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老奴无憾

    白锦兮垂眸,都这么久了啊,继而,她又沉声问:“那你咳血是何时出现的?”

    “一月有余。”

    “多吗?”

    “月前还多,最近倒是有些好转。”

    白锦兮慢慢收回手,面色极为难看,好转,不见得。她眼中森然,驱赶不了心中的无可奈何的愧疚。

    “大小姐,尽忠还有几日可活?”

    看白锦兮满脸郁色,尽忠也知道了自己气数将尽,他其实早就做好了那一天到来的准备。甚至都打算好离开秦府,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离去,省得老爷伤心。

    哪想大小姐如此聪慧,老爷又被奸人下了毒。

    瞧着白锦兮蓦然回过神,温婉地笑了笑,正要开口。

    尽忠却先一步继续说道:“大小姐,你何必骗老奴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呢,老奴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这般辛苦地担心哪天就死去。您还不如给我个准信,起码我能做好打算不是?”

    他笑容温和平静,褶皱的眼角越发慈祥。尽忠瞒着病情躲了这般久,怎么会看不出大小姐要宽慰自己而撒谎的表情呢。

    都是演员,都熟知性子,都为对方着想,那便容易看穿了。

    说实话,白锦兮这一刻真想拥有一颗刀枪不入的心,如同刚开始那样,认识的人不多,中意的人更少。可不自在潇洒,不必现在这样欲言又止,经历那些生离死别。

    她眨了眨眼,转头望向门外,冬季的到来让那些大树光秃秃一片,死气沉

    沉的。她的声音仿佛外边的温度般冰冷,机械着说:“哪怕拼尽全力,也只不过能保你过了这个年。”

    尽忠闻言,笑褶更深,虽然不合时宜,却觉着这次的昏倒未必是坏事,至少见到大小姐除了吊儿郎当,还有如此几面。

    他释然一笑,反过来慈和劝慰:“还能过个年,比老奴想象得好很多很多了。

    大小姐不必伤怀,老奴这把年纪,已经是上天偏心了。老奴这生顺风顺水,主子垂怜宽厚,尽忠还得安享晚年,该是知足了。

    这人生来啊,注定是要死的,若老去都是悲哭收尾,几不蹉跎。老奴看得开,大小姐更是聪慧过人,想必也看得开。”

    白锦兮舔舔唇,没应答那些个大道理,在自己所在的世界,这样的年纪可不叫长寿。她的心绪又漂浮了,留下来说那种该吃吃该喝喝的煽情话她也说不出来。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便跟下人们说。”说完这句话,她便起身离开。

    尽忠看着她的背影,疲惫的眼中浮现泪花。其实也挺遗憾的,他也想活得久一些,最好还有个小小姐的出现,跟着小公子咯咯咯得笑个不停,儿孙膝前绕,是老爷之福,也是他所望。

    白锦兮去看了一下解药研究的进展,御医们有了思绪,可三天的时间,不足够的。再说司晋言,皇上没当即下令处决,那便还有希望。

    至于下毒谋害,依司晋言的性子,真想谋朝篡位,

    不会等这般久,更看不上他所谓的不正当的手段。

    白锦兮两指指腹互相摩挲着,要说起来,今儿的事情好像并不是那般突然。脑中出现北镜曈意味深长的笑,白锦兮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狗世子在这件事情中,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爹的中毒,司晋言的谋害,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北镜曈在京城可不是一手遮天。这两件事情,任何一件都是诛九族的大事,他还闲散时间在自己面前晃荡。

    没几个得力的帮手都能做到,除非北镜曈神通广大。

    树大招风,司晋言手握司家军,位高权重,想拉他下水的人不少。但白锦兮至今看到的都是其乐融融的一片,正儿八经出过手的好像只有那么一个人——萧风眠。

    若如自己猜测一般,这件事情就棘手了。

    白锦兮伸了伸懒腰,好歹有个思路,不像先前那般是个无脑的苍蝇。她喊来了暗中保护的人,下令让他们调查萧风眠的动向。

    夜晚就寝时刻,白锦兮看着明晃晃的烛火,屏风前是燃着火炉,她理应陷入沉睡。可背后没了司晋言结实温暖的肩膀,白锦兮觉得这夜是无止境的黑。

    那些她以为远去的噩梦和黑暗,在司晋言不在的夜晚,轰然迎面。她盯着那忽明忽暗的火焰,就那么睁眼到了天亮。

    御医来往频繁,秦秉文病重的消息还是迅速传了出去,把该挡的都挡在边外。白锦兮留下了穆知南和林沐风

    两人。

    “小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师父怎么可能突然就病重。昨儿,昨儿不还好好的?”穆知南根本来不及坐下,连他平常表现的君子之礼都忘却,一把拉着白锦兮的胳膊着急地问道。

    林沐风眸光闪了闪,上前不着痕迹地拉开穆知南的手,沉声喝斥:“知南兄,你先冷静一些,你这样她没法说。”

    穆知南蹑趄一步,像只暴怒的野兽,揉了揉眉心,坐到了最近的椅子上。

    林沐风随之坐下,瞧见白锦兮眼底淡淡的青色,看样子昨儿应该没睡好。沉吟半响,他开口问道:“师妹,秦老身体如何了?”

    他能做的事情是不打扰,可将军夫人这四个字每说一次心便绞痛一次。他如今也是太师院的学子,虽是最晚进去的,他依然和大家一般称之小师妹。

    穆知南抬头,满怀希望地看向白锦兮。

    后者摇头,“师父他并不是生了重病,而是被人下了毒。”她语气平静,外人似乎看不出她的理智到无情还是绝望到心寒。

    穆知南听后大惊,双拳握得死紧,从来就是儒雅或者爽朗的脸上,出现青筋暴起。他单手重重往檀木桌上一拍,嘶吼道:“谁做的!”

    林沐风也是震惊到没开口,下毒,还是在秦老的地盘上,这怎么可能。况且,谁有这个胆子。

    白锦兮看着眼圈都发红的穆知南,如实回答:“凶手还没找出来,昨天在府上的人皆有嫌疑。”

    “昨天,在府上的人……”,穆知南仿佛失了魂魄,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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