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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姐说,我是公主,是这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后来母妃移居上清苑,我也不去上书房了。每一年也不过是凭着家宴,才能见上长姐几回。
那时宴中总有红樱果子,我吃罢了我桌前的,长姐便将她的送给我。
再后来,小妹出生了,长姐带着我与二姐与小妹一齐放风筝。那时母妃生怕我出去惹了祸事,我怕母妃担忧,遂而不去了。
新帝登基,母妃逝去。
长姐与二姐来探望我,我却不知道该以何颜面见她们。
二姐骂我说我丢了魏国的脸面。长姐看着我委屈不说话的模样,眸间含泪。
良久之后,她才走近我,拍了拍我的头道:「小柔儿,你别听明华胡说八道,你记住了啊,你在长姐心中永远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不说话了,赶着长姐离开。
宫中流言不绝,她们与我多呆一刻,她们便染上荡妇的名头,我半分不愿的。
有一日芜若姑姑睡了,长姐忽而爬上香椿居的墙头,轻声唤我:「小柔儿,小柔儿,你在吗?」
「长姐带你去放风筝如何?」
我抬头看向长姐,她笑地慈爱粲然,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我想起了前不久有宫人说,这魏宫里的公主虽然尊贵,可品行却极为不端呐。
就拿这明和长公主来说,都是要快成亲的女子了,怎么还老往香椿居那个妓子公主那里跑呢。
妓子公主。我竟不知何时有了这样荒诞的名声。可是,长姐快成亲了。
二姐也来警告过我,她说:「魏晴柔,你自个儿淫荡无耻,难不成你要所有魏国的公主都被世人诟病吗?」
「魏晴柔,你真的没有羞耻之心吗?」
「魏晴柔,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能离我们远一点?」
我思及此处,摇摇头道,眼眶微红:「长姐,我不去了,长姐你要玩的开心啊。」
长姐颇是失落:「小柔儿也不去了,那我也不去了。」
「那小柔儿我给你讲故事吧。」
长姐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明媚耀眼:「那小柔儿想听什么?」
「想听长姐同心上人的故事。」
「他啊,是宋大夫家的小公子,四年前我随母后出宫上香,没成想路遇疯马,是他及时救了我。是不是很搞笑呀,寻常英雄救美的戏码。可偏偏我对他动了心,于是自此就不肯嫁给别人了。正赶巧了。
王弟登基之后,他又做了中丞,有一回进宫,我给王弟送桂花酒,他也在同王弟商榷要事。
王弟便揶揄了一句,宋大人已过弱冠,却不近女色,宋大人看不上天下的其他女子,不知道看不看得上我的长姐呐?
他愣了半晌,他说,若我对他生了半分儿女之情,他便娶我为妻,终生唯我一人,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真是傻子。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也竟都是为了我,可他又是那样不肯问我清清楚楚的一个呆子。我们两个人啊,就这样硬生生错过这么多年。」
我边听边笑,长姐眉眼的欢愉我看得明白。我真是替她欢喜。
「长姐,你一定要与他白头偕老。」
「小柔儿,你…」
长姐用着复杂的眸光望着我,我知道,她想问我什么。
她想问:「小柔儿,我有了良人,那你的良人呢?」
可天底下又有谁愿意要我这样一个女子当他的良人。
即便有,我也不愿当他的良人,因为那个人也不是齐越,人为什么偏偏不肯放过自己,我拼了命地想忘记齐越,可我每夜梦中,都是齐越与我坐在莲池之中,他正温柔地将莲子递给我。
他说:「莲子不可多吃。」
我还记得我同齐越一道吃莲子,吃酥炸糕,看烟花。
我还记得我问过他:「齐越,你有没有钟意的女子啊?」
可他说,那个人不是他该肖想的人。
可如今,离我当初与齐越相识,已有整整四年。而长姐要嫁人了,她出嫁那日,我终于将多日苦熬缝制而成的鸳鸯荷包亲手赠予她手中。
我看着皇城巍峨宫阙,红绸如霞,如火如荼。
一道道金钉漆门朝内打来,长姐乘着凤撵,身着翠色昏服,她羞怯的模样真是明艳动人,让人忍不住频频回头。
长姐成婚后,也不怎么入宫来,我常常一个人坐在香椿居的院角,偶尔听得外头几位宫女说起如今宫廷里的流言蜚语。
今个陈娘娘被皇上临幸了,明个哪位采女又得了圣眷,左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无关于我的事儿。
有一回倒是听得入迷了,那讲话儿的宫女又走得远些了,我竟忍不住推开院门,躲在门后窥听。
可巧有位紫衣华服的贵公子揪住我的后衣领,凑在我耳边眯着眼睛问我:「你在偷听什么?」
我生怕被人发觉,回过头只瞧见一双好看的星眸,宛若倒映着天河的星光一般。
他戳了戳我发愣的脸颊道:「你这人好有意思,你怎么偷听她们说话,我也想知道她们说什么,你不妨说来我也听听。」
我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要走了…」
他将我圈禁在一隅,阻拦道:「不许走,瞧你被吓得满头大汗,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惊慌地抬起头,只见少年嘴角弯起,细碎的阳光穿过红墙,越过枝叶叠嶂,悉数落在他耳边,更衬得他如玉如琢,无比地明媚耀眼。
「不过是宫中流言而已,我听不过是图个乐子,公子又何必多听这些脂粉之事?」
他听了我的话,抬手摩挲着下巴,我趁着这个空档急急跑了,只不过那一回,我朝着香椿居院门相反的方向跑了。
后来又有一日,我坐在院中读书,正读到兴奋之处,突然从树上冷不丁冒出来一声:「真是吵啊。」
我再抬头,想不到那人却咻地一下从树上越下来,原来又是他。
他夺过了我手中的书卷,仿着我方才摇头晃脑读书的样子,他边读边笑,笑声爽朗,我生怕因他的贸然闯入,又让听到此事的宫人将之添油加醋地传出来。
便着急地一股脑儿上去扒拉着他的衣袖,可奈何他身姿颀长如松,行动灵敏,我使出了百般力气,都没法子得到书卷。
反倒是一头撞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里,羞地满面通红,直至芜若姑姑从屋内走出,瞧见了这一幕。她叫到:「我的小祖宗,这位公子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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