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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自太后寿诞之日一鸣惊人,那东宫的太子妃便瞧上了顾容,三天两头便命人送些稀奇玩意儿过来。诸如西疆的玛瑙串子,宛州的玉镯子,还有那宣河的胭脂水粉。然这些单单是看着,都令顾容头大。于是乎,我捡了便宜。后来太子妃再送礼入府,外院儿都直接送进我院中,甚至不必问过顾容。
如今顾容在外,是更有贤名。简直是个谨行俭用、恬淡婉约的脱世仙子。
过几日,太子妃要随行太后去万安寺祈福,着意命人过府邀约。其实本没我什么事儿,然架不住顾容在我屋前敲了几宿的门。
「求你了兄弟,你就跟他去吧。」
彼时,顶着俩大黑眼圈儿的李枕苦苦哀求于我。听说因为顾容总是敲门大喊,他已经三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这俩人出自各自莫名其妙的目的日夜磨叨,终于将我磨叨去了万安寺。
万安寺是周国的皇家寺院,自是气派非常。传闻寺院的现任住持慧明大师还曾是先皇的拜把子兄弟。
彼时烧了早香,我们端坐在那儿听慧明大师讲禅。大师讲着讲着便提到先皇,说着说着又说到老景安侯,忽然啜泣起来,并说:
「顾兄半生想要个女娃娃,活到花甲也只看着顾家一堆男儿郎。若他尚在人世,一定是会非常喜欢云王妃娘娘的。」
说到老景安侯,顾容一下子激动起来。因他没见过自己祖父的面儿,只自小听了许多传奇故事,心中一直遗憾。此刻,简直是如逢知音,颤抖得抓住了慧明大师的手。
那太子妃哪见过这场面,直盯着两只真挚相握的手,微微启唇。幸亏大师已是耄耋之年,不然非生出什么大误会不可。
顾容叹息:「若祖父尚在人世,我定当好好侍奉,不敢懈怠。」
「好孩子…」
慧明大师十分动容,轻轻拍了拍顾容的手,老泪纵横之间却有一丝丝犹疑:
「只是…孩子…你这手可有点儿糙啊…」
【11】
我们在万安寺呆了两天,第三日顾容却忽然说要去灵玉寺还愿。
说起来,灵玉寺离万安寺也不远,可是香火却不大好。估计着是王公贵族都来了万安寺,平头百姓也不愿意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
彼时,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整日与顾容呆在一起,从未听说他去过什么什么灵玉寺祈福。
然顾容说是此前听闻灵玉寺武佛灵验,曾在那儿为景安军祈福,为整个大周祈福。如今赤羽军旗开得胜,大周与梁于南胤城定盟,未来几十年南境无虞,他便想着去还个愿。
这话说的,我听着都抹不开面儿了,何况太子妃,更何况太后。
于是,我们原班人马,又去了灵玉寺,一同还愿。
灵玉寺哪儿见过这么多贵人,一时间手忙脚乱。因寺院里平日往来的百姓多,经顾容提醒,太后着意主张了不要声张,万不要惊扰寺中其他人。
寺里虽说没有声张,却腾出了最好的地儿,然再好的地儿也不过尔尔,太后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时,刚入夜,太后在太子妃的搀扶之下在幽长小径里漫无目的得溜达。前脚说着太子近来表现不错,圣上交代的赈灾一事也安排得妥当。后脚,老太太一怔,太子妃一哽,瞧见不远处的池子旁一男一女相拥缠绵。
「阿弥陀佛,佛家圣地,怎么…」
话还没说完,太后眼睛一觑,脸色骤然煞白,布满皱纹的手剧烈颤抖。
「你…你们!」
太后又瞧见了啥?我很好奇,定睛一看。
竟是太子与桓王妃俩人脸色惨白,间隔不远,各自颤抖着,吓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再瞧太子妃,面如酱色,仿若已经半截儿埋进了土里。
「孽障!!!」
太后的柱杖使劲儿磕着地面,在这幽深夜色之中一下一下直怼到人的心门上,我的心都跟着颤了起来。
彼时,我与顾容躲在假山后面,悄悄探出头来,就像两个贼。
「这…这…这这这…」
我说话都打起结儿来,这这这个不停。
我这边合不拢嘴,侧头一看,顾容却一脸淡定,从容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愕然不已:「你不会早知道了吧?」
顾容挑了挑眉:「我这么聪明,什么能逃过我的法眼?」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十分好奇。
顾容笑了:「记得太后寿辰么?你回来之后跟我说你撞见桓王妃的时候,她神色很是慌张。」
我点了点头:「是啊,是我说的。」
顾容继续道:「当时见你许久未归,我想着你别走丢了,便去寻你。后来我在挽华宫的后花园看见了太子,他一脸愠色…一直…」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顾容:「你是说…我路过的那个花园?是挽华宫?」
顾容点了点头。
「怪不得…一路没见到人。」我恍然大悟。
挽华宫是先皇妃秦挽华的故所,原名兰月宫,在皇妃病逝后,先皇追思,更名挽华宫。有传闻称,皇妃鬼魂总在夜深之时坐在花园秋千上,低声哼唱与先皇的定情之曲。所以这挽华宫成了鬼宫,除非必要的打扫,白日里连婢女都不会过去。
「太子去那儿做什么…」我喃喃自语。
顾容看着我,嘴角上扬。
我一拍脑袋:「桓王妃!那时候他就是去见桓王妃!而且俩人闹别扭了!所以她才拿我撒气!」
顾容轻轻弹了我一个脑瓜崩儿:「还不算太傻。」
我翘脚望过去,闹剧已经散场。恐怕太子与桓王妃此刻已经被提进了某个小黑屋儿。就是不知道,龙头铡和猪笼是否准备好了。
我吧嗒着嘴,摇了摇头:「我瞧着太子是要废啊。」
顾容「嗯」了一声儿:「太子不废,我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我猛得抬头:「你说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我就明白了。
「你是故意让太后他们过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祈福和还愿是不是?」
顾容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骄傲神色:「不然你以为我愿意陪俩女人去寺院祈福么?这几日,我早就查到太子每次都是趁太子妃不在,与桓王妃在这灵玉寺幽会。这次,太子妃去万安寺祈福,桓王又尚未抵京,岂不是偷鸡摸狗的绝佳时机?」
「该不会连太后睡不安稳要出来闲逛这事儿,你都是计划好了的吧?」
看着顾容眼神,我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然我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