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把戏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然对朝堂事儿有如此高的敏感度!
苏继儒怔住,而后强压下恼怒,对外面的婢女说:“去!莫说缘由,只管把晚茵叫过来!”
不多时,秦小娘来到了苏珮萱的房间。只是一进门,她看见跪在地上的张嬷嬷,顿时脸白了三分。
“苏郎,你找亲身做什么?”秦小娘故作镇定地扫了眼张嬷嬷,“人牙子已经找好了,半个时辰后就过来。”
苏继儒冷笑,指着张嬷嬷说道:“你口中老实本分的奴才说你以苏家的名义,让你兄弟在老家蒲阳放印子钱,期间还闹出了人命!”
“冤枉啊!”秦小娘噗通两腿一软跪下,眼泪说来就来,拖着哭腔:“苏郎你信我啊……”
“苏郎,你是最懂我的!”秦小娘娇柔地擦着眼泪,为自己辩解:“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情意,对整个苏家的用心,苏郎你难道不清楚?”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我兄弟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啊!他们胆子小得很,杀鸡都不敢!从前你还说过他们太窝囊成不了事,”秦小娘哭:“就这么……这两个窝囊人怎么可能有胆子去放印子钱、害别人性命?”
她哭得梨花带雨,妆容花了也顾不得,只是跪在地上,抹眼泪:“苏郎,我自从跟了你,这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怎么会做这种损害苏家的事呢!你要是也不信我,我还不如投井死了好!”
苏继儒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无限宠爱过的女人,想起两人初识时。
二十年前,秦小娘还在梨园的郑家班里学唱昆曲儿,相貌秀丽的年轻小姑娘练习着流行的曲子红绡醉,一甩袖子绕过开满花朵的桃树,撞进了明经科的新晋进士苏继儒怀里。
“人面桃花相映红,”背过的诗句在脑子里浮现,苏继儒算是栽在了秦小娘裙子下。
见着心爱的人哭得眼睛通红,苏继儒的心一动,看向张嬷嬷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怀疑。
苏珮萱清楚秦小娘凭这一招就能吃死苏继儒一辈子,眼看着苏家主君又要偏向秦晚茵,他适时地咳嗽一声。
“张嬷嬷,放印子钱可不是偷卖大娘子首饰、苛待了谁之类的小事儿,你有证据吗?”苏珮萱问。
“有!”张嬷嬷跪着挪到苏继儒身边,口头哭诉道:“老爷可派人去蒲阳问问,秦家村的冯老狗一家四口就是被秦小娘兄弟催收钱逼死了!”
“你胡说!”秦小娘怒目圆睁,指着张嬷嬷骂道,“你满嘴胡言乱语,你……你是要冤死我……”
“秦小娘,”苏珮萱打断了她的话,撑着头装作身子不适,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事到如今,只需让父亲派人去蒲阳查查不就清楚了吗?”
“我……”秦小娘语塞,终于感觉到了害怕,毕竟蒲阳的事儿,她心里明白是经不住查的。
她心中又急又气,眼看地看着苏继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郎,你听我说……”秦小娘拉住苏继儒袍角。
“够了!”苏继儒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
秦小娘被吓得浑身一颤,她从未见过苏继儒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来人!”苏继儒怒火冲冲地喊道,“把秦晚茵送回听雨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话音刚落,秦小娘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秦小娘遇到局面不利就装晕装娇弱回避,等到人少时再去苏继儒枕头边吹风。
上一世也好,之前的日子也罢,苏珮萱见过太多次了,虽心里物理厌恶,但眼下不是拆穿她那点儿小伎俩的时候。
苏珮萱指了下张嬷嬷道:“现在发卖张嬷嬷只怕是引来太多口舌,不如暂时让她去京城外的庄子里做事,等到蒲阳的事情查清楚再决定怎么处理她,父亲觉着如何?”
“二姑娘心善!二姑娘明理!老奴谢过二姑娘!”张嬷嬷跪地磕头痛哭。
苏继儒见她厌烦,摆手,怒:“滚!去庄子里再惹事儿就发卖到岭南!”
“不敢……老奴不敢……”张嬷嬷跌跌撞撞地出去。
苏继儒转身看相苏珮萱:“阿萱身子是好些了?”
“还是头疼得紧,”苏珮萱摇摇头,而后又说:“不过父亲放心,女儿若是身子稍好些,明日一定会去花朝节。”
苏继儒点点头,嘴唇动了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后又只叹了口气。
石榴看着苏继儒出门,上前把门关上,快步走到窗前看向苏珮萱说:“姑娘当真没有不舒服吗?那郭大夫说……”
“无碍,”苏珮萱摆手,故意说:“老头估计是故弄玄虚骗钱的,他若一会儿送方子来,你只管按方子煮好药,等着没人时候倒掉就是了。”
“嗯,”石榴点头,脸色的一丝忧虑散开,又换上喜色说:“刚刚秦小娘和张嬷嬷狗咬狗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里痛快!”
石榴说罢,问:“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姑娘最后还要保那张嬷嬷?”
“不是保她,”苏珮萱笑:“是咱们以后还用得着她。”
“嗯嗯,”石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扶着苏珮萱的胳膊说:“我去厨房要些点心,姑娘先休息,等会儿吃了饭,早早睡觉。”
“今晚怕是也早睡不了,”苏珮萱说。
石榴问:“为何?”
“吃了饭,你去把柜子里的烧丝雨花石拿出来擦干净,”苏珮萱说:“晚上有人来,我要送礼。”
“谁来看姑娘?”石榴问。
苏珮萱抿嘴笑:“她来了,你就知道。”
“姑娘今天格外神神秘秘,”石榴长叹口气,撅着嘴说:“好像什么事儿都提前知道了一样。”
“你主子梦中神游,在观音大士指点下学了神机妙算,”苏珮萱今日心情极好,开了个玩笑,看着石榴从柜子里取出那块白底红色蛛网花纹的雨花石。
“一定是苏珮萱那贱人在爹爹耳边说咱们!”
隔着木门秦晚茵听着女儿苏珮芸哭着跺脚大骂:“我这就去找她!让她害我阿娘,我要狠狠抽她两耳光!砸了她娘在白马寺的牌位!”
“闭嘴!”秦晚茵黑下脸呵斥,堵住了苏珮芸的嘴后又软了声调:“这会儿你爹爹在气头上,别去招惹他。你老老实实回屋里,多背几首诗,明日花朝节上给娘争气比什么都重要。”
“阿娘……我背不下来……”苏珮芸听到背诗,脑子立刻就大,嚣张气焰全无,只剩下长吁短叹。
“我重金从宫里买来的锦囊,三殿下喜欢懂白婵诗词的女子,你现在这样子怎么勾得住人家!”秦晚茵砸了下门:“你这不争气的样子,是要气死我?”
“阿娘,你别生气,我背诗去还不行好吗?”苏珮芸嘴里说着软化,眼神恶狠狠地往苏珮萱住的薇蕊轩轩方向瞪了眼,攥紧拳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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