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好缺一个洗脚婢

祁狅的胸腔犹如被注入了一桶铁水。
这个背叛他的女人,终于后悔了,在他的面前卑躬屈膝。
然而真正看到她卑贱如蝼蚁。
多年来积攒在心底的火焰,却依然无法熄灭。
凝视着奚娆那双波光潋滟的睡凤眼,他尘封已久的回忆轻轻撕开了一角。
他们曾也如胶似漆,抵死缠绵。
每到情浓,这薄如蝉翼的素纱都会被他揉成一团,抛上高高的帷幔。
“这么多年,我一直怀念殿下让我快活的……唔!”
不等奚娆说完,祁狅铁钳似的左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紧跟着唇瓣上传来一阵刺痛,狂野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池掠地,磨得她又痛又痒。
这个吻,狂骤如瀑,却没有丝毫感情。
痛,好痛!
濒死的窒息和熟悉的狎昵融合在一起,翻涌着过往的甜蜜,如同走马灯在奚娆面前闪过。
原以为生死相隔,此生不复相见。
哪知天意弄人,曾经的金枝玉叶却像低贱的花女那样,被他肆意亵狎。
哪怕嘴唇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也不出一声。
她不愿让叶清臣知晓这一切。
然而她越是隐忍,祁狅的动作就越是凶悍。
犹如一只六亲不认的禽兽,横冲直撞。
灰白的营帐,在干净的星空下摇摇欲坠。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祁狅终于从热浪中清醒过来,曈昽微缩,一脚把奚娆踢下软塌。
奚娆双膝着地,刹那间疼得撕心裂肺。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立即扯起衣裳裹在身上,找个角落,后怕地蜷缩起来。
祁狅拧着眉心,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突然间眯起眼睛,一把揪出软塌下那个绣花香囊,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居然全是西奚独有的催情草药!
“难怪孤会把持不住,又一次被你蛊惑……奚娆,真当孤不舍得杀你吗?!”
“不,不是的……”
“那个香囊不是我……”
然而祁狅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掀开门帘,凶狠地拖出帐外。
寒风霎时从四面八方袭来。
奚娆浑身冰凉。
她的贴身香囊里为什么会有催情草药,她真的不知道。
然而最让她绝望的,是祁狅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
“传孤军令——俘虏奚娆以下犯上,淫贱无耻,现充为军妓!”
轰隆!
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把奚娆仅存的一丝希望烧为灰烬。
恰在这时,跪在雪地里的叶清臣,掀开清冷澄澈的眸子,朝她看了过来。
——这就是你豁出一切,要救的那个男人?
奚娆再也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大叫起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着身旁的士兵冲过去。
夺走了他腰间的佩刀。
“大胆贱婢,你想干什么?”
“保护太子殿下!”
惨白的月光下,刀刃染上了点点殷红。
奚娆却并未感觉到疼痛。
模糊的视线里,祁狅竟然空手执刃,硬生生挡下了她自戕的这一刀。
献血顺着他的掌心淅淅沥沥地向下流。
顷刻间在雪地上点缀出朵朵红梅。
“用死来威胁孤……你也配?!”
祁狅的胸腔剧烈起伏着,因为突如其来的挑衅与惊惶,睚眦欲裂。
“我没有……”
奚娆下意识松开手,寸心如割。
她自知不配。
都怪她一时冲动,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祁狅还会信守承诺吗?
然而此时的祁狅望着她泫然欲泣的双眼,眼里只有无尽的冷漠。
更令他恼怒的,是叶清臣始终沉静如雪,目下无尘,仿佛根本不在乎刚才发生了什么。
“校刀手何在?还不给孤砍了他的双腿!”
“不,不要——”
奚娆拼命挣脱,想要推开捆绑她的兵卒。
电光火石之际,一位恬静温润的女子宛若瑶池仙子,从白雪皑皑中款款而来。
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殿下怎么如此大动肝火。”
她的声音轻柔如水,一开口,祁狅的怒容竟然就消失了大半。
浑身的戾气霎时化为温声细语,伸开双臂,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
“眠儿,你怎么来了?冷不冷,孤送给你的火狐裘呢?这才刚好多久,万一又染上风寒了怎么办?”
奚娆怔然睁大双眼。
这……就是那位传闻中的眠夫人吧。
那位宁愿牺牲全家性命,也要把祁狅救出西奚,助他登上太子之位的女官。
五官虽不及她精致妍丽,眼里却盛满了脉脉深情。
只见她踮起脚尖,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粗粝的下巴,祁狅不仅没有躲开,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发。
“殿下,您答应过妾身的,将来要做一位仁君。”
“正好妾身缺个洗脚婢,不如……就让公主来做吧。”
两个月后。
奚娆身着黛青布衣,端着一盆洗脚水,在湿滑的连廊中疾步穿行。
咚咚,咚咚咚……
无数颗冰雹连绵不绝的落在屋顶上,发出急促的敲打声。
眠夫人慈悲,非但给了她一口饭吃,还劝说祁狅把她的皇嫂和侄子也一同饶恕了。
甚至把他们带到了东宫,充作杂役。
只有叶清臣,还被关押在地牢里。
但没关系,只要她勤勤恳恳干活,总有一日,能求得祁狅把他放出来。
“小贱人,这都几回了,你诚心的是不是?”
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等她把洗脚水端回寝宫时,水还是凉了。
“太子殿下再三叮嘱,眠夫人泡脚的汤药,必须是微烫的才能发挥药效!你几次三番犯错,是想死吗?”
奚娆连忙垂眸解释:“不是的胡嬷嬷,实在是厨房离厢房太远了,今日又突降冰雹,道路湿滑,所以才……”
啪!
不等奚娆把话说完,胡嬷嬷便一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由于力道太大,奚娆又多日没吃饱饭,当即连人带盆从台阶上翻滚了下去。
趴在青石板上,久久无法起身。
“贱蹄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
“以为故意犯错,就能惊动太子殿下,得着一个装可怜,向上谄媚的机会啦?”
“呸!不过是一条母狗,要不是眠夫人心软,你早就……”
奚娆不顾浑身的钝痛,踉跄着爬起来,去捡翻倒在地的洗脚盆。
突然,几只绣花鞋从斜刺里冒出来,踩住了她的手背。
“哟,这不是金枝玉叶的西奚公主嘛?”
“还是眠姐姐懂得享受,让亡国公主做自己的洗脚婢,真是好大的排场……”
“要不咱们也去恳求太子殿下,把她借过来使唤几天?”
几位衣着华丽、花枝招展的侍妾,恰巧来此向柳眠请安,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们本就因为柳眠受太子独宠而心生嫉妒,怨气冲天,此刻看到虎落平阳的奚娆,便恶意满满地刁难。
奚娆暗暗攥着拳头,强忍下怒火。
她不想惹是生非,能忍则忍,百忍成钢。
但这几位侍妾见她没有吭声,还以为她怕了,言辞越发嚣张。
“你不是最会勾搭男人了吗?怎么,太子殿下嫌你脏?”
“也是,只有眠夫人那样纯洁无垢,情深义重的女人,才值得太子恩宠。”
“而你,一个家破人亡快要绝户的贱人,将来只能嫁给一个秃顶瘸腿的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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