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油尽灯枯

    良久他向后一抽,脸上的五官全挤在了一块,发出生生的疑惑才放白锦兮进去。

    白锦兮心想:估摸着是现在的自己变美了,他好奇自己搁哪儿整得。

    内室只有张大娘一人,李子尧在外等候,白锦兮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一股刺鼻的恶臭传来,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门窗都关闭得死死的。从门口处开始就堆了薄薄地灰尘,开门的刹那这些小东西像是见到阳光而热闹起来,不停地四处跑动。

    白进行口鼻处吸入了不少,不免呛出了声。逼得她不得不拿出怀中的手帕做作地掩住口鼻。

    房中被病痛折磨的女人睁大眼珠子,嘶哑地声音叫喊道:“谁啊?”

    还真住在这儿,白进行都以为没人住了,她应了一声:“大娘,是我,王锦兮。”

    地下一片脏乱,衣服稀稀疏疏散在地下,也不知是洗了还是没洗,白进行顺手一件件捡起来放在一把椅子上。

    空气中的味道实在是闷得厉害,夹杂药味,嗖味和其他臭味。对于白进行这鼻子比较灵敏的人来说无异于残疾的威胁。

    事已,她还没先往床上看过去,连忙跑去窗边打开窗户。感受到暖暖的春风吹进来,温热的阳光治愈即将瘫痪的鼻尖,白进行才如获新生。

    注意到窗台上有一绿植,至少原本应该是绿植。不过长久无人打理,已经枯了,只剩下一些条条坚强地舒展。还别说,这绿植跟自家的一样。

    她目

    光落在炕上,那妇人半躺着,头发乱糟糟散在脑后。人已经瘦骨嶙峋,脸窝整片凹陷下去,毫无血色。唇瓣干裂,颧骨突出,毫无最初见面的神采飞扬。

    此时,那双突出眼眶的大眼睛正盯着白锦兮,出气有些困难,却极力扯出一抹笑容。白进行见状,探了一口气,对床上人说道:“你等会儿。”

    说完白锦兮又走了出去,她们不是空手过来的,带来的礼品中有不少能让张大娘舒服些的草药。

    礼品放在了堂屋中,白锦兮走进去的时候那老伯正在不停地翻动,眼睛提溜贼快。白锦兮也不知道这情况是当作没看到退出去重新来过。

    也不用白锦兮思考,那老伯率先发现了她,却没转过头。神色自然地从堂屋侧门进了桃屋,白锦兮自叹不如。

    白锦兮用开水淘好了一壶茶,端进去给张大娘,她好像很久没喝过大口大口地饮起来。

    喝的太急就呛到了,白锦兮无奈给她拍了拍背。

    她喉咙舒服了很多,说出的话虽然还是那么沙哑但顺畅了。她眼中隐隐有泪水闪过,满脸感激地看向白锦兮说道:“锦兮丫头,谢谢你。”

    白锦兮放下茶杯,她好像没再叫过“大妹子“了,白锦兮坐在床边看着她,平淡地回答了一句“没事”。

    两人没说话,张大娘就那么静静地,呆呆地看着白锦兮,仿佛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白锦兮任由她打量,反正不痛不痒。

    良

    久张大娘突然笑了,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又喘不过气,发出的笑声是“嗬嗬“的。

    白锦兮蹙眉,作势扶她,手指不经意搭上她的脉络——油尽灯枯。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心力交瘁如此厉害?”

    张大娘摆摆手,让白锦兮坐下,拼命吸进一大口空气,慢悠悠说道:“锦兮丫头,从小到大我都没羡慕过任何人,因为那些人有的东西我也能一一夺过来。

    村中讨厌我的女人多了去了,嫉妒的也多。我穿得比她们好,吃得比她们好,就连恶婆婆也没有个。

    那当然,幸福是掌在我们自己的手中的,我当初挑人的时候就选了这家人,为得就是没有婆婆。”

    说到这儿她笑了,眼中却不悲不淡,明明她以自己的算计为荣。幸福的确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可算计出来的幸福能维持多久呢?

    张大娘继续说道:“我以为我这一生都能顺风顺水,也认为这辈子怎么也不会后悔。我要什么没有呢?”

    她眸光突然暗淡了些,垂着眸,白锦兮看不清她的神色。忽而她又抬起来,眼中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就像洪水决堤一般爬满了整张脸。

    她消瘦的双手抓紧了被子,似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泣不成声,大声哭道:“可,可是,嗬嗬,可是锦兮丫头,我羡慕你啊,我后悔了。若是,若是能和你一样重来一番,我就不算计了,我定改过自新清清白白走一圈

    。”

    她哭得更厉害,已经还是踹不过气了,白锦兮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肩膀一颤,死死抓住白锦兮的手,也是没力气,看到她青筋凸起白锦兮也没感受到疼痛。

    她哭得越发猛烈,抽噎道:“锦兮丫头啊,我错了,我不该拐卖那些孩子。我找回了也不敢跟她们的父母讲清真相,她们有得甚至跪在地上感谢我。

    可,可我不值得,我甚至没有勇气告诉他们事实。你知道吗,她们看向我的时候我像救世主一样。

    可,可我不是啊,我才是那个恶魔。活该我嫁给这样一个人,活该我无人善待,活该我疾病缠身,我……”

    白锦兮突然不想她继续说下去了,她冷声说道:“够了,要说自己找个没人的地儿说去。别让我听着心乱,你这身体如此崩溃也是因为这样得来。”

    一个人的愧疚,自责就像附骨之蛆,日日啃噬她的血肉。夜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直背着这沉重的山那怎么能好起来。

    若是一直身处黑暗还好,难得的是她看到了别人的感激和回赠。心中好像才装下一颗良心,别人对她越感激,这镜子就反射的越厉害,这本就是一个死循环。

    恐怕她心中还留着一份希望,渴求着能和王二丫一样,让时光倒流,一切重来一次。

    或许她还欠着很多人的情或者命,可那也是别人的,不干白锦兮的事情。白锦兮也不必打破她最后一丝希

    望,不必告诉她王二丫没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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