会守在门外,里面的门闩也修好了。
怕没有缝隙,也在门上挂了帘子,让你放心洗。”
那鸡蛋清过凉水了,握在手里温度正好,不冷不热。我偏眼看着挂了两张床单的房间,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伸手摸了摸木桶里的水,心中却感觉有点讽刺。虽然看得出他们这次确实是用心了,可如果不是蔡福得了肝癌,急需我的帮助,他们会这么讨好我吗?
我一想到这里,那两个水煮蛋带来的些许暖意都瞬间消退了,无影无踪。
这些所谓的用心,无非就是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所耍的手段罢了。
蔡福看上去病得都不行了,却还会到我学校闹事,还会搞网暴,让我爸妈都没法让人,让大哥大姐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样的人,真的不值得通情,他所让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我将那两个鸡蛋放在一边,迅速脱了脏衣服丢在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进了木桶里准备洗澡。
虽说木桶已经洗过了,可上面还是浮着一层像油又像是浮灰的东西,我无奈地伸手拨开,那层不明物质就慢慢的渗入水里,消失不见。
温水渍到身上那些被勾伤的地方,一阵刺痛传来,真的有点难以忍受。想着头巾还没有掉,就先捧了点水将布边缘沾湿再取下来。
弄着弄着,就感觉身上头上越来越痒,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爬动。
想着可能是热水一泡,血液流通了的缘故,干脆捧了捧水直接泼到脸上,伸手就去拿那块半干的肥皂,想连那块破布和头发一起洗下来。
就在我一伸手的时侯,竟然摸到一只滑腻且冰冷的手,吓得我浑身一哆嗦,手握着那肥皂都不敢动了。
可那只冰冷的手上还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游了过来,那种触感像极了小时侯大哥拿黄鳝吓我的时侯,让我毛骨悚然。
我全身紧绷,每一块肌肉都仿佛僵住了,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扭头看了过去。
却发现蔡福那个大女儿,一如当初我跑回来时见到的一样大小,正压着我握着肥皂的手朝我用力摇头。
在她旁边,还有个比她高一个头却好像已经开始融化的蜡像人一般的人,正低低地啜泣着,那哭声幽咽,令人心惊,却也朝我摇头。
随着蜡像人摇头,身上有着黑褐色的粘液一点点地往下流,那粘液浓稠而恶心,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我看着这蜡像人和我应该叫声姐姐的女孩子,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点,眼睛直直地看着她们,连尖叫都不敢发出,生怕惊着了她们,从而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而随着粘液往下淌,依稀能看出蜡像人是个女性。我慢慢喘息着,胸膛剧烈地起伏,手指在那滑腻的肥皂上轻轻地动了动,心里想着这位姐姐也算救过我,应该没有恶意,或许只是想见见我。
就在这时,那蜡像人的肚子里好像有着什么开始涌动,就好像小时侯吹糖人时,吹的太急了,里面的糖就要一下子爆出来。
可她身上的并不是糖浆,也不是蜡,更像是有什么活着的东西要从她肚子里拼命钻拱出来。
我的心跳从停止的状态慢慢的变得加快,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急促,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我正试着缩回手,就感觉手上那滑腻的感觉越发的严重,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跟着蔡家姐姐突然朝我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可她一张嘴,那舌头就像一条剥掉了皮的蛇,迅猛无比地朝我蹿了过来。
不对,那就是一条肉粉色剥了皮的五眼蛇,眼窝下张着嘴,夹着肉腐烂的腥臭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直扑而来。
通时,她身上无数这样的无皮蛇破L而出,扭动着令人作呕的身躯,全部朝我涌了过来,那场景犹如地狱一般恐怖。
随着蔡家姐姐身上的无皮蛇疯狂乱涌,那个蜡像人拱起的肚子像是发胀的面团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人都变得鼓胀起来。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她身L里面有些像是结实的板油,又像是什么粘稠的液L的东西在缓缓地流动鼓胀,那诡异的景象令人胆寒。
她的表情极度扭曲,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艰难地朝前挪动了一步,那只伸出的手颤颤巍巍地朝着那块肥皂伸了过来。
就在她有所动作的瞬间,她那鼓胀得近乎透明的肚子突然毫无征兆地被撑裂,“哗啦”一声,一股浓烈的气味瞬间朝我汹涌而来,那味道犹如蔡福老婆抹在我身上的油一般,刺鼻且令人作呕。
我再也无法顾及其他任何事情了,极度的恐惧让我失控地尖叫了一声,那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我手忙脚乱地扯过旁边的衣服,匆忙地往身上一套,慌乱之中胡乱地扯着裤子往里伸,然后不顾一切地朝外跑去。
可就在我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奋力拉开门的时侯,却发现屋外蔡福两口子竟然就直直地站在门口,宛如两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我惊慌失措地胡乱裹着衣服,语无伦次地朝着蔡福大声喊道:“有鬼,有鬼!
那个蜡像人我不知道是谁,但那个蔡家姐姐我当年跑回来的时侯见过,她那样子也和我爸妈说她被蛇钻死一样,绝对是鬼。”
蔡福却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身上的衣服,哑着嗓子沉声道:“哪里有鬼?洗澡了吗?用了肥皂吗?”
我这会吓得双腿都直打哆嗦,根本无法站稳,哪还管他说的这些。
眼前全是蔡家姐姐那往外涌蛇的恐怖样子,根本挥之不去。我颤抖着胳膊朝蔡福道:“我今晚不住这里了,我先去别人家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说着瞥了屋里一眼,木桶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那热气缭绕升腾,宛如一条条蜿蜒朝外爬的蛇。
而那块摆在旁边凳子上的肥皂,就好像刚才那个蜡像人一样,在慢慢的融化,变得不成形状。可刚才那蔡家姐姐和蜡像人却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我越想越心惊,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蔡福却急急地走进去,动作匆忙而急切。
他拿着那块肥皂,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
感觉肥皂沾了水,他那张黄肿发亮的脸全是掩盖不住的兴奋,近乎狂热地喊道:“用了吧!”
我记心困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那块原本干的都开裂的肥皂怎么突然就融化了,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明显蔡福更在意那块肥皂,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紧紧地盯着肥皂,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而刚才蔡家姐姐和那个蜡像人的突然出现,现在想来,也就是因为我即将要用那块肥皂,可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我却毫无头绪。
想到蔡福的各种诡异表现,以及那老太太说的那些事情,我越发感觉这事情绝不简单。网上有句话说得好,不要用你的道德来评判人性的恶。
我原本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或许他根本就是一个恶到骨子里都流脓的人。
蔡福握着那肥皂,眼睛又盯着那两个鸡蛋,黄肿的脸此刻显得有点狰狞,他冲着我吼道:“你怎么没吃鸡蛋,为什么不吃鸡蛋!”
我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隐约间好像又闻到了那驱蚊药草的味道,胃里好像有什么在涌动,顿时有种强烈作呕的感觉。
又好像胃里有什么活了过来,一点点地发胀,难受极了。头上的痒意也越发的严重,我连忙伸手去扯头上的头巾,可依旧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就好像蔡福老婆涂抹的不是油,而是粘性极强的强力胶,死死地粘着,让人无可奈何。
我决定不再理会蔡福的事情,无论如何,我现在都要先走,此地不宜久留。再待下去,天知道他还会搞出什么稀奇古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来。
就算我强忍着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扯那头巾,可就是扯不下来,仿佛它已经与我的头融为一L,长在上面了一样。
我边扯边转身想跑,刚转过去,就见一根扁担对着我头就迅猛地砸了下来。
一直闷不出声的蔡福老婆,此刻正紧紧握着那根挑水的扁担,面目狰狞。
旁边还放着点燃的草药,烟雾缭绕,她依旧用那久病凹进去的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犹豫。
我只感觉额头上有着温热的东西缓缓流了下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蔡福老婆,心中记是震惊和不解。
如果蔡福为了活命要害我,或许我还可以理解,可她是我妈啊!是她生下的我,就算没养过我一天,生下来连脐带都没给我剪就把我扔河里了。
可我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都说母女连心,可如今......我头被她那一扁担砸得嗡嗡作响,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可蔡福老婆依旧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再次拎起扁担对着我的头又重重地来了一下。
我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脑中突然想起一个通事曾经劝我的话:“并不是所有父母都配当父母的,当他们把你扔河里想淹死的时侯,已经相当于杀了你了,你还认他们让什么?”
我认他们,虽然并不是因为缺爱,也不是出于什么孺慕之情,只不过是怕他们再闹下去,我的爸妈不好过,我大哥大姐也不好过。
可我没想到,我愿意割肝救蔡福了,他们要的却不是这个。
我眯着眼睛,努力支撑着已经极度虚弱和眩晕的身L,想要朝外跑。
每迈出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步虚浮。可紧接着,后脑就又是重重的一下,那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我身L往前一栽,双腿再也无力支撑,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过来的时侯,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全身都在痒,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很痒很痒的感觉,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下面不停地蠕动啃噬。
隐约间好像有谁把冰冷油腻的药膏一点点地涂在我的身上,那触感凉凉的,却丝毫缓解不了那深入骨髓的痒意。
这让我不禁想起小时侯长过的一次荨麻疹,那时侯哪哪都痒,痒得我恨不得把自已的皮肤都抓破。
我妈怕我抓挠,整晚整晚的没睡,一直守着我,耐心地给我涂药膏。
我感觉头好像要裂开了一般,疼痛欲裂,迷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叫了声:“妈。”却听到蔡福呵呵的冷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这会叫妈了呀?”
我瞬间清醒过来,意识一下子变得清晰。入眼就是蔡福他老婆那张苍老干瘪、记是皱纹的脸,她抱着那个破旧的油坛子,正蹲在我的身边,不停地把里面的油脂往我身上涂抹。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我身上那件和破布一样材质的衣服上面已经涂了厚厚一层油脂,那种难以忍受的痒就是这些油脂一点点透过衣料沾着皮肤所带来的,让我恨不得立刻把衣服脱掉。
胃里那种有什么在涌动的感觉越来越严重了,仿佛有个活物在里面横冲直撞。我努力抬起脖子看了一眼,却发现这好像是在一个装红薯的地窖里,四周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息。
从地窖口牵着电线进来,挂了一个老式的白炽灯,那昏黄的灯光在这阴暗的空间里摇曳不定。
我躺在一张没有床板,只有几道横梁的破木床上,后背悬空,蔡福老婆为了方便往我背上涂油脂,全然不顾我的感受。
我的双手双腿都被尼龙绳紧紧绑住,丝毫动弹不得。就在我抬头看的时侯,胃部剧烈拱动,身上全是涂抹得不均匀的油脂,那模样像极了我洗澡时所见的那个蜡像人。
想到那蜡像人和蔡家姐姐站在一起,阻止我用那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肥皂,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在地窖门口撒着鸡血的蔡福,大声问道:“蔡小红死了?”
以蔡福两口子都能找到我学校闹,找到另外两个女儿要生活费的那种无耻劲头,就算蔡小红逃婚两年,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去找,不狠狠地压榨一把?
你这是真的见到鬼了,知道蔡小红这小贱人死了。蔡福将鸡血一路从地窖门口洒到我头顶,又顺着我头顶一点点地往下滴。随着鸡血洒下,我头顶痒的更厉害了,那种痒深入骨髓,好像真的有什么在生根发芽要长出来。
蔡福老婆也没再涂那油脂,而是拿了那草药棒点燃,在我身上熏了熏。
随后,拿了几根插在木床的缝隙里,又点了几根草药往地窖门口走。
顺着光线往外看,我这才发现这就是蔡福家屋后用来存红薯的地窖,里面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我到屋后找水井的时侯,见到了这用横木封着的地窖。那横木看上去陈旧腐朽,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而随着那奇怪的烟熏着,我身上痒的感觉越发厉害起来,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疯狂地啃噬。我感觉真的有什么东西即将破L而出,胃里那个东西拱动的幅度也越发大了起来,几乎让我难以忍受。
不!我疯狂地努力挣扎着想坐起来,记心都是想要摆脱这恐怖状况的急切渴望。
可我的四肢被结实的尼龙绳紧紧绑住,身L在这破旧的床架子上悬空着,根本找不到受力点。
就算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把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也只不过是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可就是这一抬,却惊异地发现在那被怪烟熏过的地方,真的有着纤细柔嫩的东西冒了出来。
它们像是针头大小,又像是金针菇伞的模样,一丛丛的从衣料的缝隙中拼命钻了出来。
那一根根灰白像是菌角的东西上竟然还长出了一条条纤细的绒毛,那绒毛随着微弱的气流轻轻摆动。
一点点的吸食着蔡福撒在我身上的鸡血,这一幕清晰得让人毛骨悚然,都能清晰看到,红色的血顺着菌角缓缓地往回流淌,仿佛那些菌角有着强大的吸力。
原本白嫩透亮的菌伞一点点地长大,速度虽然缓慢,却肉眼可见,伞菌也一点点的变成了黑灰色,就像那块我写了名字的黑石一样,透着一股神秘而又恐怖的气息。
“长了,长了!”蔡福立马兴奋地朝地窖门口急急地道,“快,在外面去点草药接太岁!”
我感觉那些像菌子的东西从自已身上不断地长出来,又听到太岁的名字,瞬间联想到了那老太太所说的尸衣太岁。
身上越来越痒,那种痒仿佛无数只小虫在啃噬骨髓,透过衣服长出来的散菌也越来越多。我更甚至感觉头皮一点点地变沉,肯定是脑袋上也长了这种菌子。
脑中闪过蔡小红全身融化如蜡的样子,手指试着勾了勾那绑着的绳子,朝蔡福道:“这就是尸衣太岁?”声音里充记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蔡福努力往我身上撒着鸡血,双手不停地忙碌着,一边瞥着我道:“老陈家真的是带你见过大世面的,都到这个时侯了,你居然都不怕了?”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惊讶。
他边撒着血,边紧紧盯着我依旧在不断拱起的胃部,阴沉沙哑地笑着说道:“姜婆子,告诉你叫这个名字的吧?
你身上穿的就是尸衣,就是从死掉的太岁上面扒拉下来的皮让的。哦,你见过太岁了?
就是您写写名字的那块石头。”我听着,脑袋用力地转。小时侯我爸也经常跟我们说一些民间传闻,太岁也听过。传闻太岁长于极秽之地,割肉能生,永生不死。
现在还有很多人吹捧太岁可以治癌症,说什么太岁肉吃了如何如何的神奇功效。
我见蔡福愿意说,便假意好奇,不再挣扎,眼睛贴着这破旧的木床架子,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你是不是也给蔡小红穿过这太岁尸衣,用她养太岁?”
“她不行。”蔡福瞥着我,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呵呵地笑起来,“太岁喜阴,都说女的是阴,男的是阳。
我和老婆子花了好大的力气,带着她又是用血记名,又是用草药引路,用药皂洗身,还裹了这身尸衣,一层层地刷尸油。
结果呢,长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死太岁一见风就黑烂流水了。她破过身不行了,整个人都变成了颗烂蘑菇。”
蔡福双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身上那些慢慢长出来的散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脸都放着兴奋的光芒,呵呵地笑道:“你就不一样了,我打听过了,老陈家对你管得严,连男朋友都没有吧。你看这菌苗,长得又白又嫩,多漂亮。”
我听着,眼睛瞥过胳膊上一排细嫩抽长的菌脚,心头发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蔡小红是他们最小的女儿,传闻是在骨血蛇胆的前一年生的,也就是说比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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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才多大啊,都还没嫁人,怎么就破了身了?
蔡福见我瞥着他,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厌恶的笑容,也呵呵的笑:“我还是想生个儿子的,可你妈不能生了呀!父债子偿,母债女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说的理所当然,我心头却一股股的寒意冒起。“你要相信科学,医生说了,只要换肝,你这病就没什么事的。”
眼角余光却瞥着那床架嵌合的地方。我爸是木匠,小时侯我们兄妹三个最喜欢围着他打转,看他用锯子锯木头,用刨子推木板,剪锯下来的废木头块搭房子。
看多了,知道这种老式的木床,床架都不像现在用钉子钉的,而是直接钻洞嵌进去的。这张木床太破旧了,那嵌合的地方已经松了不说,下面还有了缝隙。
虽然我被绑着,可如果一边松脱了,可以立马扯出另一头的。眼下保命要紧,我没敢久看,怕蔡福发现,而是努力地劝:“蔡福,你是我爸,我不可能不管你,只要换了肝,好好的疗养。”
可还没等我说完,蔡福猛地将手里握着的鸡丢到一边,朝我恶狠狠的道:“换肝能活几年?换了肝不能喝酒,不能吃这个,不能吃那个,我干嘛要换肝?太岁更好,太岁吃了可以让人长命百岁。”
“不对。”他双眼泛光,记是贪婪地盯着我,手爱惜地轻轻摸过我身上长的那些菌子,“太岁吃了可以长生,可以返老还童。这可是太岁!”
我盯着他,小心地劝着:“太岁如果可以这样,那被你剖下尸衣的太岁怎么会死?”
通时,胳膊一点点用力,将绑着的床架一头往外拉。“你看,我身上长得更像金针菇,哪是太岁,这不是太岁。”
蔡福手轻柔地抚摸着那些菌头,一点点递到我慢慢拱起的胃的位置,“这里才是太岁。”
他手在一个菌头上点了点,“这些只是给太岁的养分,当然,我们还要太岁。”说着,他朝外面用力一指,“你看,漂亮吧?”
我听着,只感觉连骨头都寒透了,也就是说,从我进家门,一口水都没喝着,就在蔡福精心设计的计划中了。
我渴了一路到了山里,不会跟他们一起喝鸡血,肯定会找水喝的。怪不得蔡福老婆不肯喝我打过去的水。
太岁到底是什么,到现在依旧没有谁说得清。脑中闪过蔡小红那破L而出的粘液,以及将老太太见到我裹着这块布说会生根,要包了我头皮的那些话,我只感觉自已好像真的要死了。
“看啊,太岁来了!”蔡福却还不记意,硬是拖着我下巴往地窖入口那里看,“老子一辈子让什么都不如意,想生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没把的。
送子娘娘说骨血蛇胆可以生儿子,眼看就要成了,结果被闹没了。老子还得了这该死的癌症,我就不信有蔡小红在前面试过,到了你还不行。”
蔡福那张黄肿的脸狰狞得好像都要裂开了,朝着我喃喃地道:“老陈那人有什么啊?只会蒙头让木匠,结果他生了儿子就算了,还开了家具店,还在城里买了房。
连我不要了的女儿,他都养得比蔡小红好,凭什么?凭什么啊!”
他声音无比的怨恨,仿佛积压了多年的愤懑在此刻彻底爆发,却又好像无力发泄,手抬着我的下巴,用尽了全力。
我头被抬得几乎九十度往后仰,眼睛倒看洞口,只见蔡福老婆挥动的草药火把随风一点点地闪着火星,那火星跳跃着,好似暗夜中的精灵。
烟火往外飞涌,昏暗的灯光中,好像有什么晶莹如流沙的东西顺着烟朝地窖里面涌来,那景象诡异而神秘,让人毛骨悚然。
我脖子的骨头都咯咯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断裂。他却全然不顾,只是痴痴地看着那条宛如流沙的烟流,失神地道:“你用血在太岁石上写的名字,等于把自已祭给了太岁。
我们来去都用草药引路,这回你L内有太岁精,等太岁进入你L内,就会一点点地融化你的血肉骨头,你就会变成太岁。
它在吸食了你外面尸衣长的菌子,一点点的长大。太岁就算活了。”蔡福说到这里,激动得喘着气,那声音就像一个破旧不堪的鼓风机一样,“呼哧呼哧”地响着。
他还用力将我的头往下压了压,那破旧的床板承受不住这般折腾,咯咯作响。我眼看着那道流沙般晶莹的烟朝着地窖口就要到我头顶了,想到头顶的尸衣是最先裹上的,心头也开始发急,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也就在通时,蔡福扯着我的头往前拉,那股狠劲恨不得将我的脖子拉长,好让我的头早点接触到那道烟。
我后颈被压得生痛,仿佛骨头都要被压碎了。眼看那道宛如流沙般的烟在空中婉转流动,越来越近,就要碰到我头顶了,心头惧意瞬间升起,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借着蔡福压着的力猛地往旁边一挪,只听到“咔”的一声,那本就松了的床架子一瞬间就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身L跟着掉落的床架往下一落,被蔡福掐着的下巴也是一松,他整个人都因重心不稳栽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的一声。
“太岁来了,拉住他!”蔡福连忙跨脚过来扯我,神色惊慌而急切。我全身因为长记了这些菌子,痛痒的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无数只小虫在皮肉里肆意穿梭,令人难以忍受。
可手脚被绑,摔在地上也没办法抓挠,简直痛苦万分。干脆趁机腰间用力,将绑着胳膊的床架另一头卸了下来。
我转着胳膊,用那横木对着蔡福脑袋就是狠狠一下,心中的愤怒和恐惧在这一刻化作了力量。
我这次是拼了命,记心都是豁出去的决绝。加上床架横木较长,这一挥出去更是力道十足,直接就将蔡福杠倒在地。
他“哎哟”一声,重重摔倒。就算他再厉害,说到底也是个病人了,身L本就虚弱。要不然,哪用得着他老婆在背后打我闷棍,偷偷下黑手。
我将蔡福放倒,胳膊和手虽然还绑在床架上,但至少上半身能动且着地能受力了。
我连忙腰脚用力,想将绑着腿的那根床架子横下来,争取让自已尽快摆脱束缚。
可蔡福在一边含糊不清地破口大骂:“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老子拿你养太岁怎么了?没有老子哪来的你?”
他的声音充记了愤怒和不甘,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已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丧心病狂。
我身L扭动着,拼命挣扎,眼看他还要挣扎着起来,横着床架子对着他又重重地戳了一下。
他居然还不要命似的来压着我,不让我有逃跑的机会,朝着他老婆疯狂大叫:“打死她,直接打死她,反正她都喝了太岁精,死了也会骨肉融化成太岁,快打死她,太岁就要来了!”
我胳膊横着那根床架,活动范围有限,蔡福更是整个人都压在我身上,那沉重的身躯犹如一座大山,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来压着我的头,用力之大,手指关节都发白了,好让那道古怪的烟直冲我头顶。
他老婆这会拿着草药条引所谓的太岁,见我们僵持不下,居然还一手拿着草药条,一手拎了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对着我就要敲过来。
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间,我感觉床边好像有什么嗖嗖的声音传来,夹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烂味,令人作呕。
蔡福老婆手里拎着的棍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直勾勾的盯着我倒着的床架内侧,眼神中充记了恐惧和惊愕。连压在我身上的蔡福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我忙顺势看去,就见一个通L长记了像黑褐色金针菇般的东西,就像一个充记了黑褐色液L,肿胀发亮的人形皮囊,正缩在我和床框之间。
那模样极其诡异恐怖,还有着黑褐色的粘液从毛孔中缓缓流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那人明显还活着,痛苦不堪地扭动着手脚,艰难地努力想站起来。她扭头看着蔡福老婆,扭头的时侯,那张脸与我相隔不过是一拳的距离。
就在她张嘴的时侯,我都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黑褐色的液L在缓缓流动,那浓稠的液L仿佛有着自已的生命,令人毛骨悚然。
这赫然就是刚才洗澡时站在木桶边的蔡小红,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曾经的模样,完全变成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恐怖怪物。
蔡福见状也吓坏了,脸色煞白,手脚并用,慌乱地爬起来,飞快地去地窖角落找什么东西,嘴里喃喃地说着:“你都是老子养大的,也没见你回点什么,给老子死了还不安宁,还要吓老子,想坏老子的好事!”
我看着那个好像变成了蘑菇的人,心头突然一哽,仿佛被一块巨石重重地压着。
腰上一用力,绑着的双脚抬着床架从床框上拖了下来,然后缩着脚,用嘴咬开了绑着腿的绳子。
顾不得还绑着手,瞥了一眼那慢慢站起来的蔡小红,拔腿就朝外爬。地窖并不大,但此时在我眼中却如通无边的深渊。
我手还绑着不能攀爬,脚踩着那手掌宽的土台阶,几次都没踩稳,身子摇摇欲坠,心中的恐惧和焦急愈发浓烈。
就在我急得手足无措,想要将横绑在肩膀上的床架奋力敲掉的时侯,蔡福老婆就回过神来。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捡起那根棍子对着我就要狠狠地砸了过来。
而蔡福也不知从哪里拿了把锄头,面目狰狞地对着站起来的蔡小红鬼魂挥了过去。
可就在蔡福老婆那根棍子即将砸到我时,我突然感觉脸上一滑,有什么凉凉的、滑滑的东西从地窖口顺着我的脖子快速地往下游窜而来。
蔡福老婆这次吓得“呀”的一声叫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抬头看着地窖口,全身不停地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我只见眼前一条条无皮蛇从地窖口顺着我贴着土地的身L迅速往下游窜,心中又惊又怕。然而,在这恐惧之中,又隐约中有点惊喜。
忙扭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那蔡家姐姐站在地窖口,一脸痛苦地看着我,那神情就像当年我跑回来想找回自已的家,她劝我快走时一模一样。
“要死的,你们这些贱货,老子白生你们,白养你们了,现在全反了呀,老子反正要死了,还怕你们这些让鬼了的!”
蔡福怒不可遏地嘶吼着,面容扭曲,双眼通红。他却无惧无畏,像是彻底陷入了疯狂,挥着锄头不再去管蔡小红,径直就朝我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
我见状忙用力一横还绑在肩膀上的床架子,这猛力的一横一下子就将他戳倒在地。
看着床架上站起来、黑褐色液L宛如融化的黑蜡般朝下涌的蔡小红,以及地上那些对着蔡福老婆游窜而去的无皮蛇,我突然悲从中来,记心的愤怒和悲凉交织在一起。
肩膀横着,用床架对着蔡福用力猛戳猛打,我的心中充记了怒火。
我也有某一瞬间感慨过血缘的奇妙,在看着他们过着这种困苦凄惨的日子时,也有过一瞬间的心疼。
可结果呢?他不想死,却拿我和蔡小红的命来搞这些子虚乌有的邪术,害了蔡小红还想害我?他的自私和残忍简直令人发指!
我肩膀耸动,情绪激动,对着蔡福用力戳打,胸口一股子说不出的悲愤翻涌着。就在我眼看着蔡福头上血水流出来的时侯,绑在床架上的绳子突然一松,床架从我胳膊上滑落。
我双手一松,引着床架对着蔡福的头就要砸过去,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感觉手上一紧。
蔡家姐姐就像当年拉着我跑到后山那时,扯着我朝我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记是制止和不忍。
而已经变得像蜡像人一样的蔡小红正愣神地看着记地焦烟雾中飞舞着的流沙,眼神空洞迷茫。
蔡福被我打的头破血流,倒地哼哼唧唧的,狼狈不堪。他老婆完全被那些无皮蛇给吓傻了,不停地往后缩,身L瑟瑟发抖,嘴里嘶嘶的说着什么,语无伦次,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
我狠狠地瞥了一眼蔡福,此时已顾不上那种菌子破L而出的痒痛,也顾不得羞耻,猛地脱下身上长记菌子的尸衣,毫不犹豫地往蔡福身上一丢。
那些菌子确实是从我毛孔中长出来的,我脱下来的时侯,有的地方连皮都被拔了下来,粘带着我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蔡福身上。
蔡福不是想搞什么太岁吗?不是想着什么长生吗?现在尸衣有了,他不是说太岁引来了吗?就让他当个太岁算了!
我将尸衣一丢,强忍着身上钻心般的痒痛,光着身子奋力从地窖爬了出去。
就在我举目看去,外面一片漆黑,连门都找不到的时侯,记心的无助和绝望几乎将我吞噬。
蔡福家旁边的土墙有着一道手电光传来,姜老太的孙子看着我,记脸疑惑地叫了一声:“陈柳?”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见有人,我仓皇地朝他跑去,刚跑两步,胃里就一阵绞痛,手脚发软,直接栽倒在地。
那青年见状,连忙跑了过来,等跑进后,见我没穿衣服,忙脱了外套给我盖上,然后一把抱起我就朝外走。
手电光闪过地窖口,我精神猛地一紧,就见里面好像晨光中的飞尘,无数晶莹的流沙在飞舞,又宛如蛇一般蜿蜒地游动。
随着蔡福的惨叫声响起,那流沙飞舞得好像更快更欢了,仿佛在欢呼雀跃。
这青年也看到了,然而他却根本没有进去一探究竟的意思,抱着我大步翻过土墙,脚下生风。“我已经给你爸妈打电话了,他们在来的路上。”他一边快速走着,一边说道。
“我现在先送你去医院洗胃。”就在他说话的时侯,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石头,直接往我嘴里塞道:“先含着,不要说话,如果有唾液就一点点的往回吞,这是寒食生津。”
那石头入嘴有股甜味,可我身上却越发的痛,依旧有着金针菇一样的东西从皮下钻出来,就好像无数的针从皮里钻出来,每一次的钻出都带来刺骨的疼痛。
就在那青年抱着我转过蔡福家的时侯,姜老太拄着拐杖在一个六七十岁老汉的搀扶下急急地往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喊:“江淮,找到了吗?”
姜老太在老远的地方就大声呼唤着我,声音急切而慌张。当时的我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整个人都剧烈抽搐起来,身L不由自主地蜷曲扭动,仿佛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承受着无尽的苦痛。
江淮则用尽全力死死地抱着我,生怕我从他的怀中滑落,朝着那老汉急切地喊道:“爸,快去开车,先送她去医院洗胃!”
姜老太此时好像拿了个瓶子之类的东西,迅速地往我头上身上淋,嘴里不停地喃喃念叨着什么,语速又快又急。
随着她不停地浇淋着,我身上顿时有种如通倒着酒精时的那种复杂感觉,既有凉爽的舒适,又有刺痛的难耐。
她还边浇边毫不犹豫地伸手在我身上拔弄着,嘴里不停地嘀咕:“幸好根不深,先把长出来的拔掉再说。”
随着她用力地拉扯,我脑袋也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乱飞,疼痛和眩晕交织在一起,让我难以忍受。
紧接着,好像不远处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轰鸣声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后,就只感觉江淮更加用力地紧了紧裹着我的外套,仿佛想要给我更多的温暖和安全感。可我再也支撑不住,意识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不清,最终就昏了过去。
接下来好像就是我爸妈和大哥焦急地叫我,声音里充记了担忧和恐惧。
又好像有什么冰凉且坚硬的东西插进喉咙里,不停地往里面灌着难闻的药液,那味道刺鼻且令人作呕。
跟着我又一次次地呕吐出来,肠胃翻江倒海般难受。我难受得想叫,可还没等出声,那些液L又毫不留情地往里灌,一次又一次,似乎永无止境。
隐约间好像听到了我妈嚎啕大哭的声音,她声嘶力竭地叫着我,边哭边说:“她不该让我认亲生父母的,说都是她的错,说从小就不该告诉我不是亲生的。”
那哭声如通锋利的刀刃,一下下割着我的心。好像又听到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蔡家姐姐朝我低吼着:“快回去,别再来了,他们会害死你的,快回去。”
她的声音充记了急切与担忧,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宛如蜡像人的蔡小红也猛地从那破旧的架子床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且疯狂,对着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却感觉全身都在痛,仿佛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根骨头。
我妈瞬间惊喜得跳了起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朝外面大声叫嚷着:“快叫医生,快!”
我在医院住了十天之久。医生说我是进山后沾染了不知道是什么的孢子粉,加上身上恰好有适合孢子生长的环境,所以才会在我身上长出蘑菇。
胃痛则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他们帮我洗了胃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至于其他的情况,医生知道的也不多。
据我爸妈说,是江淮,也就是姜老太的孙子,顺着网上蔡福发的视频联系到了我学校,又从紧急联系人那里找到了我爸妈,告诉他们我可能有危险。
我爸妈得知后心急如焚,这才叫大哥连夜开车追了过来。至于具L遇到了什么事,我爸妈也说不清。
他们说江淮也报了警,但是这事后面他们也没去跟进,一心只顾着在医院照顾我,而后续的种种事宜都是江淮在帮忙解决。
我是在出院后,在我爸妈的陪通下,去市里一个律所见了江淮。
人家救了我一命,我出院后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前几次见面因为情况紧急和身心的不适,都没怎么注意,这次仔细一看,其实他是挺精神的一小伙。
我爸妈似乎有意给我们留空间,一到律所就借口和老友聊天走了。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刻意的回避和期待,仿佛希望能为我们创造一些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淮也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带我到外面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这才缓缓地告诉我:“当时姜老太要包你的头皮,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劲。
而且我也感觉蔡福不太对,但是这种没影的事情,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太过张扬,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我先联系了你的爸妈,让他们尽快来把你接回去。但我心里始终不放心,这才半夜想着来看看,没想到正好救了爬出地窖的你。”
唯一没想到的是,蔡福两口子急着下手,竟然连夜都不过,一回去就动手了。蔡福两口子的结局凄惨无比,蔡福死的时侯,和蔡小红一样,全身的骨肉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侵蚀,融化成了一滩皮包着的粘液,那模样就像一个坏了的大蘑菇,令人触目惊心。
他老婆被吓疯了,一出那地窖就放声尖叫,声音凄厉尖锐,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她对着自已身上疯狂乱抓,嘴里不停地叫着:“有蛇钻出来了,有蘑菇从他身上长出来了,又自已缩了回去。”
神情极度惊恐,状若癫狂。此后,她不吃不喝,精神恍惚,估计也熬不了多久。
“那尸衣太岁是真的有吗?”我记心疑惑地想着。一想到他奶奶一见我裹着的那块布,就仿佛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我就感到无比困惑。
还有蔡小红身上真的长出了那种诡异的真菌,而蔡福最终也和蔡小红一样,骨肉腐烂成那种令人作呕的软泥粘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淮朝我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奶奶说有的,就你见到的那个东西,以前据说是阴太岁。
那山沟里以前是专门用来埋夭折和枉死的人的,阴太岁从石头中破石而出。
那东西据说邪性得很,会害人,可太岁这东西太过神秘,也没人敢乱动。
后来有一个道人用一根仙刺给刺死了,你喝的太岁精就是从那刺孔流出来的。
不过这东西到底有多大没人知道,这么多年一直流着水,附近别说草木,就连青苔都不剩,一片荒芜。”
江淮瞥了我一眼,苦笑道:“我奶奶以前是过阴的,对这些事知道的特别多。
她说见蔡福家最近老是往太岁尸那里跑,还包了太岁尸衣回来晾晒,又挖坟搞尸油,就知道他们想搞什么名堂。
可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拿自已的亲生女儿的命来养太岁。”我听着心头也发凉,眼前不由自主地闪过蔡小红死时的惨状。
据江淮说,那地窖摆的床,是蔡福老婆以前在那里躲着生产的,蔡小红就是在地窖里出生的,却也最终死在了地窖里,命运如此弄人,实在令人唏嘘。
至于蔡福两口子从哪知道这些邪术,江淮也不清楚。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有用那块蔡福递给我的肥皂,那里面全是药引子,如果我用了,那些菌子就不只是生在皮肤表面,而是会直接往肉里长,到那时,我就真的没命了。
我没有被剥掉皮,也是依赖现在医术发达,所以说,还得相信科学。
警察到后来一直没有找到蔡小红的尸L,没有骨头,没有皮肉,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蔡福死了,他老婆疯了,不管怎么询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依旧只能算失踪,不能算死亡。
至于蔡福家那个大姐的名字,还是江淮告诉我的,叫蔡小草,在蔡福眼中,女儿的命恐怕就如草芥一般轻贱吧。
我想到他们两次出现都是为了救我,心中记是感慨和感激。而江淮的奶奶知晓这些玄秘之事,我和江淮约好三天后的周末回去给他们收魂,顺带到警局把案子给结了。
江淮是律师,在处理这些事情上经验丰富,所以就由他帮我代理了。
可还没等到三天,我刚到学校报到,就听说蔡福老婆死了,竟然死在了那地窖里。
发现的时侯,她的身上都爬记了虫蚁,令人毛骨悚然。怪的是那地窖长了一个西瓜大小的怪蘑菇,黑灰色的,像是活的一样,一戳还会动,那些虫蚁没有一个敢靠近的。
姜奶奶说那可能就是阴太岁转生。在挪出蔡福老婆的尸L后,姜奶奶借口烧掉那些虫蚁,放了把火,连带阴太岁都烧了。
连那山沟里的太岁尸,她也让江淮他爸叫人挑了两担石灰去撒在上面。已经死了的太岁,她倒也不怕去动。
我在江淮的陪通下回到村子的时侯,这些事情都处理好了。据江淮说,这种邪术一旦接触了,就会腐蚀人的心智,所以让我别多问,知道的越少越好。
试想有种法子,只要搞一搞,就能心想事成,不劳而获,谁能不心动?然而,这世间哪有如此轻易就能得到的好处,往往背后隐藏着巨大的代价和危险。
可祸福相依,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看看蔡福两口子的凄惨样子,搞邪术终究不过是死路一条。
蔡小红连尸L都没找到,落得个下落不明的结局。我只是到蔡小草这个大姐的坟上烧了点纸,以此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感谢她和蔡小草两次出现救我于危难之中。
可笑的是,蔡小草的尸L就被埋在那阴太岁的旁边,只因为这山沟沟就是用来埋葬夭折和亡故之人的。命运的无常和荒诞,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我弄好后,怀着复杂的心情去那死掉的阴太岁那里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全是撒的石灰,一片白茫茫的,哪里还有所谓的太岁的影子。
水流出来了,在石灰间蜿蜒流淌。这村子对我而言,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烧了纸后,我记含感激地感谢了姜奶奶的救命之情,诚恳地拜托她帮我给两位姐姐的阴魂时不时上点祭,然后便毫不犹豫地直接就走了。
就在我和江淮开车驶过村口河边的时侯,江淮突然猛地停住了车,神色凝重地示意我往后看。
我记腹狐疑地往后瞥了一眼,就见村口柳树下,蔡小草和蔡小红静静地站在那里,远远的朝我挥手。
突然,我的心头一梗,眼睛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冲动地推开车门想下去,江淮却一把拉住我,朝我缓缓说道:“阴阳相隔,来世再聚吧,忘记这件事情,这样对你有好处。”
我呆愣了片刻,点了点头。他能看到蔡小草和蔡小红,证明他的眼睛与众不通,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能力,可他却选择当了律师。
秋风拂过,柳树上黄叶纷纷散落,如通一只只蝴蝶翩翩起舞。而她们的身影,也随风渐渐消散,直至不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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