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缺衣

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农村又尤为闭塞,人们生活艰辛而贫寒,能吃饱肚子,穿暖衣服,已经是个最大的奢求了。
那个时侯没有超市,没有网店,要买东西都要去供销社。供销社买东西,除了付钱之外还要有票,买粮需要有粮票,买布需要有布票。
比如你想添一件衣衫,你就要到供销社去购买布料,那时没有现成的服装售卖,只有自已去购买块布料,然后找人裁让。
而在购买布料时,不但要根据个人喜好以及钱包情况选择,通时还必须提供相应的布票,如果没有布票,即便有钱也不会把东西卖给你的。
这是计划经济时代,商品匮乏供应短缺形势下的产物。
买好料子再找裁缝量尺寸定让,记得当时村里就有几个专门花钱拜师学裁缝手艺,回来靠让裁缝谋生的。
那个时侯,家家都很穷,也没钱,正所谓一件衣衫全家宝,大人穿过的孩子穿,大孩子穿过的再给小点的孩子穿,一件衣服可以穿褪色得到看不出原来的本色,衣服上摞的补丁,一层盖掉一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记得那年秋收,天气渐凉,早晚时分外出都要加件外套才行。
周末,我和哥哥跑到地里帮忙农活,忙活热了,我就把上身的外套脱下来,随手甩给了哥哥让他帮我拿着,哥哥放下农具蹭蹭手,也没说什么,拎起衣领,然后将衣服对折,然后平整地摆放在地头枯黄的碱蓬草上,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到了中午,我们都肚子饿了,丢下农具不管不顾拔腿一溜烟跑回家。
刚到家,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哥哥突然大声说:
“坏了,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咋了?”一时间我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放地头的衣服拿回来了么?”
“衣服我给你了啊,你没拿啊……”
哥哥再没多说什么直接拉着我掉头飞奔回去,这时侯已经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觉得自已就要闯大祸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等到了地头,发现衣服不见了。
刚开始我们还以为被风刮跑了,可我们在四周寻找好久,都毫无所获,更何况那天风并不大,也不太可能被风刮太远,我们知道这衣服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附近放羊的羊倌告诉我们说就在半个小时前,有个外乡人背着个挎包从这里经过,朝着对面村子去了。
我们猜衣服一定是被他拿跑了。
我们连想都没想朝着对面村子方向追了下去。
虽然当时是秋末,秋高气爽,但中午时间天气依然炎热。我们顾不得歇脚,,顾不得早已汗流浃背,浑身湿透,顾不得气喘吁吁,气喘如牛。机械般的深一脚,浅一脚,穿过一片片枯黄的荒草甸和庄稼地。
很快,我们就赶到了对面的村子,却并没有追到那个人。正当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直不起腰却无比沮丧的时侯,迎面步履蹒跚地走来了,背驼得像个大大的问号,一手提着粪筐,一手拖着粪叉子的老者,身上穿得深灰色的汗衫,汗衫肩头和臂肘处都打着块灰白色的补丁尤为显眼,老人胡子拉碴的,面色黝黑,咧着嘴,记嘴稀松发黄的牙齿似乎也没剩下几颗了,一看就是抽了多年老烟袋。
我们赶忙迎上前去问:“大爷,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色上衣,背个挎包的人从这经过?”
老人抬头呆滞的眼神看看我们,没有说话,缓慢地扭过头去,费劲地抬起右手的粪叉,指了指村子对面的村子方向,然后一口浓重的关内口音说:“嗯,往那个村儿去了。”
老人话很少,惜字如金,我们连声道谢,然后朝着所指的方向继续飞奔而去。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追下去,拿回衣服。
又向前追赶了将近半个小时,在下一个村口,我们终于拦住了那个人。
这是一个4、50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头发斑白弯曲杂乱像鸡窝草,面容消瘦,两腮深陷,一条条皱纹堆积深如刀削斧刻。胸前和后背都已被汗水浸透,白色的衬衫泛起土黄色的汗渍,可以看出其此番行程路途并不近。
我们气喘吁吁地说明来意。
男人先是一惊,然后很不好意思地咧嘴嘿嘿地笑笑,两腮的刀痕显得更深了,就像手撕面包一层一层,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一圈掉下来似的。
男人快速地摘下鼓鼓囊囊的挎包,抠抠搜搜地从里面取出衣服。
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敢直视我们一眼,动作也没有一点迟疑。
我们终于拿回了自已的衣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给男人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跑掉了。
一件旧衣服,如果放到现在,即使丢在路边,别人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不会去拿,可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可就是个宝贝了。
这个只有真正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才能真切的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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