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船破又遇顶头风

“现在宣判,请全L起立……”
“经第一法院先后作出判决,被告人黄北南以挪用公款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不、不,不是这样的,他们说的不是这样的……”
“法官大人,我要举报,是别人让我顶罪的,我不要判无期,我还年轻,是他们让我这么说的,这不是我……”
只见法院中站着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胡子拉碴,寸头戴一副眼镜,双目通红,面目狰狞的咆哮着,这位便是黄北南。
而两旁的警察看他情绪激动,各左右扶持着胳膊,保持稳定状态。
“铛、铛、铛……”
“安静”
法官敲了敲法槌,继续说道“黄北南,你安静点,经过先后审查,证据确凿,你好好改造,将来有机会重新让人。”转头看了看两边警察,点了下头。
“带下去吧。”
而黄北南在两名警察的搀扶下,踉踉跄跄依然回头大喊“我要上诉、我没罪、我要举报、我戴罪立功、我不服……”
“吱……咚……”
看守所的铁门打开,再关闭,重复着几十年不变的规律。
一个恍惚,被推进来的黄北南双目无神的趴在地上,耳边一直响着“嗡嗡嗡”的耳鸣声,屋子里还暂时有其他人对他说着什么,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记脑子都只有几个声音:“无期徒刑”“我这辈子完了”“他们害我……”。
把时间向前拨动两个月……
“黄经理,你要知道,你这挪用十万也是判,你喊八千万也是判,反正三万以上都是量刑,就算你现在判了,回头给你活动一下,过个两三年,你出来就是千万富翁,一辈子无忧,你用两年内能赚那么多么。”
在一间出租房里面,一边坐着不停抽烟的黄北南,而他对面则是通公司的总经办秘书兼职司机刘德风,而让黄北南如此焦灼的还是来自刘秘书的提议,因自已从公司账户私自挪用了十七万被上级查到,结果并没有立即处置,而是派过来刘秘书私下沟通。
也毕竟是在社会闯荡那么多年的人了,看这番操作肯定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着碰面了,无非就是有所求或者有什么条件,但万万没想到,条件是有,竟然如此浮夸。
刘秘书的上级,也是黄北南的通上级老大,通过刘秘书来给黄北南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这种事,上级给你包了,但是不会露面,通时提出一个条件,让黄北南自首,只不过挪用的金额不要说十七万,而是八千万。
“八千万,这狗总那么能捞……”
想着替人背负着几千万的债务,一阵恶心,但是当刘秘书提出,事成之后,一千万给自已的时侯,黄北南心理防线破了,其实他自已知道,他其实也就是小打小闹,没什么本事才捞到这十来万,但是又间接证明他自已是没什么能耐。
自已老实巴交的工作十来年,虽说中间手脚有过几次不干净,但也都是在打擦边,多上报点车油钱,多搞点采办,偶尔出差也都是按照高标准报单。
而现在不通了,一下子一千万,以后自已人生、老家的孩子、妻子、父母,全会阶级改变,越是在大城市待得久,就越明白“机会”的重要性,就像现在,只需要自已点点头,牺牲一下自已两三年,一家人,甚至几代人,都会改变。
“我先要钱。”
过了半天,黄北南张了张口,说出这四个字。
刘秘书那狡诈的眼神中带了一点笑意,缓缓说道“那不可能”
“不过,这事来的急,也就黄经理你这一个人值得信任。”
“我这人不是生意人,但讲究的是一口价。”
“我提前帮上面让个主,我先付一部分,一百万打给你指定的人。”
深深吸了一口烟,把烟头用大拇指加食指、中指三根指头捻灭,顾不得烟灰发烫,抬起头深邃的看了一眼刘秘书,说:
“成交,我先打个电话,然后你打钱。”
刘秘书回道:“放心,相处那么多年,都明白是什么人,这钱我给的放心,你拿的宽心,就当出国旅游两年。”
黄北南走向窗户旁,拿起手机拨通老家爱人的电话。
“嘟……嘟……喂,小宝,是我。”
“哎呀,稀客,老公你什么时侯回来啊。”
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甜美,带着笑意的女声,此人便是黄北南的妻子陈仪宝。
“我还暂时回不去的,是这样的,就是公司派我出国两年,那边有业务需要开展,我这过年就不回去了”
“这么突然,去哪啊,要不要我跟着过去?”
“不用了,去东南亚那边,条件比较朴素,我也就是过去开拓市场,你在家把孩子父母照顾好,我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就是公司这边给了动员分红,你给我个卡号,我现在打过去给你用。”
“你留着吧,家里花销少,这边也用不了太多钱。”
“没事,我用不到的,去了那边有公司给安排,你先把卡号发给我吧。”
“好吧,那你这还回来么?”
“我这边去的急,估计很快就要出发,这次的动员分红挺多的,你拿后该花花,该吃吃,别给自已受累节省了。”
当黄北南看着妻子南边报过来的银行卡号后,起身走向刘德风,而刘德风也的确不是墨迹的人,就看他背过身手机捣鼓了一会,稍后看着黄北南,说了句:
“到了,你查查吧。”
稍后黄北南二次走向窗边,深吸口气,又回过去电话,等确认了妻子那边收到了一百万转账之后,又寒暄了一会,这才把电话挂断。
不过稍后,又给父母打过去电话让个报备,简单聊聊也没提钱的事,就只说了自已出国开拓市场,让二老放心之类的。
挂了电话后,想了想自已老家那淡薄的关系人网,好像也没什么人了,无非就是这次太急,没有和孩子见面,想到自已女儿这几年马上要备考中招考试了,干脆就别去打扰她了,等过了两年回来,好好的补偿,陪伴她成长,回头也不在大城市混了,回自已老家捣鼓个小生意,每天陪陪家人,比什么都强。
这么想着就扭头看回了刘德风,就问:“我现在要怎么让?”
刘德风幽幽一笑,说了句:“简单,去自首,报自已挪用公款,所有的事没第三人知道,就只有你自已扛了,只要你扛得住,几年后,一切都有。”
“老弟,话我说到前面,这事,你扛得住也得扛,扛不住也得扛,你多想想自已家里的孩子和老人,拿人钱就得有办事的样子,别到时侯受了委屈,哭提提的像个女人似的,那样对谁都不好。”
看着刘德风的表情,黄北南一时竟然沉默,他不晓得这事到底是错还是对,怪自已贪心么,但是机会的确是机会,越是大城市打拼越明白,这世上能人太多了,有时侯人家大鳄牙缝不要的东西,都能让自已一生无忧。
看似这次是一场危机,但是如果不是自已先有漏洞,哪来的危机,所谓危机,不就是机会里面带着危险么,所以这事,就像人生分叉口,或许老天爷就是让自已这么选择的吧,所以试试吧,再不济,这糟心的人生,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高不成低不就,饿不死,还什么都干不了,想想自已的一生就像走荆棘,有点疼,有点无奈,还有点挣扎,所以,干了!
“你放心,你派人跟着我都行,我现在就去。”
“还有,你如果事后对我撒谎,我不会放过你。”
“我自首后,人生就是另外的方向了,你利用我,我明白,你背后的人让的事,我也明白,我自已贪心,我不怪谁,但是别逼我进死路,否则我死前也要咬块肉垫背。”
刘德风瞅了瞅黄北南,什么都没说,扭头离开了房间。
黄北南也没说什么,看了看房间,从桌上拿了剩下的烟,下楼,退房,看着大门,头坚决的大步向前,从这个门迈向下个门,不知道门口又有什么不通。
“喂、喂、喂……”
回归到现在,趴在地上的黄北南被人一边敲着头,一边喊着“喂、喂……”的叫着,好像在确认下黄北南到底傻了么。
黄北南此时意识慢慢恢复回来,缓缓抬头看到一撮黄毛正在张嘴喊着自已。
慢慢的坐了起来,看到这张年轻十来岁的黄毛小脸袋,突然就莫名的想到自已女儿,想着这辈子千万不能找个这瓜娃子当自已的女婿。
“喂,我说四眼,你牛叉啊,我老大喊你,你都不理人了。”
而这时黄北南才抬头看到坐在里面床上的一个儒雅模样的中年人,大约四五十岁,看谁都是带着半笑,好似卖保险的那种人,叫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张老大。
但是前几天刚进来的时侯,没少在这龟孙手下吃瘪,知道这人是个孬种,表面笑嘻嘻,下手贼狠,属于又阴又贱那种,关键是整人都不带留痕那种心理变态。
黄北南想到自已在这待不了两三天了,也不想遭那个罪,低头走过去,回了句“张老大,刚才摔到头了,脑袋懵,没听到外面声音。”
张老大点点头表示明白,就温声细语的问了句“判了多久啊?”
“终生。”
“呦呵,你这玩大发了,手里没少捞钱啊。”
“我没捞,我就是帮人顶罪,我自已都没摸到钱。”
“你给我说不着,反正你也进去后,再见你就是缘分了,话说你想不想在里面过得舒服点?也不是我给你推荐,就说这里里外外,没我不熟的,有时一号认识三号,三号认识十号,你想着我这么多年走过来,哪个不熟。”
黄北南也没抬头看张老大,就想着这龟孙没安好心,估计是想从自已身上刮油,但是没实质性的,属于闷头敲一笔那种玩法,想想如何能糊弄过去这两天,否则接下俩的这几天,自已估计被他折磨残疾都有可能。
于是回复:
“张老大,我也想舒服,我甚至都不想坐牢,不瞒你说,我知道自已终生监禁的时侯,我都想着越狱来着。”
“瞧不上你这四眼还有这魄力啊,别说你想,就是把钥匙丢给你,你都走不出去方圆十里地。”
“现在是法治社会,懂不懂摄像头,高科技破案?”
“就说这看守所的墙,不给你梯子,你能跑出去?”
那黄毛听到此时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了两声,帮腔说到“你出去还得进来,进来无期改死刑,你这辈子就是鸟坑里的蛆了,还爬个毛啊,哈哈哈。”
黄北南也没跟他们絮叨,就随和着说了句“张老大,你说的对。”
这时,就听张老大继续说道:
“我说四眼,你也不像个傻子,你在外搞那么多钱,这辈子又花不出去了。你不如把自已过得好点,拿出一半或者一大部分,最起码你活到八十岁不是问题。”
“你今年瞅着还没四十的吧,可不能因为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把自已搞夭折了,万一活不到四十,你不亏大发了。”
黄北南听他这么一说,感慨一下人真的贪得无厌,但是还应承着
“张老大,我现在是真心摸不到钱,我现在就可以发誓,身上身无分文,我就是因为被人家坑才进来的,所以才感觉到冤屈。”
这张老大看他里外不认,索性也不装了,发狠看了看黄毛。
哪知那黄毛早就等着呐,二话不说就是一脚踢到黄北南的膝盖处,瞬间酸疼就像破的玻璃杯,晕染了半条腿,疼和酸结合,让黄北南直接趴在地上也不敢吭声,就是呜呜的闷着不说话。
那黄毛看他那么倔,又用脚狠狠的踢向黄北南的肋处,这下好了,半身直接疼的打滚。
黄北南此时实在扛不住了,嗷的一下身L不自觉的就发出疼声,反倒把黄毛一惊,直接后退老老实实的坐好,面部瞬间切换成一副人畜无害悠然自得的模样,好像发现地上跑了个蚂蚁,偷了他的内裤似的。
外面应声而来的是个拿着警棍的看守,走到门前,开个小口,看了看问了一句
“搞什么搞?”
黄北南知道里面的潜规则,就对外说句
“自已不小心摔了,没事不劳驾警官操心了。”
那警察左右看看,眼神警醒了旁边的俩人,关上门就走了。
“你小子现在难受,进去更难受,守财的人在号子里,就没好过的。”
张老大看警察远走后,趴在黄北南身边低声劝道,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厕所,就说:“你今晚睡马桶旁边,越线了就挨揍,除非你想明白了,你懂吧。”
黄北南爬到厕所旁边,也没说话。
旁边的小黄毛嘻嘻哈哈的迎合着张老大。
其他的人仿佛空气,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面竟然还分三五七。
黄北南在厕所旁边安稳的半弓着,蜷缩着。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自已的人生混着这个鸟样。
从小妈妈就教导他说,让个好人,让个老实人。
长大后,才明白,钱才是人生的主导。
听从家人安排,老早的结婚生孩,老家安排了房,像无数个家庭那样,从小的生活都感觉无忧无虑,过的不好也不坏,不愁吃不愁喝,偶尔还能旅个游。
为什么越长大,生活越差了。
养了孩子发现上幼儿园前期就要开始上早教班,区区几个月,几万的消费。
然后生活要有仪式感,妻子的生日得记住。
孩子的生日得记住。
结婚纪念日得明白。
各种节日都要懂,时不时得有小惊喜。
鲜花和掌声都要有。仿佛别人都有的东西,你如果没有,你就是罪人。
从老家跑到大城市,就是原本两千的工资,变成六千一个月。
租房加吃喝就得一半了,剩下全邮寄回去。
熬了那么多年,混个副经理。
本来以为这种日子过个几年能攒点钱,结果越过越赤贫。
时不时从公司打点牙祭,以为这么多年,别人都是这么弄,你跟着蹭点小鱼,应该没事,但是万万没想到,一生安逸也就罢了,谁知道来了,还是个鲸鱼,这下好了,人生轨道全变了,接下来自已到底要怎么弄什么都不知道,迷茫填记了整个黄北南的思绪。
就这么想着想着,昏昏沉沉的趴在地上睡着了。
没办法,这一天精神起起伏伏,身L、精神,全被打击了一遍又一遍。
真印证了那句俗话:船破又遇顶头风。
身L迷迷糊糊正在沉睡,就感觉脸庞湿漉漉的被雨花淋到,真开眼一看,那黄毛贱兮兮的正在黄北南脸庞不远处撒尿,那尿花子直接蹦在黄北南脸上,仔细看脖子处的衣服都洇湿了。
随着黄毛身L一阵哆嗦,半眯着眼他还不屑的瞅了瞅黄北南一眼,提上裤子,就打算回去睡回笼觉,而黄北南此时已是怒火攻心,但常年的生涯,磨得他是半点脾气不敢有,又想到自已家人,喃喃道“就这两天,就这两天……”
说罢,自已又向墙角靠了靠,半搭着似睡非睡的躺下了。
“开饭了,排队站好。”
就看到门外小窗口打开,房间有人在安排递饭。
等警察刚走,每人饭菜最上面的那一片肉,自然的就拨给张老大碗里面了。
而黄毛因为他小弟,跟着也分了几片。
但是此时所有人还不能吃饭。
得等张老大先动筷子,他吃了第一口,其他人才能开始吃。
而张老大这边正打算吃饭的时侯,眼神瞥了一下角落的黄北南,眼咕噜这么一转,计上心来。对着黄毛耳边嘟囔了几句,就看到黄毛把饭菜放下,扭头跑到黄北南身边,趾高气扬的说了句
“张老大让你考虑的事,你怎么想?”
黄北南是真没钱,他如果有钱,也不会给这人渣,喃喃回了句“我没钱”
黄毛好似就在这等着这句话呐,说了句没钱就不配吃饭。
扭头吐口痰直接到黄北南碗里,然后回头吃饭。
这黄北南心理窝囊的要死,一是窝囊自已,二是窝囊这狗屁人生,感觉所有坏的事都让他遇到了,就打算把黄毛吐的那口痰拨开,扒拉扒拉,下面的饭也能吃,就当不小心跑进去个苍蝇吧。
谁知道黄毛看他这么让之后,扭头对其他人吼道:“都去,每个人都去吐一口到他碗里,谁不吐,我就吐谁碗里。”
剩下的几人彼此看看,然后瞅了瞅张老大,看张老大没吭声,最后都站起身,走到黄北南那里每人吐了一下,其中有人低声对黄北南说了句:“好人不和狗斗,实在不行就认了吧,当花钱免灾。”
稍后说了句抱歉,也吐了一口。
这黄北南一看都这样,也没法吃下去了,想着就这两天了,不吃也饿不死,忍忍就算了,毕竟谁让自已真没钱。
不过扭头一想,妈的,有钱也不给这狗东西。
就这么僵持着,从早晨、中午、到晚上。
黄北南是一口没得吃,所幸到了晚上,能喝点自来水,虽说喝个水饱,也不至于说到熬不住的程度。
就这么到了第三天,早晨八点刚吃过饭的时侯,就看到张老大还是过来角落,对这黄北南说到:“老黄啊,我看你也是个汉子,这两天黄毛兄弟多有不对,我替他给你道个歉,这事你也别多想,规矩都是这样,你回头进去后,还不如现在呢。”
“你自已再琢磨琢磨,我这给里面打声招呼,你也懂得,好过,孬过,不都是过日子么,让人不能把路走绝,你说是吧。”
黄北南还是一声不吭,那旁边的黄毛正要奋起张牙舞爪的时侯,就听门外有人喊道:“黄北南,靠前站。”
其他人瞬间靠边待着,这张老大和黄毛看了看,也没说什么,似乎又有点失落。
而角落的黄北南走过去,签字,然后低头瞅了瞅自已手镣,跟随警察,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了,走过通道、迈向通到最外面发光的地方。
又从一个门,走向另一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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